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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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5

    良姜他们的目的地是和山的木芝,要想走到和山,就必须从敖岸穿过。眼见着要落了日头,山里的野兽颇多,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是。不想在这儿却遇到了个熟人。

    “言者?你怎么在这儿。”

    不远处从山坡上背着竹筐下来的正是前些日子在汤城遇见的言者。

    言者放了竹筐,擦了擦额上堆积的汗水。

    “是良姑娘啊。我本来是陪着家里人过来采药的,不曾想这山太大,一时之间与旁人走散了竟然迷了路。却恰巧又遇到姑娘了。”

    “你是从那面过来的?”

    “啊,不是。山脚入口的星盘你们没有遇见吗?敖岸这里只有这一个入口,自然是从那儿进来的。”

    “不想到你还懂些星宿之理。”

    “不过是爱翻些乱七八糟的书罢了。你们这是?”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来找一味药材的。”

    “竟是这样。这几位是?”

    “忘了介绍,这是我舍弟,天冬。孔阳,阿银。”

    几人简短的打了个照面,天上却突然落下几滴雨来。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知道前面有个山洞,不若我们先过去避避?”

    “也好,就有劳你带路了。”

    言者走在前头,几人跟在身后。良姜惊觉有人拉了拉自己袖口,转过身才发现是孔阳。

    “怎么了?”

    “你与那人认识?”

    “之前在汤城见过。”

    “我觉得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你是不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太过忧虑了?我没有察觉出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条路都是折谷和计都指给我们的,常理来说一般人应该并不知晓才对,他冒然出现在此,我觉得还是留心些好。”

    “阿姐,我觉得孔阳哥说得有理。毕竟这周围都无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好好。什么时候两大老爷们儿比我还疑心了。”

    几人刚进了山洞,雨就渐渐落大了来。孔阳捡了里面的干柴,生了火,黑漆的空洞终于亮堂起来。

    阿银本是坐在良姜和天冬正中间,却总觉自从前两日起,孔阳的眼神就一直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四处打量,看的她有些不自在。索性往天冬身边靠了靠。

    天冬和阿银坐在地上,靠着背后的石壁。阿银拿起手看了看,手背上星月拼接的图案很是显眼。任凭她怎么揉搓都擦不掉,只要一看到这个,就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吻。这让阿银很困扰,这图案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银在想计都吗?”

    天冬的声音轻飘飘地压低了从一侧传过来,阿银侧过头,发现他正偏头望着自己的方向。

    “没有。”

    “阿银莫不是忘了我可以读心?”

    “你读我?”

    唯恐旁人听见,阿银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掩不住生气的意味。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这是天冬第二次用读心术去看阿银。倒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计都在她心里究竟占了个什么位置,有着多少分量。

    “因为,我也会不安。怕阿银你又走掉了啊。”

    阿银没了语言,她觉得她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完了,彻底栽在天冬的手里了。天冬寻着地边的轨迹,摸索到她的手反手扣住。阿银耳根子泛起一点粉色,挣了挣,估摸着是知道她小脸儿面薄,动作不会太大,天冬扣的越发紧了些。

    阿银低声在他耳边咬牙切齿。

    “快放手!你耍流氓呢!在这样我告诉你姐去。”

    天冬嘴角蓦地染起笑意,“尽管去,我姐巴不得你早日唤她一声嫂嫂。”

    阿银任由他拖着自己的手,也不再做挣扎。眼睛却盯着脚尖儿发呆。

    “天冬,以后这话别再说了。我会误会。”

    停歇间隔了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阿银把脸埋在膝盖之间,苦笑了一下。果真只是一个误会,她到底还在期许什么,怎么永远学不会教训。

    “那就误会好了。”

    就在阿银以为终将以沉默收场的时候,天冬终于出了声。

    “如果因为这个误会你愿意予我为妻,那我宁愿你一直误会下去。”

    “你说…什么?”

    似乎是不敢相信,阿银有些发愣地看着身边人的侧脸。

    “我说,阿银,你愿意予我为妻吗?”

    阿银望着天冬温柔的眼睑,虽是看不见,却依旧是柔光乍现。她忙侧过头,只觉得再看下去眼泪就要绷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脸没皮,不知羞地说出这些话来?”

    “因为我从计都那儿学到,这样缠着你似乎效果比较好。所以,阿银能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若是换做以往,阿银定是不假思索就应下了。可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说答案,她已经找到了,对天冬定是喜欢。大抵是她还不够勇敢,被刺了一下以后就变得顾虑很多。

    “你容我再想想好吗?”

    “不着急,我们日子还长。”

    虽然离得远了,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两人的靠近不禁让良姜觉得欣慰,自己这个弟弟终于勇敢了一把啊。

    燃尽的柴火堆积在一起,只留下点点星火温暖这灰烬,拥抱着山洞里的人。阿银蹙了蹙眉,睡得依旧不是很安稳,她又看到了那个梦境。

    人影依旧有些模糊,却看得见大致轮廓,周遭的景物却渐渐明朗起来。阿银只觉越来越熟悉,细细看了,才发现这是他们一路南下而来途径的城镇,最后来到了清丰镇这一地块儿。不知怎的,她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跟着那人的脚步走着。

    路途清晰,人影也随着耀眼的日光明朗。阿银不禁捂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面前人突然倒下,而后被抬进了屋,她还看见了自己,在良姜小屋里的自己。

    地上的人正是孔阳。所以孔阳是少了一魂阿金的转世,也是能治天冬眼疾的木芝。阿银悲喜交加,一方面自己苦苦寻找的哥哥近在眼前,另一方面他又与天冬的病息息相关。喜欢的人和亲人,一瞬间陷入两难的抉择。阿银在梦中挣扎,迟迟睁不开眼睛。

    良姜睡得很沉,连有人靠近都浑然不觉。英招正打算结果了这几人,却被夫诸制止。

    “走吧,他们翻不起风浪。”

    三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敖岸山的茫茫夜色之中,了无踪迹。

    山林里的早晨清新亮眼,一片片都透着翡色。叫着的是停在枝头或盘旋在空中不知归处的鸟,薄雾之下映射出点点光泽,晨光熹微,有着柔和暖意。

    然叫醒阿银的并不是暖绒的太阳,也不是清脆的啼鸣。

    “阿银,醒醒,醒醒。”

    孔阳伸手摇了摇睡梦中的人,阿银睁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孔阳哥,怎么了?”

    “良姜不见了。”

    良姜翻了个身,摸了摸身上软和的褥子还有舒服的床榻,瞬间清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淡雅朴素的房间,桌上几个青花,墙上几幅壁画,既有格调又不失情趣。掀开被子看了看,索性衣服完整地在自己身上。

    她记得昨夜是和孔阳他们四人一起宿在山洞才对,怎么转瞬间到这儿来了?这儿又是哪儿?

    良姜翻身下床趿了鞋,推门走了出去。屋外长廊竟是三三两两的婢女,见了她皆是行好,唤她一声良姑娘。问他们这是何处为何她会在此,除了敖岸两字皆是闭口不言。良姜不与他们多费口舌,自己跟着路去寻。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美丽方物现下都入不了她心思。

    走了许久,直到长廊尽头,良姜才在一单独辟出的小院儿瞧见一黄一白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虽看不清容貌,但身形给良姜的感觉却异常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哟,嫂嫂来了啊。”

    英招对着她热情地招呼,示意她过去。一看他有些过分热情,良姜单独辟了另一条道儿过了去。

    “哎,嫂嫂这样防备我让我好是伤心呐。”

    英招佯装悲伤,低眉微蹙,真正是一副好演技。可惜良姜并不买账,看都未曾看他一眼。脚下的步子还未落稳,白衣男子忽地转过身来,银色面具泛着点滴光泽,看的良姜脚下一个踉跄,差些崴了脚,却被夫诸一把扶住。

    “是你?”

    纵然未着玄衫,但仅凭这面具良姜依旧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你不必惊慌,若是这般看着不习惯,那这样呢?”

    夫诸摘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让良姜既熟悉又震惊的脸,是言者。良姜挣脱了他握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所以是你把我抓来这儿的?”

    “不能说抓,嫂嫂你是被抱回来的。”

    良姜剌了英招一眼,英招偏了头不去看她。所以这么凶的女人,夫诸到底是看上她哪儿了?

    “不问他人意愿,与抢有何区别?你要是个明事理的,就放我速速离去。”

    “可是我这敖岸的山花树木不够好看?还是伺候不周?竟然你舍不得留下来,着急的想要离了这里?”

    “我不想与你多谈。”

    “如梦,可是你没有伺候好姑娘?”

    夫诸全然没有听良姜话的意思。守在一旁的长侍,听到呼喊,有些颤巍地福了身,行了个礼。

    “回大人,一切全是按照大人吩咐安排,姑娘是贵客,自是不敢怠慢。”

    “那她为何想要走呢?一定,是你哪儿出了纰漏吧。”夫诸仿若自问自答,完全忽视了旁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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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的,大人。”

    “既然如此,留你下来又有何用?不若就做了这一方花草的养料,也不枉你来此一趟。”

    “不!”

    夫诸话语温吞柔和,面目温柔,不带半点儿厉色。乍一听,以为不过是个在哄小孩儿的邻家哥哥。不过一瞬间,如梦就在他的手下灰飞烟灭了。

    “你!”良姜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把一条命处理掉了,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性命于他眼中竟如同蝼蚁一般轻贱。

    英招也是没有料到,他以为夫诸只不过随口问问,说来唬唬这些小丫头。好像但凡遇着良姜的事,他就有些失了分寸。

    “七七,一会儿我在重新给你派人过来。”

    “我不是什么七七!你搞清楚。我是良姜!你要是认错了人,就赶紧放我回去!”

    夫诸温温一笑,“好,良姜。我是夫诸。来人,送良姑娘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