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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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

    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庆闻一十八年,上京。

    熙攘的街市,来往的人流,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也有流言。即便就在皇城脚下,也挡不住只言片语横生。

    “听说了吗,沈丞相的小女儿被皇上册封为将军了。”

    “现在这算什么新鲜事?你难道不知道不久她就要嫁给吴家少爷了?”

    “吴家少爷?哪个吴家?”

    “哎呀,就是上京第一商贾的那个吴家。”

    “开玩笑吧,一个丞相的女儿怎么会嫁给一个商户做媳妇儿。”

    “你还别不信,听说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这到底是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想想,本来许多人对女子为官就颇有微词,更何况丞相的女婿又有几人当得起,听说原本是准备招上门的,被沈将军给拒绝了。”

    “那这吴家的少爷岂不是不愿意的紧?听闻皇上可赐过好几个面首呢。若是我这顶高帽定是戴不住的。”

    “说是上次和皇上一起微服的时候多看了一眼这事儿就被定下了。哎,谁知道呢,不说了,吃饭吃饭。”

    “将军,用不用我去教训一下他们。”

    沈华年放下手里的杯子,罢了罢手。

    “无妨,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吧。”

    回到相府已是日暮,刚进门就听福伯说爹娘召唤。

    “爹,娘,孩儿回来了。”

    “恩,坐吧,我有事与你说。你可真是想好了,吴府只是商户,招上门并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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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如今里里外外针对我们相府的人本来就多,若是在因为这件事多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未免太过闹心。”

    “华年,虽然你从小习武,但是夫家始终和自家不同,我和你爹担心的是…”

    沈华年笑了笑,宽慰道“孩儿知爹娘只是担心,不过若不是自己愿意,又有谁能让我吃亏?你们且放心。”

    “既然你这么说了,便罢了,日后若遇着难事,只管回来。”

    “孩儿知道了。”

    疲乏了一整日,一回到屋里索性就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今日十五了啊,那么快就要成亲了吗?和一个不怎么熟的人。

    迷迷糊糊困意来袭,又想起了那一日见到那人的场景。吴府每月初一十五必定会布施,骑马护送皇上的时候因为他温柔谦和的语气多看了他一眼,却被皇上抓了个正着。

    “爱卿可是瞧上此人了?”

    “皇上又来打趣微臣了。”

    “那朕将他赐婚予你如何?”

    “皇上,微臣还要去军营就不送您回宫了。”

    沈华年只当是皇上一时兴起的玩笑,直到几日后收到传来的圣旨。那个人当会埋怨吧,这样想着,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可是,金口玉言,何时有过例外。

    沈华年似乎丝毫没有憧憬过世人嘴里的儿女情长,一直将战场视为最后的归宿,男女之间的卿卿我我让她觉得烦躁,或许在她心里面,只是不想去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三日后,良辰吉日。

    相府自吴府跨越了半个上京,整条街都被红色熏染。十里长街,红灯高挂,人山人海,不绝于耳。这阵仗,说是公主出嫁也不为过。

    大红的喜帕罩在头上颇为不自在,随着轿子左右轻晃。耳边是孩童清脆童真的歌谣,前面仅是一面之缘的新郎,透过晃动的门帘依稀可以看得见他和自己同样鲜艳的衣摆,皇命真是难为,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就这样娶了,不知美丑,不明心性,所以感情真是悲哀。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耳边骤然清净。一整天繁复的礼节下来,没有吃过一点儿东西,沈华年除了饿以外并没有感到欣喜。拉下喜帕,开始对桌子上的糕点和床上的桂圆干果下手,沈华年不知道在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从他的笑颜里能想象出自己七八分。

    床上地下是散落的果壳,像是被耗子刚刚啃过,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糕点。本来打算树立的威严将军形象,似乎失败了。

    青丝红衣,眉目如画,此人生就生的温柔。皇上赐过沈华年不少绝色的面首,说皮相,他定算不上上乘,却让人觉得干净舒服。转眼离得近了一些,伸出手不知打算做什么,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手又放了下去,指了指面颊。

    沈华年伸手一擦,竟是糕点渣子。

    “虽然不知皇上为何会赐婚,但既然已经成亲,就是一家人了。还未正式介绍,吴改之。”

    他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对这桩婚事并没有什么不满,嗓音如往日一般好听。也是,娶到丞相家的女儿没有人会不高兴吧,如今的吴府说是权贵也不为过。

    “沈华年。”

    那一晚,沈华年睡得床,他睡得书房,除此以外并没有其它交集。

    成亲以后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很平淡,也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宅斗,更没有什么女人来缠着他,虽然他的女人缘很好。除了回家的地方发生了改变,其他的和在自己家没什么差别。

    这就样过了两三年,相处的时间久了,一些细小的东西都能看的很清楚。沈华年平日在府里看书的时候他会在一旁练字,不多言不多语;偶尔睡着醒来会发现身上是他的披风,商铺闲暇的时候会一个人晃悠着来她训练的地方接她回去,每每此时士兵们总是格外嘈杂,他似乎不以为意,并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对她的喜好也了解的很清楚。

    可是沈华年发现自己对他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更让她有点儿忧虑的是她居然想去了解。

    沈华年虽然不太明白感情这种事,但是总感觉隐隐的不安,平日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多了不少。是以,边境外乱,皇上正苦恼派谁前去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爱卿此举虽然让朕倍感欣慰,但是你可是想清楚了?此去边关快则数月,慢则一年半载,不必勉强。”

    “为国分忧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何来勉强一说,还望皇上恩准。”

    “既如此,准了。”

    事态紧急,两日后就要出发,沈华年回去和爹娘道了别准备回府简单的收拾一下行囊,本来是准备和他说一声的,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恐怕全天下丢下自己丈夫出兵塞外的女子除了她自己应当没有其他人了吧。

    一日的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而沈华年依旧没有开口,直到临近日暮瞧见他进了屋来。

    “若不是皇上差人传话来,你是不是打算明日就这样悄悄地走了?”

    沈华年有些无言,却在辩解,“并非,只是…”

    只闻得他一声轻叹,眼帘微垂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为何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晓。”

    沈华年不知该说些什么,瞧着他落寞的神情,竟觉得于心不忍。

    “要去多久?”

    “快则数月,慢则一年半载。”

    “如此,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一个人走了出去。那个晚上是他第一次没有宿在房中,虽然从未同床共枕,但是夜里空荡的房间总是让沈华年醒了好几回。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人就已经做好准备。望了望关闭的大门,他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出来相送,陪同沈华年的只有那昏黄的灯笼。

    将出城门,身后却有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呼喊“华年!”

    沈华年转过头,瞧着他骑着马飞奔过来,身形有些趔趄,她记得他是不会骑马的。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虽是微冷的凌晨,却早已满头大汗。

    “此去甚久,怕不能陪你过生辰,这是予你的礼物,希望他日能见你穿着它凯旋而归。”说着将手里的包裹塞到怀里,整个人好似如释重负。

    沈华年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等我回来就这样和大军出了城门。一路上摸着包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跟他说一句谢谢或是给他一个拥抱?毕竟当时看着他跑过来的样子,她只想到了四个字,不顾一切。

    在边境已有月余,虽然敌人不算强大,可总会时不时突袭一番,是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每个月总会收到他寄过来的书信,描述的无非是一些平常小事。商铺收支多少,两人收养的猫又胖了,上京下雪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从来没有问过归期。即便如此,沈华年也一字不落地看完了,虽然离了家,但却并没有生疏半分。

    偶尔空闲的时候她也会回上几句,同样是无关痛痒的话,她并不希望他操心在战场上的事情。

    一晃就是一年,终于在这次战役中把敌军给赶离了边境,虽然受了点儿伤,但值得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回去了,突然有些怀念府里安逸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