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乱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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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影和玉郎中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一阵阵雷鸣从天幕上劈裂下来,每一道闪电在何天赐的眼里都像是一道残酷的伤痕。他整个人躺在泥泊里,睁眼看着忽明忽暗的凄厉的天空,他觉得那天上仿佛有一头怪兽在怒吼在发疯在遍体鳞伤,它长着恐怖的脸,突然它看到了他,冲他残忍邪恶的笑起来。

    泪水从他的眼睛流出来立刻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无从分辨。他的悲伤和愤怒混合起来,也已经无从分辨。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奶奶的死,不要再哭泣,可是奶奶最后的样子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关于奶奶的一切记忆都汹涌而至。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冲着天空上的那个怪兽高喊一声“奶奶”,将所有的力气都爆发出来,都爆发在这一喊里。

    五花大绑这种小伎俩根本困不住奶奶,当火把向他们扔来的时候,其实奶奶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不一会儿,大火烧到了屋顶,火光漫天。奶奶从容不迫的切断了他的绳子。

    “奶奶,我们快点儿逃吧。”

    “你走吧,奶奶老了走不动了。屋里有一个地道,从那个地道走,别让人发现。”

    “不,咱们一起走。”何天赐已经泣不成声,拉着奶奶,但是却拉不动她。“奶奶快走啊,快走吧。我求你了!”

    “天赐,别为我难过。咱们只是暂时的离别,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聚的。天赐,死并不是生命的结束,没什么好悲伤的。在那个世界里,有我最想念的人,我等了半辈子,终于要跟他相见了,你应该为奶奶高兴。孩子,快走吧。你要活下去,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他自己的使命,在这个使命未完成之前,不会死,也不能死。奶奶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奶奶该走了。你也该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了,嘿嘿。”奶奶的声音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从容那样的坚决,她在何天赐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然后一把将他推进了熊熊燃烧着的屋内,而她的身上已经燃起大火,越燃越大,越燃越烈,将她全部吞噬。

    何天赐根本不知道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不知道怎么找到那个地道的,不知道怎么进进去的,不知道怎么在地道里奔跑的,不知道怎么跑出地道的,他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控制不住的哭泣。

    他想他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哭过,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没哭过。但是奶奶说他从小就是一个爱哭鬼,哭起来没完没了。他后来每次听到都会反驳,说他是男子汉怎么会那么爱哭!奶奶就会被他逗笑,嘿嘿的笑着。奶奶的笑声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好听,好像是从阴湿的地下发出来的,既沙哑又沉闷还带着一些诡异。

    在村民看来,奶奶是一个又老又怪的没用的瞎老太婆子,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他们也不屑于知道。但是他知道奶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何雪儿。

    六十年前,何雪儿19岁,是叱咤江湖的“鬼影”,来无影去无踪是天下第一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别人都在修炼绝世武功,到处搜罗秘籍的时候,何雪儿只专心研习一个本事,那就是快。

    何雪儿面容娇美,性格沉静,有一双带水含情的双眸,即使她无意的一瞥,也会让人心潮澎湃。多少人被她的美貌和双眸所吸引追随其后。最后她选择了一个如意郎君,江湖号称“玉郎中”的唐玉,他是含山派长眉道长的首席大弟子,偏偏儒雅,风流倜傥,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习得含山派医门真传,妙手回春,主动向师门请命,下山走访天下施药救人。

    两人当时一见倾心,成为结发夫妻,相伴走天涯,成为一段佳话,羡煞旁人。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一天到达一个偏远山区,不幸被毒虫所伤,唐玉使用了所有的解毒方法都没能成功,他们两个被困在那山里,性命危在旦夕。

    “雪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也不会死,我们谁也不能死。相信我,坚持下去。”

    唐玉重新试验解药,拿自己做实验体,经过了无数次的努力,最后终于成功了。但是当他把解药拿到何雪儿的面前时,何雪儿已经认不出来他的样子,他已经被毒药侵蚀成为了一个怪物,变得奇形怪状,再也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玉郎中”。

    “玉郎.....”何雪儿怎能想象得到她的玉郎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唐玉又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可是被他躲开了。她想抱一抱他,却又被他躲开了。

    “雪儿,你走吧。你已经看到了,我现在是一个怪物,我不配跟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配不配?我是你的人,你让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跟一个怪物在一起,你会受得了吗?你看见我的样子不害怕,不恶心吗?我自己都看着恶心!”唐玉暴躁的怒吼着,这是他第一次发火,那样的恐怖又那样的悲哀,完全把何雪儿吓住了。

    “雪儿,不要再找我了,就当我死了吧。”说完这句话,唐玉就走了,何雪儿因为身体还没恢复动不了,没能追上去,眼睁睁的看着唐玉就这样消失了。

    她一直在找唐玉,一直在找,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就为了找到这个人。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听到过“玉郎中”的名字,这个人好像是一瞬间就被人遗忘了。终于有一天,她听到有人说在何家村附近山上有人看见了一个怪物。她就去那山里看一看,发现有一个山洞,洞里没有人,但是却有草药和药罐,她知道唐玉就在这里没错,她这次一定不会再失去他。

    唐玉从外面打猎回来,走到洞口发现是雪儿,立即藏了起来,但是他的脚步声已经被雪儿察觉。

    “玉郎,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出来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要我了,让我去哪呢?你出来吧,我求求你了,出来吧。”但是不管何雪儿怎样的苦苦哀求,唐玉都不出现,其实他就躲在旁边的石头后面看着她,心里承受着同样钻心的疼痛。但是,他不能让她跟着这样的自己,她不仅会被人说闲话,甚至也会被当成怪物,被人唾弃排挤,而且她终究会受不了他的样子的,他更怕她也会厌恶他。

    “好,唐玉。你不想让我见到你,那我何雪儿此生便不在见你,我自废双眼,只求能留在你身边。”何雪儿说着就双手抠向了自己的双眼。

    “不要,雪儿!”唐玉奔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保住何雪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