空门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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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回起贪念老汉纵大火接圣旨天师跪裤衩

    话说三宝师徒做了二十九天农桑,只剩下一户。村长和村民告诫道:“那一户就别去了,那里有个地闲老汉,年轻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败光了家产,地也荒了。老了老了靠老脸四家蹭饭,活的如同猪狗一般。”

    三宝以笑示平和道:“做人应全始全终,既然答应就要做完。”

    空心忍不住苦,哇哇呀呀的喊道:“师父就会做体面人,你自家答应人家,一不失高僧形象,二又不用自己动手。还不是无端牵扯我们来遭罪?我老象自出生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罪,好好的和尚不做,做什么农民?真是庙里的尼姑——没福(夫)啊!”

    空幻听了这丧气话,用指尖切住那肥坨的耳边。使劲一掐,疼的他嗷嗷叫,疼过了。方才训道:“师父还没说累,你倒先喘上了。”

    空心嗓音有些哭灵声,哭道:“哥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那活轻松啊。放放牛羊,如同散步一般,老象我可是扛木料盖房子啊,歇都不让歇。”

    三宝给他顺顺心,道:“为师知你受苦了,此次给你记个头功。见了观音菩萨,为师替你美言几句,绝不让你白忙活。”空心苦叹道:“头功头功,镂空镂空。”

    话说那地闲老汉叫做吴扬,年轻时好赌好酒,又不治生产,老来一无所有。孤零零一人活到六十岁,吃穿用度不过仗着土地庙的助粮费,还有邻居周济一些。他自己也不争气,无羞无耻的就准备活一辈子了。

    这不,他听说村里来了个和尚,还有两个异人。专门给村民做事,一天一户,已过了二十九天。今天要来他家。他便装病躺在木板床上,饭也不做,地也不扫。

    三宝转过柳树林,上了石子坡,就看到一间破土窑子屋。院子里有棵歪脖子杏树,树下有石磨碾子。还有一口水井,近前一看,水井也添了。

    三宝走近窑洞屋,看那墙壁裂了好几处的缝,要是下大雨必塌无疑。

    三宝敲门,里面传来咳嗽声道:“进来。”

    三宝进去后看见:

    地上瓜皮菜叶,床上烂衣烂裤,四壁烟熏火燎,到处苍蝇蚊子。

    吴扬坐起来,没先见长老。倒先看见空心、空幻。吓得滚到床下,三宝将之扶起。

    坐定吩咐道:“空幻烧水做饭,空心打扫家院。”

    地闲老汉握住三宝手,病歪歪地叫唤道:“高僧大德,永世难忘。不知高僧法名是哪两字?又从何而来去往何地?”

    三宝道:“贫僧法名义净,武王复赐三宝。乃从东土大周而来去往南海普济寺,因我足戒,故于贵乡滞留一月。尚未请教老者尊姓,为何家道如此败落?”

    地闲老汉咳嗽几声道:“老汉贱姓吴,少时有侠义之心,见富杀之以济贫。所以无甚私产,又无儿女,老来只得了如此下场。老汉最恨那些为富不仁的人,真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断。”

    三宝摇头抚慰道:“不是这说,不是这说。那富人原与贫人一样。只是有上进之心,勤劳之心。富人之富必是点滴之累,杀之心何忍?”

    又问:“家中有良田几亩?牲畜几头?”地闲老汉叹道:“田有一亩,旱死了。有一只鸡,蛋也不下饿死了。”

    三宝道:“别家田地无旱,为何你家田干旱?”地闲老汉道:“老朽力薄,挑不动水桶。只以内急相溉,没半月之余,竟朽萎了。”三宝叹道:“这就是人之所言: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因问道:“家境如此败落,不知施主何以生存至今?”地闲老汉告道:“不愁不愁,土地庙每个月给我二十块钱的助粮费。省省花花,足可度日。”

    地闲老汉眼珠子一转,阴笑道:“长老高徒异相,必有奇技。何不如少施法力为贱民重振家风,残生得以安度?”

    三宝摇头摆手道:“劣徒法力只会降妖,不能维生。”

    与之攀谈,觉得此人狡猾阴险,不可久留。

    空心把行李箱挑进来放在门后,道:“累死我也,这老汉忒懒,自家院子也不打扫。那门口的野草正好被骆驼犬啃光了。”

    地闲老汉看见那两个油漆的大箱子,疑有财物。心中有了贪念,又听到象空心说什么骆驼犬,心里好奇。问道:“长老此来必有万里之遥,徒步恐难到此。”

    空心听了哈哈大笑道:“这个还用说,我师父的坐骑既能远行又还老实,神仙的坐骑也没见得比这好。”地闲老汉大惊道:“哦?敢问是什么坐骑?是的卢赤兔?还是夜照追风?”空心道:“都不是,是骆驼犬。”

    说着把那骆驼犬牵到门口,地闲老汉抬眼看见个狗头,骆驼犬朝他“汪汪”叫了几下。直吓得他倒在木床上,蒙着脑袋直叫唤。空心牵走骆驼犬,长老又好言抚慰,地闲老汉方心定不惊。

    空幻做好了饭,做的是银河断鹊桥,玉液斩龙床。其实就是清水炖豆腐。

    空幻把饭菜端到桌上,此时门外有小吃贩子叫卖道:“锅盔一馍。”

    三宝道:“快给施主端饭。”空幻端着饭,也不送到他手上,只是盯着地闲老汉看,一动不动。地闲老汉被看毛了,从空幻手中夺了饭吃了起来。

    三宝拉扯了空幻一下,他才缓过神来。怒道:“你这个蓝眼猿,盯着施主看什么?”空幻道:“师父,你不知道。我这叫“目及此人,耳闻他声”,我虽然盯着他看,可是我在听门外卖小吃的声音。”

    地闲老汉吃的还剩一口,空幻乃道:“你这老汉一脸汉奸相,不得善终了。”

    老汉听了大怒,把那一口饭扒拉在纸上,包起来,日后还能吃。

    空幻道:“你且别怒,常言道:‘越奸越狡越贫穷,奸狡原来天不容’。你不是一脸汉奸相谁是?”

    老汉畏空幻,不敢与之争短论长。于是转怒为喜,点头说是,眼珠子早就盯上行李箱和骆驼犬了。故意极力奉承,假装良善。

    饭毕,三宝带徒弟们去开荒种地了。晚间回来老汉特意做了好酒好菜,还带了酒。三宝不喝酒,空心空幻一杯杯的喝,喝到半夜,师徒们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地闲老汉将行李箱打开,妈呀!见金光闪闪,刺眼不睁。使一黑布盖上,拿出一颗来,呀呀哈,原来是夜明珠,大的手心都握不住。

    老汉欢心无限,咬牙偷笑:“发财了,发财了。有钱了,有钱了。”

    于是将行李箱搬到屋外,又扛到骆驼犬背上。忍不住道:“有钱了,我要远走高飞。买他三层别墅,娶他五个娘们。从此衣食无忧,以度余年,强胜此百倍。”

    步子刚挪,又转念一想:“我若走了,他必来追。那个秃驴倒是追不上我,就怕那个蓝眼怪胎追上,到时候当着村民面说我是盗贼,将我治罪,岂不丢人晦气?”

    思考一番道:“有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火烧了他。要是有人问,就说是他们喝酒打翻了蜡烛,谁会想到我头上?”

    思量定,抱了些干草干柴堆在门口。举起蜡烛扔到柴上,那火点燃了干草先是零星之火焰,后来烧着了柴变成大火。

    此事早惊动了袁空幻,空幻在嘴里嚼一嚼唾沫,吹出个泡泡,罩在长老、空心身上,使火不能烧入。

    而又跳出圈子,行于夜空中。望着起火处,深吸一口气,酝酿一番,又吹了出去。此时狂风大作,风趁火势,火借风威。“哗”一下全烧了起来,越烧越大,越烧越猛。数里之外,一片通红,好似日落西山霞满天。

    有那警觉的村民看到起火了,皆敲锣打鼓,喊着叫着:“地闲老汉家起火了,快去救火。”

    地闲老汉心虚害怕,就牵了骆驼犬奔小路逃了。空幻也知道他拐着骆驼犬去卖,心里暗喜道:“这地闲老汉虽懒,此时却做了一件好事。俄早就看那骆驼犬不是善良之辈,卖了它正好了账。”

    只是行李箱有夜明珠几十颗,尚有四棱钵盂、白玉袈裟、通关文牒等物件,丢损不得,于是自断手腕,手腕左右摆动。空幻道:“把行李箱提来。”手腕得令,箭一般的飞了出去,须臾提着行李箱返回,空幻收了行李箱,接了手腕,看看天色尚早,仍旧埋头睡下。

    待到鸡叫时分,三宝揉揉眼看见:

    窑屋塌陷,满地青烟,砖瓦土栎,狼籍一片。

    长老惊问:“空幻,这房子敢是被火烧了?”空幻道:“正是,放火之人就是那地闲老汉吴扬也。”三宝道:“胡说,岂有自己烧自己房子的道理?莫不是你干的?”空幻笑道:“自己烧自己房子算什么,还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呢!师父若说是我干的,就错了一大半了。”

    长老道:“错就是错,哪里有什么一半两半,小半大半?”空幻道:“火是别人放的,我只不过稍稍的使了点风。”长老骂道:“你这个蓝眼贼狨,火起时只该使水,你怎么使风?敢是他吃你家大米了,啃你家白菜了?怎如此见死不救?”

    空幻怨道:“你就会饭后放屁,他放火时你怎么不说这些话?如今你得救了,倒来显你仁慈,说我邪恶。”长老道:“他放火时,为师睡的正香,不知道。”空幻赌气道:“怎么没烧死你呢?”

    空心平日看不惯空幻,煽风点火,故意怂恿道:“师父,他近来有些皮痒。可记得为争功唆妖害命,凤帘村孤身入狱,碧云国里杀爱骑,步天仙山毁佛偈。南游路上多謇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暴戾恣睢,不识轩轾。丝毫不把师父放在眼中,如今又放火烧窑,企图杀害。你快念那《敲心咒》。“

    长老心已被说动五六层,又环顾一番,问:“骆驼犬呢?”空心道:“这还用说,肯定是被他牵卖给别人了。”空幻发怒,蓝眼变红,抡起拳头就打空心,空心吓得早躲到长老身后。

    空心推搡长老道:“师父快看,他要打你。”三宝恼怒,果真念起了《敲心咒》,顿时空幻的心脏如同被拳打脚踢一样疼痛难忍,疼的感觉心就要从口中吐出来一般。空幻蜷缩地上滚来滚去,疼的叫声百出,腹水直流。手乱抓乱扯,把个眼睛弄的红丝丝,把毛也拔掉一团,用身之别疼而抵心痛,竟不能够了。

    空幻挨不过疼,只作犬状摇尾舔舌,以和三宝。三宝觉着舒服了,乃罢念《敲心咒》,厉问:“还敢顶嘴么?”空幻连咳带喘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长老见他服软,方不计较。又命:“速将骆驼犬牵来。”

    空幻低声道:“骆驼犬被地闲老汉牵去卖了。”长老重复道:“速速牵来。”空幻亦道:“被他卖了。”长老嘴唇一动,又要念咒。

    空幻正哀叫间,云里露出一人,定睛一看,乃是张天师。

    张天师牵着骆驼犬而来,长老与徒弟接见,张天师质问道:“唐三宝好大胆子,你怎的将骆驼犬变为你的坐骑?你忘记在碧云国说的话了?”三宝自知愧疚,低头默不作声。

    空幻蹭出来,指定张天师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俄师父大呼小叫?”天师执斩妖剑道:“太圣,休得无礼。”

    空幻大怒,掏出木鱼杵就打,张天师变了脸,忙陪笑道:“太圣恕罪,小神特来归还尊师爱骑。”

    说罢将那骆驼犬交与空幻,空幻牵到长老处,长老谢了张天师。

    张天师正要告退时,被空幻叫住。道:“刚才你冲撞了俄师父,下来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张天师不悦道:“太圣不要得寸进尺。”空幻道:“要是你玉皇犬帝令你下跪磕头,你还敢嘴硬么?”

    众人正不解时,好个先猿王空幻,从怀里掏出一件裤衩来。当着张天师的面穿在屁股上。空心凑过去看,“啧啧”道:“妈妈呀!哥啊,你怎么敢拿玉帝的圣旨做裤衩?还做的这么合体。”

    张天师也上前端详,果真是圣旨。立即拿住把柄道:“袁空幻,你竟敢拿玉帝圣旨做裤衩,待我告诉玉帝,擒拿于你。”

    刚要掉头升天,回眸处,隐约青云出节钺纛帜,云散尽。天空现一苍脸白眉,是个传旨太监,号为天奴。

    张天师眈眈注目,天奴假咳一声,天师慌张下跪,舌蒺空幻渎天辱帝。天奴置之,焚香设鼎,令其接旨,天奴宣旨曰:

    天道维新,玉帝有旨:袁太圣乃妖王得道,一身浩然正气。今保傅唐三宝南游取经,功劳赫赫。朕无以加赏,特颁圣旨一面,以慰辛劳。凡三界之属不可干絓,人神妖见此圣旨,贵埓如天,非拜不能显其诚。

    太监念完后回天去了。

    张天师苦笑一回,给三宝跪拜,三宝不敢接受。空幻道:“俄替师父了,对着裤衩跪拜。”张天师忍气吞声在他胯下磕了三头,半句怨言没有,垂头丧气地回天去了。

    不知唐三宝下一站要去哪?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