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好久不见了，感觉都不认识了。”赵明宴开玩笑一样地说。
只是他没想到也笙会一本正经地点头，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张扬呵呵笑了一声，“叶笙说的 其实是好久没见啦。”
叶笙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在很多事情上，叶笙是真的很迟钝，她没有很多的和别人相处的经验，小学初中高中那么久以来，她没有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在一个纯粹无邪的年纪没有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就如同等于丧失了这个技能点了一样。
“还没恭喜你身体恢复了。”赵明宴也不是介意，相反他倒是觉得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就不存在了。
吃完饭，叶笙要先回宿舍洗头发，她最受不了头发有一丁点的油腻，每次头发腻了她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张扬你要回宿舍了吗？要不我先回去？”
叶笙今天都没有拄手杖了，她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赵明宴望着走在前面的她问，“要不要帮忙？”如果可以的话他比较想直接搀上她的手，而不是这样这样假装客气地问，只是他知道他离这样的场景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那我肯定跟你一起回去啦。”张扬虚虚挽上她的手臂，“我们先回去啦。”她朝赵明宴挥了挥手。
赵明宴送她们到宿舍门口，“嗯，那你们先回去吧。”
——
“叶笙，你的头发长挺长了……”
叶笙在阳台上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洗头发，长长的的头发一直垂到桶底，乌黑发亮，柔软垂顺。
上次做手术剃掉的那一撮头发终于长出来了，她的摸了摸，大概像男生平时留的寸头那么长了。
感受着那小撮头发生长的痕迹，不由得想起，在病房的第一个晚上，他安慰她：没事的，只减掉了一小撮而已。很快就会长出来了……你没事就好了。
还贴心地比了一截手指的距离给她看。
他们多久没见了？
自从上个星期一，他说她的石膏都拆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
叶笙洗完头洗完澡，趁着晾头发的空档，看了几页书，慢慢有些浮躁，手机上进来短信，提醒她的银行卡打进了钱。
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哦这是法院下来的肇事者的赔款。
数了一下好多个零的样子。
她起身，将抽屉里从医院拿回来的那张单据找出来，手术、住院费、医药费一共花了近十万……
短信里显示的十三万零八千……
叶笙拿上卡，不管头发还半干着，对正在床上看着动漫的张扬说：“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张扬拔下耳机，问。
“有点事情，大概三点钟回来，你等下要去图书馆的话就先去，我先把我的书带过去，老位置。”叶笙说完就背着包走了。
张扬看着“嘭”一声关上的门，嘟囔了一句：什么事情这么急的样子，也不在意着自己的脚还没好全。
叶笙出了门之后也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急了？
心里下意识否定掉那个答案，可它就是一遍遍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荡着！
好好好，我就是想见他一眼。
哪怕他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哪怕他的意思就是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联系了……
她说过的，在她最危急的时候救助她，是要承当被黏上的风险的。
张扬说：他和黎悦的相配是那种明明你很喜欢他但是当你看到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会发自内心希望他们的幸福。
她可能就是那只飞蛾吧？哪怕扑过去会被火堙没，可是没有光，它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叶笙的生命中有过什么呢？
有过短暂的亲情，有过漫长的成长期——
小学的时候，别人小孩都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她要冒着严寒酷暑顶着星月去给小区的每家每户地送牛奶……
有一天早上，班上的 同学看她的眼光突然变得不一样，她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有人说：今天早上就是她来我们家送的牛奶……我妈妈说要是我不听话就会沦落为给别人送牛奶的小孩。
叶笙未发一言，她并不认为给别人送牛奶有什么好丢脸的，相反她觉得凌晨的天空很美，早上的记忆力特别好，在早起两个小时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以背好多篇课文了，她送一天的牛奶可以赚好多天的生活费了……
她是政府的关照对象，但是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要她站在台上讲着她自己的贫穷和凄惨的身世……她并不觉得她的身世有多凄凉，但是如果可以能把她的爸爸还回来的话，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了。
慢慢的她也就不想再走进那个政府的大楼了。
后来就轮到学校来关照她，代价也是一样的，但是后来她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获得同等的照顾，那便是奖学金，可是在奖学金的旁边还是会年复一年的挂着她的名字——
特困生。
叶笙想，特困就特困吧，她本来就是特困生。可是为什么要她每一个学期都站在全校同学的面前读着那一份几乎不变的稿子呢？
她知道班上有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她，哪怕她是年级第一，她是班上第一，也从来不会有人来借她的作业抄，因为他们都说叶笙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她的性格怪僻。
叶笙反问自己，她的性格乖僻吗？没有啊，她没有觉得啊。她喜欢笑，哪怕生活那么艰难她都就没有哭过啊……
有人说厕所是八卦的聚集地，叶笙一次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几个女同学说，“我看叶笙才不是什么特困生呢？你看她哪里有一点贫穷的样子？贫困生，皮肤那么白那么好？她一定是有什么关系，才能搞到这个名额的！”
她简直想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了茧子的手掌，接着反过来看了看白嫩的手背……还真是应该谢谢父母的好基因。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别人为什么都不喜欢她。
后来就慢慢的不在乎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不招惹我就行，可是要是招惹了那又怎么样呢？当然不能怎样了？叶笙这样一个孤寡儿童，能怎么样呢？
甚至别人口中的很会讨好老师，她都没有做到，她在老师面前除了“老师好”“老师再见”之外别的一句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笙拿着卡去学校的自助银行取了三万八千块钱出来，小心正好放进包里的最后一个隔层。这是她未来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很现实，就算不是生活所迫。每个人都有利益趋向性。
坐在学校的公车上，直到车上的广播响起，她才惊觉，她连电话都没有打，可是捏着手机，却连滑开屏幕的勇气也一点点消散了。
我需要去见一见光亮的。
叶笙安慰自己。
电话拨通，响了几声，电话那头他特有的低沉又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叶笙？”
“嗯，顾老师，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情要找你。”叶笙憋着气一口气将自己要讲的话讲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车上。”
那头停顿了片刻，“我在黎悦这里，你过来吧，小心一点。”
挂了电话才舒出一口气，想着刚刚要是发短信就好了。
周末的公车很挤，可能是她运气好，刚刚上来的时候还有位置，要不然就她这个脚还不一定能站得住呢。
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得太急了，应该带上手杖的，平时在学校本着当是复健了才不要手杖慢慢走。
到黎悦的书屋只需要坐一趟班车，可是从公车站过去，腿脚好的时候还不觉得远，现在还刚从位置上站起来而已，脚就这样一瘸一拐的了，倒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远的距离了……
叶笙不知道自己表情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已经惊讶到目瞪口呆的扭曲。
透过公车染上了污秽的窗户，不远处的公车站牌下，男人长身玉立静静站着。
在来来往往繁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也格外出尘，仿佛是不存于这红尘俗世的谪仙。
叶笙见过他的许多样子，可是每一帧都是以白衣黑裤为底色的。
或许出众的人才能担得起这样寡淡的色彩吧？
公车还没挺稳，叶笙就走到了门口，他似乎也看到她了，好看的眉头皱起，望着她的方向。
“怎么不拿手杖？”他扶住叶笙的手，半个身子护着她挡住那些等不住她下完车就往下走的人。
他语气有些严肃，叶笙知道那是老师特有的语气，可是他从未在课堂上以这副语气对别人。
“已经不需要了。”叶笙怎么会跟他说是因为出来得急座椅忘记带了？
他带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叶笙贪恋了两秒手腕处温暖干燥的触感，轻轻挣开他的手，顾履望着空了的手失笑，“走了，不是说有事情要说吗？”
“不用了。”叶笙从包里拿出那张卡，那张在不久之前才提示她有很多个零的卡，这卡里面的钱几乎是她见过的最多零的一次了吧？
“这个是刚打进来的钱，还你之前帮我垫付的手术费和住院费……顾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他望着她伸到他面前的那只小小的手，伸手接过。
只是他没想到也笙会一本正经地点头，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张扬呵呵笑了一声，“叶笙说的 其实是好久没见啦。”
叶笙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在很多事情上，叶笙是真的很迟钝，她没有很多的和别人相处的经验，小学初中高中那么久以来，她没有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在一个纯粹无邪的年纪没有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就如同等于丧失了这个技能点了一样。
“还没恭喜你身体恢复了。”赵明宴也不是介意，相反他倒是觉得有些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就不存在了。
吃完饭，叶笙要先回宿舍洗头发，她最受不了头发有一丁点的油腻，每次头发腻了她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张扬你要回宿舍了吗？要不我先回去？”
叶笙今天都没有拄手杖了，她现在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赵明宴望着走在前面的她问，“要不要帮忙？”如果可以的话他比较想直接搀上她的手，而不是这样这样假装客气地问，只是他知道他离这样的场景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那我肯定跟你一起回去啦。”张扬虚虚挽上她的手臂，“我们先回去啦。”她朝赵明宴挥了挥手。
赵明宴送她们到宿舍门口，“嗯，那你们先回去吧。”
——
“叶笙，你的头发长挺长了……”
叶笙在阳台上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洗头发，长长的的头发一直垂到桶底，乌黑发亮，柔软垂顺。
上次做手术剃掉的那一撮头发终于长出来了，她的摸了摸，大概像男生平时留的寸头那么长了。
感受着那小撮头发生长的痕迹，不由得想起，在病房的第一个晚上，他安慰她：没事的，只减掉了一小撮而已。很快就会长出来了……你没事就好了。
还贴心地比了一截手指的距离给她看。
他们多久没见了？
自从上个星期一，他说她的石膏都拆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
叶笙洗完头洗完澡，趁着晾头发的空档，看了几页书，慢慢有些浮躁，手机上进来短信，提醒她的银行卡打进了钱。
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哦这是法院下来的肇事者的赔款。
数了一下好多个零的样子。
她起身，将抽屉里从医院拿回来的那张单据找出来，手术、住院费、医药费一共花了近十万……
短信里显示的十三万零八千……
叶笙拿上卡，不管头发还半干着，对正在床上看着动漫的张扬说：“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张扬拔下耳机，问。
“有点事情，大概三点钟回来，你等下要去图书馆的话就先去，我先把我的书带过去，老位置。”叶笙说完就背着包走了。
张扬看着“嘭”一声关上的门，嘟囔了一句：什么事情这么急的样子，也不在意着自己的脚还没好全。
叶笙出了门之后也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急了？
心里下意识否定掉那个答案，可它就是一遍遍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荡着！
好好好，我就是想见他一眼。
哪怕他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哪怕他的意思就是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联系了……
她说过的，在她最危急的时候救助她，是要承当被黏上的风险的。
张扬说：他和黎悦的相配是那种明明你很喜欢他但是当你看到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会发自内心希望他们的幸福。
她可能就是那只飞蛾吧？哪怕扑过去会被火堙没，可是没有光，它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叶笙的生命中有过什么呢？
有过短暂的亲情，有过漫长的成长期——
小学的时候，别人小孩都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她要冒着严寒酷暑顶着星月去给小区的每家每户地送牛奶……
有一天早上，班上的 同学看她的眼光突然变得不一样，她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有人说：今天早上就是她来我们家送的牛奶……我妈妈说要是我不听话就会沦落为给别人送牛奶的小孩。
叶笙未发一言，她并不认为给别人送牛奶有什么好丢脸的，相反她觉得凌晨的天空很美，早上的记忆力特别好，在早起两个小时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以背好多篇课文了，她送一天的牛奶可以赚好多天的生活费了……
她是政府的关照对象，但是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要她站在台上讲着她自己的贫穷和凄惨的身世……她并不觉得她的身世有多凄凉，但是如果可以能把她的爸爸还回来的话，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了。
慢慢的她也就不想再走进那个政府的大楼了。
后来就轮到学校来关照她，代价也是一样的，但是后来她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获得同等的照顾，那便是奖学金，可是在奖学金的旁边还是会年复一年的挂着她的名字——
特困生。
叶笙想，特困就特困吧，她本来就是特困生。可是为什么要她每一个学期都站在全校同学的面前读着那一份几乎不变的稿子呢？
她知道班上有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她，哪怕她是年级第一，她是班上第一，也从来不会有人来借她的作业抄，因为他们都说叶笙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她的性格怪僻。
叶笙反问自己，她的性格乖僻吗？没有啊，她没有觉得啊。她喜欢笑，哪怕生活那么艰难她都就没有哭过啊……
有人说厕所是八卦的聚集地，叶笙一次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几个女同学说，“我看叶笙才不是什么特困生呢？你看她哪里有一点贫穷的样子？贫困生，皮肤那么白那么好？她一定是有什么关系，才能搞到这个名额的！”
她简直想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了茧子的手掌，接着反过来看了看白嫩的手背……还真是应该谢谢父母的好基因。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别人为什么都不喜欢她。
后来就慢慢的不在乎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不招惹我就行，可是要是招惹了那又怎么样呢？当然不能怎样了？叶笙这样一个孤寡儿童，能怎么样呢？
甚至别人口中的很会讨好老师，她都没有做到，她在老师面前除了“老师好”“老师再见”之外别的一句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笙拿着卡去学校的自助银行取了三万八千块钱出来，小心正好放进包里的最后一个隔层。这是她未来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很现实，就算不是生活所迫。每个人都有利益趋向性。
坐在学校的公车上，直到车上的广播响起，她才惊觉，她连电话都没有打，可是捏着手机，却连滑开屏幕的勇气也一点点消散了。
我需要去见一见光亮的。
叶笙安慰自己。
电话拨通，响了几声，电话那头他特有的低沉又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叶笙？”
“嗯，顾老师，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情要找你。”叶笙憋着气一口气将自己要讲的话讲完。
“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车上。”
那头停顿了片刻，“我在黎悦这里，你过来吧，小心一点。”
挂了电话才舒出一口气，想着刚刚要是发短信就好了。
周末的公车很挤，可能是她运气好，刚刚上来的时候还有位置，要不然就她这个脚还不一定能站得住呢。
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得太急了，应该带上手杖的，平时在学校本着当是复健了才不要手杖慢慢走。
到黎悦的书屋只需要坐一趟班车，可是从公车站过去，腿脚好的时候还不觉得远，现在还刚从位置上站起来而已，脚就这样一瘸一拐的了，倒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远的距离了……
叶笙不知道自己表情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已经惊讶到目瞪口呆的扭曲。
透过公车染上了污秽的窗户，不远处的公车站牌下，男人长身玉立静静站着。
在来来往往繁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也格外出尘，仿佛是不存于这红尘俗世的谪仙。
叶笙见过他的许多样子，可是每一帧都是以白衣黑裤为底色的。
或许出众的人才能担得起这样寡淡的色彩吧？
公车还没挺稳，叶笙就走到了门口，他似乎也看到她了，好看的眉头皱起，望着她的方向。
“怎么不拿手杖？”他扶住叶笙的手，半个身子护着她挡住那些等不住她下完车就往下走的人。
他语气有些严肃，叶笙知道那是老师特有的语气，可是他从未在课堂上以这副语气对别人。
“已经不需要了。”叶笙怎么会跟他说是因为出来得急座椅忘记带了？
他带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叶笙贪恋了两秒手腕处温暖干燥的触感，轻轻挣开他的手，顾履望着空了的手失笑，“走了，不是说有事情要说吗？”
“不用了。”叶笙从包里拿出那张卡，那张在不久之前才提示她有很多个零的卡，这卡里面的钱几乎是她见过的最多零的一次了吧？
“这个是刚打进来的钱，还你之前帮我垫付的手术费和住院费……顾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他望着她伸到他面前的那只小小的手，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