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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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旅店邂逅

    正当他欲语还休之时,对方微微一笑,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位业务员。”

    就像一颗导弹命中目标。

    “现在,你怀疑我是看相或算命的……不过,我告诉你,我不是。”

    天!郑建斌着实是惊呆了,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人的表里彻底看穿?

    对方呵呵一笑,“好了,玩笑不开了,你想和我聊什么?”

    郑建斌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半天,突然冒出句:“你们那边是否很富?”

    对方仍是呵呵一笑:“看来你没到过南方。如果说富,你们这里的一个县城比不上我们那边的一个乡镇。”

    “是啊是啊,听说过的,你们南方就是好。”

    “南方既所以比北方发达,那是特定的地理位置和南方人的那种敢闯敢干的精神所决定的。”

    “你们南方就是比我们北方人聪明。”

    “错!任何事情,都是由天、时、地、人四个方面决定的。哪有北方人笨南方人聪明之说?”

    寥寥几句,郑建斌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进入到大观园的刘姥姥,在主人的面前简直就是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的蠢猪了。但谁能知晓蠢猪也有蠢猪的算盘?

    “朋友到这边是做生意来的吧?”

    对方摇头。

    “那……”

    “不说行吗?”

    郑建斌笑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如果你是做生意的,我们就可以聊聊做生意的话题了。”

    “也行。尽管我不是做生意的,但聊聊生意上的事未尝不可。”

    “朋友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市的各个县都在搞招贤纳士,吸引有志之士到我们这边来创业?”

    “是吗?”

    “是的,这个我没必要诓你。不管是有钱的老板,还是无钱的有才能的人,政府都热情欢迎到这里投资创业。并且为你提供最大可能的服务。”对方并没表示什么,郑建斌给他投过去一支烟,自己点燃一支继续说:“如果你对这方面有兴趣,可以考虑考虑。”

    对方好像真的对这方面有点兴趣。“你能否说的具体点?”

    “具体的我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么说吧,我这里,就是城西那边,有家果品厂,原来是县经济联合社办的集体企业,刚办起来的时候也红火了一阵,但由于管理不善,加上生产技术等方面的原因,现在倒闭了。因为这个厂的事,县里的很多领导都受到上面的批评。为了挽回负面影响,县里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它搞活,现在只是苦于找不到一个敢于领头的人。我去看过几次,很想去试试,但又怕到时候搞砸了吃不了兜着走。”

    “这家厂原先是生产什么的?”

    “你不是这里人,当然不知道这里的事。从这里往西十公里就是很有名的卧虎山了,延绵数百里,山上到处都爬满了猕猴桃藤。一到秋天,藤上便挂满了串串椭圆形的猕猴桃。你知道猕猴桃是什么吗?”

    “哦知道的。这种野果我们那边也有,我就很喜欢吃。”

    “那家厂就是加工猕猴桃的。猕猴桃罐头,猕猴桃汁……你不知道,那猕猴桃收购来简直是太便宜了,才五分钱一斤呐,但只要有人收购,老百姓还是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郑建斌哪里知道,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原先本来就做过果品加工生意。

    他曾经办过一个加工厂,就因为给工商局的那些大老爷们上香不够到位,厂子被卡的死去活来,加上资金方面也是严重的不足,他拖不起了,一气之下不干了。为了办厂,他还欠了许多的债,厂子关门以后,债主们纷纷杀上门来,让他年纪轻轻便成了新社会的“杨白劳”。迫于强大的经济压力,无奈之下,他随着一班哥儿们跑到这边来卖红参,那种所谓的“红参”,其实也就是南方的一种叫做“土高丽”的植物,其根茎与红参酷像,将它放到绿霉素药水里面浸泡之后,其味道,色泽均和红参一模一样,就算坐堂多年的老中医也无法判别。他们一班哥儿一起到达省城后,便各自分散,单枪匹马地杀向各县城。今天是他到达西城县的第一天,在快到县城的那个乡所在地下车以后,便一路打听到一家诊所,还真顺利,旗开得胜,不费吹灰之力便说动医生买了一百八十块钱的货。更为可笑的是,当他说这是从东北长白山带来的正宗货时,那医生还牛皮哄哄地说,我知道,一眼就能看出来,药材这东西谁能骗的了我?

    吹吹吹,你就吹吧,过不了几天,你就知道这东西不是来自长白山,而是上面背着一座白毛山了!

    正当他得意地打算着下一个要打击的目标时,心里突然间冒出了一大串的如果——如果这些东西被一个体弱正需补养的人买去吃了……如果……如果……如果……

    一阵北风迎面扑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个曾经雄心勃勃的弄潮儿,怎么就这一瞬间就成了江湖骗子了呢?从天上到人间,下面是不是就是地狱了?

    前面的道路泥泞不堪,越来越滑,越来越难走。他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跋涉到一座桥头时,似看见,两个青面獠牙的怪兽持戟把守。看桥下,黑浪翻滚,乌风劲吹,一条巨大的铜蛇在摇头摆尾,劲势腾空。还有闪着乌光的铁犬在“哇哇”嚎叫。天!这不是奈何桥?桥下不正是血盆河?

    “呼啦啦”,一大旅行包的“红参”倾倒进血盘河,顷刻间,怪兽没了,桥也没了,铜蛇铁犬没了,乌风黑浪也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前面还是路,虽然照样泥泞,两边的白杨林依然苍劲挺拔,虽然寒冷的的北风已将它的外衣剥的片甲不留,但铮铮铁骨,风范不减。

    天色已晚,去省城已没有车,只能到西城住一晚上了。彷佛一切都是上天的故意安排,就在他刚进入旅馆的时候,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倒掉了“红参”,他的心里已然轻松了许多,但随即着,另一个烦恼很快便填满心间。一起出来的哥儿们都挣了大包的钱回去,而自己呢?回去之后所面对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系列的问题如一台巨大的搅拌机在他心里翻江倒海地搅动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让他颓然倒在床上。

    人,在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时候,也许睡觉是最好的解脱办法,只有睡着了,所有的问题都会烟消云散,也只有睡着了,才能进入伊甸园与方舟式的高雅境界。若不是被面前这位不速之客惊醒,或许,他永远都愿意沉浸在美好的梦乡之中不要出来。

    “朋友,我叫郑建斌,你呢?”是呀,聊到现在,都说到生意上了,如果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荒唐?郑建斌说着将一张名片递到对方的手上。

    “陈雨航,南州人。不过我没名片。”

    “没关系的。”郑建斌看似很高兴地在自己的通讯录上记下了名字地址。

    “说实在的,我很想把那个厂包下来,但想来想去,自己毕竟没有那方面的经验,所以不敢。听说你们那边的人都很会做生意,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陈雨航就像是听一个精彩的故事一样听着郑建斌侃侃而谈,既没表现出什么兴奋,也没表现出反感,他那不卑不亢的神态,让人很难捉摸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样?有兴趣吗?”见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郑建斌不禁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了句。

    这时候,陈雨航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地应了句:“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先到那里去看看?”

    下了一夜的豪雨。都以为明日早起看到的将是一幅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景象了。谁曾想,陈雨航一觉醒来时,红红的太阳光便也跟着从薄薄的窗帘透了进来。

    陈雨航和郑建斌早早地便起了床。匆匆地洗了把脸,在街边的小吃店里胡乱地买了两只馒头,便各自拿着边走边啃朝西城果品厂而去。

    厂子荒废了,但因为里面的东西还在,所以至今这里还留有一位看门的老头。当郑建斌隔着铁门向他说明来意后,大铁门很快就打开了。

    一块差不多五六十亩大的地。除了留有一个大门的位置,四周全是单层平房建筑的厂房,中间是一大块空旷的场院。房子不旧,但场院中长满了齐腰高的茅草。由于时到冬季,这些茅草全都枯黄干燥,若是谁往里面扔上一根划着了的火柴,当年那种三国周郞火烧赤壁的磅礴气势立马呈现眼前。

    空旷的厂房里静静地竖立着一台台机器。机器边,那些平时生产用的铁锹筐子什么的全都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在靠门卫房隔壁的那间仓库里,仍整齐地堆放着满满一间的纸箱子。郑建斌走向前去,一伸手便从一只已经打开了的箱子里取出一瓶猕猴桃罐头递到陈雨航的手上。

    就只一个动作,陈雨航知道,这家伙来这儿已经不止一次了。

    通过透明的玻璃,陈雨航能清楚地看到里面一只只硕大的猕猴桃果。据郑建斌说,这些果子都是野生的,不禁暗叹:真乃上天厚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