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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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叛逆

    公元263年,魏军偷渡阴平,破绵竹,蜀汉刘禅在内忧外患下投降,其后灭蜀功臣邓艾,钟会在人杰姜维的挑拨和司马昭的疑心之下相继死去,功高震主离死于非命时也不过几步之遥,鸟尽弓藏,始终是一个不变的真理,想趁乱复蜀的姜维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认命自刎,蜀汉的余烬全部泯灭。

    看似强横而稳固的曹魏也在司马家两代的努力下被偷梁换柱。最后在司马炎轻轻一推之下就江山易主。

    最后,随着东吴暴君孙皓的铁索封江策略被轻易瓦解后,东吴那望风披靡的败降,三家终归晋,只是不知道当魏蜀吴三个亡国之君共同活在晋朝的统治下的时候,九泉下那为了三家天下出生入死,无所不用其极的先辈们做何感想。

    斯人已逝,天下终归成了一家的天下,那个人才济济,明枪暗箭,阴谋阳谋,无数的英雄智者碰撞激荡的年代随之远去,留下的就只是那一连串的名字和那些传颂至今的传奇,成为浩瀚历史中不起眼的小插曲。

    三国,如今已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游戏,小说和电视剧随意意淫的题材尔。

    正如罗贯中在三国演义结尾处所说——鼎足三分已成梦,后人凭吊空牢骚。

    晋武帝司马炎,这个自诩英明神武,实际表现不尽人意的皇帝分封司马氏族人为各地藩王,依他的想法不外乎以亲情来维护统一,但实际上这种逆转历史轨迹的分封制却为日后晋朝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历史又一次证明,权力利益面前,亲情狗屁不如。

    但不管如何,晋初总归是一片歌舞升平,一开始标榜着勤俭的司马炎也开始声色犬马的放荡生活,本着天下女人都是我的女人的想法,纳妃高达万余人,奢靡腐败迅速滋生在统治阶级,晋朝四海升平的表面下涌动着无数灭国的暗流。

    而此时,常山一个不知名的山村中,

    成井字形分列的麦田里,浅黄色的小麦在炽热的阳光下变得有些耀眼,田地的小径旁,棵棵小草从土地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着,避暑的农民们悠闲地坐在大树下,摇着手里的斗笠,妇女们围坐在一起,扯着家常。

    树枝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地唱着,风儿吹过树缝,小溪降低了音调轻轻地伴奏着,组成一首婉转的曲调。慵懒的云朵横卧在不远处的群山上,山里树木郁郁葱葱,而那一泓清溪也是顺着这并不陡峭的山势叮咚直下,宛如一条彩带装饰在这翠绿的青山。

    顺流而下,在这欢快的溪流边坐落着一个简陋的私塾,窗外,杨柳成列,随着凉风轻晃,窗内,儿童成群,听着夫子正坐。

    夫子眉飞色舞地说着,不时吞下口水,似乎在屋檐下都无法缓解他的燥热。

    听声音,说着似乎是石崇与王恺斗富的故事。

    当听到这两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用紫丝布和五彩绸布障的时候,底下的孩子全部惊讶地张开了嘴,所谓丝绸,别说五十里,他们连一片都没有。

    孩子们的神色让夫子十分满意,但美中不足的事,还有一个小孩眉头紧锁,明显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

    “咳!咳!”老者清清嗓子,接着说下去。

    当夫子讲到石崇将司马炎赐给王恺的珊瑚打碎时,孩童们不禁叫出声来,等听到石崇叫人从家里搬来一堆珊瑚树时,他们更是惊讶到不住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想像这穷极一生都看不到的场面。

    “当朝有此富豪,都赖皇上圣明……”

    “不!”夫子刚想宣传爱国教育,刚刚那个眉头紧锁的孩子就打断了他。“以民脂民膏儿戏斗富,有何利于民,官吏劣绅就已如此,勿言贵族藩王,长此以往,民心何归?”

    夫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经常和他唱反调的小孩,“你有何能耐,敢出自言?”

    小孩看了夫子一眼,言语中带着不屑,“天听即是民听,天视即是民视,为一己欢快而压榨百姓,虽小童也可出语。”

    两人就此展开了口沫横飞的争论,但无论夫子怎么说,他都无法说服这个倔强的孩子,夫子气得胡子发抖,手指指着他,良久才说道:

    “那个谁……把赵信的父亲赵统找来。”

    ……

    赵信的父亲赵统很快就从田野赶了过来,这是个奇异的农民。之所以说奇异,是因为他太不像一个农民了,他魁梧而孔武,没有一般农民的那股淳朴老实的气息,他的眼神灵动且傲然,就算是一副破旧装扮,也让人不敢轻视。

    气喘吁吁的赵统让夫子的口气也缓和了很多,絮絮叨叨地说着赵信的表现。

    “汝儿口出轻君之言,应多加管教……”

    看到父亲在场,赵信硬憋着让夫子数落,但听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反驳,“轻君!?何谓轻君,吾乃汉民,从不知天下有晋!”

    赵信这话让夫子目瞪口呆,赵统赶紧捂住赵信的嘴,将他抱起。

    “徐夫子,小儿妄出狂言,还望见谅,我家中尚有要事,夫子且纳凉。”赵统说着不管赵信的挣扎,施了个礼抱起赵信就急冲冲直出门去。

    “唉~~竖子无知!”徐夫子气得直敲桌子说着。

    ……

    “我没错!”赵信被赵统拦腰抱着,还挣扎着大叫。

    路边忙着务农的人们无奈地摇着头,见怪不怪的继续手里的工作。

    赵统没说什么,黝黑的脸沉着,似乎黑得严重了,穿过一座座农舍,终于把赵信抱回了那座冬凉夏暖的破草屋,一个俏丽乖巧的小女孩正在扫地,她把家里收拾的十分整齐,以等待家人的归来,只不过,她没料到是这种形式。

    “跪下!”赵统进门后将儿子放下就开始了威严的呵斥。

    “信哥哥又犯什么错了?叔父勿气。”小女孩到了杯水给赵统,害怕的眨着眼。

    赵统接过茶杯,脸色稍好了一点,赵信看了看房子角落放着的那柄寒光凌冽的枪,气愤的大叫,“我没错!”.

    他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把身子站的更直。

    “心浮气躁,妄出灭族之言,还不是错!”

    两个人说着,又激烈地争吵起来。

    女孩被两个人怒气满满的话语吓得不轻,她抓着赵信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信哥哥,你就跟叔父服个软吧。”

    赵信看着泪水在眼中打转的小伙伴,心里软了许多,但回想今天的事,他咬咬牙,仍不服输。

    “如果当时后主不降,那今天何归,还未可知,何称晋人?”

    “住口!”赵统猛地摔掉了杯子,“蜀汉连年攻伐,致国库紧张,生灵涂炭,姜将军一心复汉,却无视朝政国力,致使蜀国九人养一兵,七户供一吏,蜀民早已不堪赋税,外加主上轻信黄皓,朝纲混乱,蜀汉……”说到这,赵统脸上是一种不想承认的痛苦,“实为强弩之末,又何必再徒增伤亡。”

    (这里插叙一点个人看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也希望是蜀汉统一天下,但事实就是事实,读史良多,我忽然发现我想让蜀汉赢,不是因为它是正统,而是我不想看我欣赏崇拜的五虎将,孔明还有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的努力付诸东流,希望他们的忠义能有好结果,但,人生哪能尽如人意。

    如果为一家天下,而牺牲无数生灵,这是一种专制而自私的做法。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说我懦弱,但想到之后的五胡乱华,我只能说自家的兄弟打架,有谁又能说自己绝对赢了。

    我很肤浅,想法也不是绝对的有道理,有时候我脑子里会回想起啤麦斯的一句话——我欧人以能敌异种者为功,自残同种以保一姓,欧人所不贵也)

    “不,后主根本就是怕死,你也是,诸葛叔叔战死绵竹(指诸葛亮之子诸葛瞻),赵广叔父战死沓中(赵云生两子,长子赵统,次子赵广随姜维征战,战死于沓中),为什么你却苟活……”

    赵信眼睛红着,歇斯底里的叫着。根本没注意到赵统脸上的变化,“你就是一个懦夫。”

    啪!赵统失控的扇了赵信一个耳光。

    赵信憋着的眼泪终于落下,他并没有在意火辣辣的脸颊,而是怄着气大喊“你的能耐果然只有这样吧!我没有你这种父亲!!!”他喊着,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去。

    赵统愣神地望着赵信刚刚站着的地方,不知怎么的就往后坐,摔在地上。

    “叔父……”一直在旁观的小女孩眼见赵统这样子。慌忙上前搀扶。

    “我不碍事,孟蝶,快把赵信追回来。”

    孟蝶听着赵统不可违抗的语气,面露忧色的点点头,转身追出去。

    空荡荡的草屋内,只剩下赵统,赵信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但是他得活着,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部将托付给他的女儿,这一瞬之间,赵统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悲哀的望着墙壁,这房子如同他活着的那个时代,那峥嵘的岁月被雨打风吹去,留下的只是被抛弃的自己,慢慢被拒绝,慢慢被忘却。

    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麦克阿瑟

    赵信一直跑着,他想逃,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如此懦弱的武将,他不敢想象祖父赵云对他的后代有多失望,他筋疲力尽的跪在地上,拳头不住砸着地面。

    “信哥哥……”。

    背后是孟蝶的声音,赵信偷偷擦去眼泪,懊恼地说着:“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是……叔父叫我来的。”孟蝶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再激怒赵信。

    “哼~他!?”赵信的语气满是不屑,但心里却又一点悔意。

    “信哥哥,你不是真的憎恨叔父的,对不对?”孟蝶绕到赵信面前,温柔的说着。

    赵信对着孟蝶稚气未脱的脸庞,假装冷酷地摆过脸,“不对!”。

    “呵呵~”孟蝶娇柔的笑了笑,苦涩地说:“其实信哥哥你一直都不知道,叔父是个可靠的英雄,这也是为什么我父亲宁死也要追随他的原因,他为什么甘愿背负白眼活下来,信哥哥,难道你就真的看不出来吗?”

    赵信咀嚼着孟蝶的话,怒气也不断起伏着。

    “嗯~”孟蝶低下身子,伸出手向赵信,“信哥哥,你来看看。”

    赵信没有搭孟蝶的手,会意的站了起来。随着她的脚步走着,原来不知不觉中,赵信已经跑到村旁的一座山上。

    山不高,孟蝶和赵信站在山顶俯视着,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豪情,相反,在暮光之下,倚山而建的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门前窗外,满是五彩斑斓的花儿,芍药,凤仙,雏菊,朴素中带着华丽,在阳光的装饰下粉刷着农舍,溪流叮咚着,调皮地穿过这家的墙角,那家的屋外,农夫们荷锄归去,望着夕阳憨笑,顽童们在溪里树上戏耍着……

    “信哥哥,你看这样的生活多宁静美好,永昌亭侯奋战一生,也不正是为了这个吗?叔父经常说百姓安居乐业,比什么都好,不管有什么理由,战争,受苦的都是百姓。”

    孟蝶看着赵信脸色转和,温柔的说着。

    赵信低下头,沉思良久,孟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体贴的望着赵信。

    “走!”赵信牵起孟蝶的手,“小蝶,我们回家。”

    草屋里,不管再怎么不被理解,赵统仍吞下怒气,做着饭菜,等待着赵信和孟蝶的归来,这个上半生纵横沙场的武将如今却憋屈在这小山村里做些农耕烧饭之事,狼烟边炊烟,作为武将,着算是另一种死亡了吧,一种别开生面,并不酣畅的死亡。

    赵统还在忙碌着,背后却响起“扑通”一声。

    “父亲,信儿错了!”赵信满脸愧疚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水。

    赵统转过身,释怀地笑着,他摸摸赵信微肿的脸颊,将儿子扶起,“吃饭吧,蝶儿、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