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苦肉计
沉郁的秋风呜呜作响，独孤成抱着奄奄一息的小慧，心如刀割，悔恨不已。他将她抱到床上后，点燃了烛火，正要去叫大夫，却被小慧一把抓住胳膊。
“为······为什么······”小慧苍白的唇上下微微颤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独孤成几乎是跪在她的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他痛不欲生地一遍一遍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小慧却依然心有不甘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我——”独孤成将脸埋进她的手心里。
回到晋阳后，他总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玉衡说得没错，那夜梁营中与他对战的黑衣人，分明是个女的！而且，那人分明是冲着玉衡去的！莫非真的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的那个人？为了解开这个迷惑，他终于下定决心，来试一试小慧的武功。
正因为是试探，他进了小慧的房间后，脚步才那么迟疑不决。他想过或许是自己误会她了，想过她或许根本不会武功，所以当他看到小慧手忙脚乱四处乱窜的时候，他心中冒出丝丝喜悦。而当小慧在生死关头呼喊他的时候，他内心既激动又惭愧。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伤了小慧。
“对不起！”他哽咽着，摸了摸她慢慢冰凉的额头，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瞬间侵袭而来，他几乎是央求道：“别说了——我去叫大夫，我去叫大夫——”
小慧终于在喃喃自语和无尽的伤心绝望中晕了过去，独孤成的心也随之一沉。
他叫来了大夫，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小慧的床边，寸步不离。屋外的风呼号不停，肆无忌惮地撕扯着窗上薄薄的纸，独孤成听到院子里晾衣的竹竿相互碰撞的声音，想出门去看看，可刚一起身，又坐下了。他怕他一离开，倘若小慧醒来，见身旁空无一人，定会伤心失落。
他等啊等，等到晨鸡啼晓，等到星辰尽落，等到黑夜驱赶着另一个黄昏，她却一直没有醒来。
小慧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独孤成的时候，独孤成正靠在她的床边，疲倦地打着盹。他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场，面色憔悴，眼袋肿胀而发黑，一看便知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小慧看着，又感动又心疼，她缓缓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却又怕弄醒了他，于是虚弱无力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天，才又缓缓放下。不知不觉间，眼泪竟滑了下来，她怕吵醒独孤成，便提了提被子，闷在里面轻轻啜泣。
而这一切，正巧被门边的蒋玉衡看见。两天前，蒋玉衡四处找不到独孤，猜他准是来找小慧了，便来了这儿，看到小慧躺在床上，一问，才知道独孤成试探小慧武功的事。听到独孤成说小慧根本不会武功，又看到她生死未卜的模样，蒋玉衡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也不禁有些内疚。
今日一早，她知道独孤成一个人定不会有心思吃饭，便买了些油饼带给他。刚到门边，就看到小慧痴痴地望着独孤成，而后放下伸出去的手，躲在被子里哭。看到这一幕，她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又酸又痛。
“你醒了？”蒋玉衡轻轻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轻柔地对小慧说话。
小慧听到后，立马擦干了眼泪，露出头来。而小憩的独孤成瞬间被吵醒，看见已经醒来的小慧，欣喜若狂。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摸摸她的额头烫不烫，一会儿问她饿不饿。可小慧始终没有回答，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独孤成满心的欢喜被这冰冷的眼神吓退，他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可想了一会儿，还是紧紧握上了。他痛苦地望着她，嘴中嚅嚅自语。
蒋玉衡见他们二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口，便识趣道：“我去请大夫来看看！”而后放下手中的油饼，掐了掐独孤成的肩膀，就出门去了。
独孤成知道蒋玉衡这是在提醒自己赶紧道歉，他紧紧地将小慧的手捂在手心：“从前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我都欣然接受。可是从今往后，我保证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原谅我，好吗？”
小慧的泪珠不听使唤地一颗接一颗滑下，啜泣让她心口的伤撕扯般一阵阵剧痛，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杀了我？那日，我看到匕首朝我刺来，我心中多期盼你会突然出现，会来救我！可是——可是要杀我的竟然是你！”
“对不起——对不起！”独孤成只能一遍遍地道着歉。
“到底为了什么？”她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装作全然不知，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见独孤成沉默不语，她便直接捅破道：“因为蒋玉衡吗？她怀疑我来路不明，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不！不关玉衡的事！”他当即否认。
“那是你自己怀疑我？”
“我——”独孤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虽然心中也一直有怀疑，可真正让他痛心不已的，是那日他刚征战回来，看到小慧的院子里晾满了衣裳，还有被单，而井旁的泥地里有一大片未干的水迹，这些衣裳和床单定是洗了没多久。小慧将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可是院子里的杂草却很深。
独孤成问过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时候她说她早就回来了。可是独孤成很了解她，若她一直在家，一定不会允许院子里有那么多掉落腐烂的葡萄。除非，她也是刚回来不久。跟荒杂的院子比起来，窗明几净的屋子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他想了很久，终于打算和盘托出，坦诚相待：“在追击刘鄩的途中，玉衡被刘鄩抓住了。我去梁营中救她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她——跟你很像！”
“梁营？所以你就怀疑我？”小慧一边哭诉着，一边在脑子里急速地回想着除此之外自己还露出过什么破绽。她知道，那夜在梁营中，她虽与独孤成有打斗，但她迅速离开了，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引起他的怀疑了呢？她不禁想起独孤成刚回来时，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说话时也总心不在焉的。莫非就是那时候，让他起了疑心？
想到这里，她于是又哭了起来，娓娓诉道：“世间稍有些像的人多得是，你竟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就要杀了我！从前在开封时，我虽然为奴为婢，虽然总是挨打挨骂，可好歹是清清白白的！没想到遇到你，竟三天两头地被怀疑，那我不如早点走好了，省得留在这里给你们添堵！”
她说着，就挣扎着要起来。这一挣扎，连带着伤口，疼得她脸色煞白。独孤成见状，忙一把要将她搂进怀里，她却做出用力推开的样子，半推半就间，终于被独孤成紧紧搂住。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不该错怪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能要你做什么！”她缩在他的怀里，一半真心，一半算计，“我天天在这里盼着你回来，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说你打了胜仗，我想你终于要回来了，高兴得把屋子里里外外都重新擦了一遍。听说梁军闹瘟疫，我生怕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便又把衣裳和被单都拿出来重新洗一遍。早早买了许多菜，等着你回来！可你一回来，原来与我说的每一句话，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充满怀疑。怀疑到竟然要杀了我以绝后患，我——我——”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独孤成听了这些剖心肝的话，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全都化为了自责和心疼。他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一遍遍地哄着，一遍遍地承诺着，直到她带着泪痕沉沉入睡。
“为······为什么······”小慧苍白的唇上下微微颤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独孤成几乎是跪在她的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他痛不欲生地一遍一遍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小慧却依然心有不甘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我——”独孤成将脸埋进她的手心里。
回到晋阳后，他总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玉衡说得没错，那夜梁营中与他对战的黑衣人，分明是个女的！而且，那人分明是冲着玉衡去的！莫非真的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的那个人？为了解开这个迷惑，他终于下定决心，来试一试小慧的武功。
正因为是试探，他进了小慧的房间后，脚步才那么迟疑不决。他想过或许是自己误会她了，想过她或许根本不会武功，所以当他看到小慧手忙脚乱四处乱窜的时候，他心中冒出丝丝喜悦。而当小慧在生死关头呼喊他的时候，他内心既激动又惭愧。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伤了小慧。
“对不起！”他哽咽着，摸了摸她慢慢冰凉的额头，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瞬间侵袭而来，他几乎是央求道：“别说了——我去叫大夫，我去叫大夫——”
小慧终于在喃喃自语和无尽的伤心绝望中晕了过去，独孤成的心也随之一沉。
他叫来了大夫，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就一直守在小慧的床边，寸步不离。屋外的风呼号不停，肆无忌惮地撕扯着窗上薄薄的纸，独孤成听到院子里晾衣的竹竿相互碰撞的声音，想出门去看看，可刚一起身，又坐下了。他怕他一离开，倘若小慧醒来，见身旁空无一人，定会伤心失落。
他等啊等，等到晨鸡啼晓，等到星辰尽落，等到黑夜驱赶着另一个黄昏，她却一直没有醒来。
小慧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独孤成的时候，独孤成正靠在她的床边，疲倦地打着盹。他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场，面色憔悴，眼袋肿胀而发黑，一看便知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小慧看着，又感动又心疼，她缓缓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却又怕弄醒了他，于是虚弱无力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天，才又缓缓放下。不知不觉间，眼泪竟滑了下来，她怕吵醒独孤成，便提了提被子，闷在里面轻轻啜泣。
而这一切，正巧被门边的蒋玉衡看见。两天前，蒋玉衡四处找不到独孤，猜他准是来找小慧了，便来了这儿，看到小慧躺在床上，一问，才知道独孤成试探小慧武功的事。听到独孤成说小慧根本不会武功，又看到她生死未卜的模样，蒋玉衡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也不禁有些内疚。
今日一早，她知道独孤成一个人定不会有心思吃饭，便买了些油饼带给他。刚到门边，就看到小慧痴痴地望着独孤成，而后放下伸出去的手，躲在被子里哭。看到这一幕，她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又酸又痛。
“你醒了？”蒋玉衡轻轻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轻柔地对小慧说话。
小慧听到后，立马擦干了眼泪，露出头来。而小憩的独孤成瞬间被吵醒，看见已经醒来的小慧，欣喜若狂。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摸摸她的额头烫不烫，一会儿问她饿不饿。可小慧始终没有回答，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独孤成满心的欢喜被这冰冷的眼神吓退，他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可想了一会儿，还是紧紧握上了。他痛苦地望着她，嘴中嚅嚅自语。
蒋玉衡见他们二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口，便识趣道：“我去请大夫来看看！”而后放下手中的油饼，掐了掐独孤成的肩膀，就出门去了。
独孤成知道蒋玉衡这是在提醒自己赶紧道歉，他紧紧地将小慧的手捂在手心：“从前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我都欣然接受。可是从今往后，我保证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原谅我，好吗？”
小慧的泪珠不听使唤地一颗接一颗滑下，啜泣让她心口的伤撕扯般一阵阵剧痛，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杀了我？那日，我看到匕首朝我刺来，我心中多期盼你会突然出现，会来救我！可是——可是要杀我的竟然是你！”
“对不起——对不起！”独孤成只能一遍遍地道着歉。
“到底为了什么？”她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装作全然不知，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见独孤成沉默不语，她便直接捅破道：“因为蒋玉衡吗？她怀疑我来路不明，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不！不关玉衡的事！”他当即否认。
“那是你自己怀疑我？”
“我——”独孤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虽然心中也一直有怀疑，可真正让他痛心不已的，是那日他刚征战回来，看到小慧的院子里晾满了衣裳，还有被单，而井旁的泥地里有一大片未干的水迹，这些衣裳和床单定是洗了没多久。小慧将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可是院子里的杂草却很深。
独孤成问过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时候她说她早就回来了。可是独孤成很了解她，若她一直在家，一定不会允许院子里有那么多掉落腐烂的葡萄。除非，她也是刚回来不久。跟荒杂的院子比起来，窗明几净的屋子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他想了很久，终于打算和盘托出，坦诚相待：“在追击刘鄩的途中，玉衡被刘鄩抓住了。我去梁营中救她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她——跟你很像！”
“梁营？所以你就怀疑我？”小慧一边哭诉着，一边在脑子里急速地回想着除此之外自己还露出过什么破绽。她知道，那夜在梁营中，她虽与独孤成有打斗，但她迅速离开了，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引起他的怀疑了呢？她不禁想起独孤成刚回来时，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说话时也总心不在焉的。莫非就是那时候，让他起了疑心？
想到这里，她于是又哭了起来，娓娓诉道：“世间稍有些像的人多得是，你竟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就要杀了我！从前在开封时，我虽然为奴为婢，虽然总是挨打挨骂，可好歹是清清白白的！没想到遇到你，竟三天两头地被怀疑，那我不如早点走好了，省得留在这里给你们添堵！”
她说着，就挣扎着要起来。这一挣扎，连带着伤口，疼得她脸色煞白。独孤成见状，忙一把要将她搂进怀里，她却做出用力推开的样子，半推半就间，终于被独孤成紧紧搂住。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不该错怪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能要你做什么！”她缩在他的怀里，一半真心，一半算计，“我天天在这里盼着你回来，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说你打了胜仗，我想你终于要回来了，高兴得把屋子里里外外都重新擦了一遍。听说梁军闹瘟疫，我生怕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便又把衣裳和被单都拿出来重新洗一遍。早早买了许多菜，等着你回来！可你一回来，原来与我说的每一句话，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都充满怀疑。怀疑到竟然要杀了我以绝后患，我——我——”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独孤成听了这些剖心肝的话，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全都化为了自责和心疼。他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一遍遍地哄着，一遍遍地承诺着，直到她带着泪痕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