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此处同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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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磐玉

    桃均执着婳的手走至只有月女,乙风和风烈三人的酒桌,婳含着淡淡的笑,举起手中的酒杯,由衷道:“月仙人,乙风仙人,婳在此敬你们一杯,谢谢。”乙风敛着温和的笑,起身举杯示意,声线温润,道:“客气了,祝你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月女展颜一笑,暂时将此前的烦心事搁去了一旁,也一同站身举杯,“百年琴瑟,白首偕老。”

    桃均微微脸红,“谢谢两位仙人。”转而对风烈说道:“风烈,谢谢你做的喜服。”

    “行了,别跟我说这种客套话。”风烈摆了摆手,坐在凳子上并不打算站起来,举着酒杯,将手肘搭在桌子之上,邪笑道:“早点生个侄子给我才是正经事儿。”

    婳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桃均窘迫道:“喝,喝酒,快。”

    几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五人聊了一会儿,桃均和婳便被文执拉去其他席座敬酒,文执像个操心的婆婆,一一给婳介绍所来之客,桃均看着文执的模样哭笑不得。

    远处的月女看着心中不由有些艳羡,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人心生暖意,这世间,两情相悦,被众人祝福,自然是最美好的事情。

    爱我所爱,此生相伴。

    婚宴散后,回到房中的文执身上带着酒气,眼神却很清明,随后进来的便是乙风,文执稳当坐在了凳子之上,抬眼看着乙风,笑道:“乙风仙人有事?”

    “确实如此,乙风想请族长用占术帮我算一个人。”

    文执见乙风单独找他,料想是不愿让旁人知道所算之人是谁,便道:“那请仙人随我来。”说完便健步走向房中右边的书柜,念诀施法,书柜便朝两旁打开。

    乙风后脚便跟上去,两人入了暗室,只有两盏烛火的暗室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阴暗扭曲,室内只有一张方桌和两张凳子,桌上只放着一块龟甲。

    “仙人请坐。”

    乙风与文执对立而坐,文执拿起龟甲便念诀,只见龟甲之上显出蓝焰,燃尽后,龟甲上只有一个“妄”字,乙风微微皱眉,看向文执,示意不解。

    “一个‘妄’字。”文执摇了摇头,道:“仙人寻的这人族女子,只不过是一场无妄之念。”

    乙风眸子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一刻便敛入眼中,淡淡道:“她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吗?”他明明感受到,她还在,她还在等着他。

    “若是她已经转世轮回,这龟甲是万不可能燃出字的。”文执单手撑下巴,若有所思道:“或是肉身未死,魂灵却已经散尽,这样的事我也是见过的。”

    乙风默不作声,思绪混乱,文执见之,拿起另一块龟甲,燃了起来,焰火褪去后,上面只一个“水”字,朝着乙风说道:“金生水,其色黑,故黑者北方也。”文执叹气,夹着歉意道:“至于其他,恕文执无能为力。”

    “多谢族长此番相助。”乙风颔首,语气让人如沐春风,也带着许多无奈。

    文执蹙眉,“若是魂灵散尽,既是肉身不死,也和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他忍不住提醒道:“且这次占卜所得的字,并非……话已至此,还望仙人能够通透些,莫要太过执着。”

    “族长说的是。” 乙风敛着笑意。

    乙风漫步在海棠阁园中,抬头观望夜幕,心中不安,寻了两百多年,竟早就魂飞魄散了,万物造化,因果相生,两百多前的孽缘,能如此简单了结吗?

    月女将朗朗带回房间后,自己偷偷朝着关狄疏的房间走去,她轻步踏进去,狄疏坐在檀木雕花床上,月女走进一道散着白色微光的结界,立在结界前。

    “那个符阵你是怎么得来的?”月女开门见山道。

    “呵!”狄疏轻慢一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细针,扎在月女的身上,起身走近月女,两人相隔着一道结界,狄疏慢悠悠道:“小丫头,你放我出去,我便告诉你。”

    月女在婚宴之上想了许久,这符阵若不是豢养塚噬的术法之阵,而男子又将小孩儿放在上面,挖心!冤死!除了镇压冤魂之外,还能做什么?!镇压魂灵,永世不得超生。

    一件件事情交错相通的在月女心头浮现,符阵在周贵妃宫中出现过,而《万记》也不曾记载,她必然知道这符阵的用法。

    她弯眉一笑,“这符阵是梁丘族的人给你的,她送你这个镇压冤魂的符阵,是吗?”月女轻笑一声,冷冷看着狄疏,“因为小孩枉死,会化为厉魂,你害怕符阵压不住,所以你掳小孩的时候,还跑去偷了其他的符纸,却不小心被我看见了。”

    她一直疑惑周贵妃是怎么知道豢养之法的,即使周家是梁丘之后,可是两百多年前周家先祖若是知道豢养之法,又何须等两百多年。

    梁丘美人所造的塚噬,为祸人间,术族卷宗自然会有记载,月女猜测卷宗可能也载有塚噬的豢养之法,而能知道卷宗内容的,不是术族中人还能有谁。

    月女在结界前踱步,“为什么会给你符阵?是因为你为那个人造出塚噬,是吗?”她定身对着狄疏道。

    狄疏哈哈大笑,眼神癫狂,“小丫头,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来套我的话。”

    “我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罢了。”月女心中浮起不安,未央宫中,曾经被镇压的魂灵,又会是谁。

    狄疏扬起嘴角,却默不作声,转身回到床边,趟了下去,月女轻轻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等占卜出因笔的下落后,再理会前身之事。

    月女回房后,躺在床上辗转许久,看了看睡得正酣的朗朗,又坐了起来,披起衣服便出了房门,飞身去了房顶。

    月女沿着屋脊款款向坐在另一端的风烈走去,风烈听到声响,抬起头,月女一身青衫,迎着风走来,衣袂上下飘扬着,寒风吹乱了她的发,原本清明的眸子变得迷离起来。

    “你一个人享这上好的女儿红也不叫上我?”月女浅笑,盈然走到风烈身旁。

    风烈仰头饮尽手上瓶中的酒,“确实是想独享来着,不料被发现了。”

    月女大方地坐在了风烈身旁,拿过他身旁的酒瓶,取掉瓶塞,便饮了起来,饮了几口,道:“入口甘醇,入喉辛辣,入身舒畅,若是热一热,会更好。” 转而看着风烈的双眼,眉眼含笑,“你还会做衣服?”

    风烈勾起嘴角,“若是以后你出嫁,我也可以给你做嫁衣,不收钱。”

    月女轻轻笑了起来,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灵动的双眼弯了起来,“好啊。”风烈拿起另一瓶酒,朝着月女举了起来,“你今天似乎不太高兴?”

    月女错愕了一下,恍然道:“我是神族之人,但我不知道我成为神族之前,是怎么样的人,是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风烈调笑道:“你还怕自己是坏人?”转而轻声安慰道:“你是神族,至少也活了几百年,自然懂的东西也多,有什么可恼的。”

    月女心中不由嘲笑自己,以前的潇洒劲儿去哪了?寻到因笔后,不如直接回上云天宫,又何苦惹一身红尘事。

    风烈皱了皱眉,恍然想起,“我之前说的,你的心。”他犹豫道:“若你的心不属于自己,终归有一日要还回去……四个字,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到不如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月女撑着下巴,摇了摇手中的酒瓶,笑着说道:“那就顺其自然好了,我前身之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想知道也是无从下手,若是那日有人来讨这颗心,我给他便是。”

    往事繁芜,千年之后,还有几人知,那段前尘旧梦。

    第二早醒来的月女才想起昨晚竟在房顶上睡着了,猜也是风烈送她回房中,朗朗早早就摇着短尾巴去离陆那处觅食了,不过短短几日,术族祭司就拜倒在了一只兔子的短尾巴下,令人唏嘘。

    月女梳洗后便朝着杜若院去了,看见离陆抱着朗朗,爱不释手的模样,平时不苟言笑的祭司,抱着自己的兔子竟像个孩童一般。

    文执见月女姗姗而来,笑意渐浓,“听风烈说昨夜月仙人喝多了,这会子头可痛?”

    月女微微错愕,瞟了在一旁喝茶的风烈,“啊?不头疼,不头疼,多谢族长关心。”

    此时乙风不疾不徐地走来,敛笑温润道:“我来讨杯早茶喝,不想族长这儿那么热闹。”说着便坐院子内的石凳上。

    “哪里是热闹,风烈这小子一大早就来我要醒酒茶,扰人清梦!”文执说着还不忘将目光往月女身上投去。

    月女小脸微微绯红,乙风敛笑,目光闪过晦暗,转瞬即逝,文执打破尴尬,朝着月女,开门见山道:“之前离陆与我说了,仙人是想算什么?”

    “因笔,想必族长是知道的。”

    文执看了看月女,见月女并无让他人回避的意思,便取龟甲,捏诀放在龟甲之上,只见龟甲之上被蓝焰侵蚀,半饷便燃尽,只见龟甲之上有两行小字,“一万四千庚戌年三月十五日”和“七百九十四癸未年三月十五”。

    “这做何解?”月女问道。

    文执皱眉须臾,语气沉静道:“占卜出因笔在过去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一万四千年前,一次是七百九十四年前,这一万四千年前我族卷宗也有所记载,龙族太子在上云天宫所夺,后龙蛇鲛三族大战,这因笔便不知所踪,没想到在七百九十四年前也出现过一次。”

    “那岂不是寻不到了?”月女心绪微乱,到头来竟是一场徒劳。

    文执皱眉,举棋不定的样子,月女洞若观火,直言道:“若族长还有其他法子,还请直言。”

    文执叹息,本不愿提起,竟被看穿心思,只好坦白道:“是还有一个法子,便是用我族灵器磐玉,扭转时空,回到一万四千年前,在龙族太子抢因笔前,拿到因笔回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