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笑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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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劝说(三)

    冒顿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知道,他那位姐姐觉兰台恨他,恨他,恨他,非常恨他。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关于这点,冒顿觉得也很是冤枉啊,话说当年他才四岁,还天天的拖着鼻涕跟在他的保姆、右贤王的妹妹、“温柔美丽善良大方”的娴夫人屁股后面到处跑。而他那姐一根筋的姐姐觉兰台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花朵一般的容貌,花朵向着春风摇摆一样,春心荡漾,看上了一个大月氏的年轻贵族。

    但是,幸福的道路注定要是曲折的。冒顿那没良心的老子头曼单于就是不同意。估计他那没良心的老子是觉得那月氏人太娘了,不够男子气概。然而,当爹的最终是架不住自家的宝贝闺女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最后老单于头曼终于同意了……先看看画像再说。

    应该说,画像上的那位大哥还是挺帅的,细细白白的脸,留着很是标致的两撇小胡子,是典型的有学识、够深沉的贵族的样子。头曼估计是觉得自己一家子都大字不识一个,要是来了个有文化的,优化一下子孙后代的质量也不错。要冒顿说,他那没良心的老子委实多余的很,他们匈奴从头到就没有过文字,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识不识字的问题。

    可是,既然他那老子都发话了,觉兰台那情人就带着大批的财物,千里迢迢的来求婚了。

    当时月氏和匈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这桩婚事并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可是,谁知他那未来的姐夫一进王帐,拖着鼻涕吃着糖的冒顿立马就踮起脚尖来,用手指着人家来了一句:“爹,这人是太监吗?我终于看到活的太监了!”。

    一语惊四座,整个匈奴王庭陷入了蜜汁尴尬当中。

    话说,觉兰台那未婚夫本来是有胡子的,加上生的细长脸,皮肤有白净,很有草原上大贵族的风范。但是这来匈奴之前,手一抖,把胡子给剃了,于是这脸看上去就跟那月氏后宫里的太监差不多了。

    他那没良心的老子、当时的匈奴一把手头曼大单于一听这话,顿时恶向胆边生,他姐姐觉兰台喜欢小白脸子,他老子头曼喜欢的却是五大三粗的好汉。就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想要娶他闺女做老婆。啊呸,想的倒是美,这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那没良心的老子气量向来不咋地,行动力还特别强,当场立刻、马上、迅速的把一只靴子脱下来,直勾勾的甩到了他那未来姐夫的脸上。

    他那未来的姐夫当真有贵族风范,当即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彩礼和人马就滚出了匈奴。

    觉兰台立马就哭天抢地、寻死觅活,但是最后也没能挽回情人的心。

    再后来,就干脆变态了,听了她外祖父的话,趁着夜色突袭,把她那情郎在半路给宰了。

    自己得不到的,也绝对不肯留给别人。

    自此以后,觉兰台的脑回路就越来越清奇了,何况她也是有后台的。觉兰台的外祖父就是东胡的宰相大人。那东胡乃是匈奴的邻国,和匈奴表面和气而已,心里却都巴不得对方家里能房子着火、牛羊死光、姐夫和小姨子跑了,所以,并没少给觉兰台出馊主意。等他那没有良心的老子一挂了,觉兰台就赶紧带着自己底下那点少的可怜的人马和传说中的匈奴王族标志小金人跑了。

    哎,其实那小金人就是个匈奴祖先的标志罢了,没有部族会认真的就。何况她前脚刚走,冒顿就让大大大大大巫师赶紧重新塑造了一个,相似度极好,见过的人、没见过的人基本上都分不出来。觉兰台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拿着它是无比正确的事情,后来却发现这玩意儿除了十足真金、关键时刻可以换点路费花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于是只好先在草原深处藏了起来。

    想到此处,冒顿很是伤感啊,你说他是多么和善、多么善良的一个好人啊,怎么就总是有人误解他呢?哎,冤枉啊,当真冤枉啊。

    等他把这些九曲十八弯的心事想完了,才发现另外三个人正齐刷刷的看着他。

    冒顿心塞:本大大大大大单于知道我自己长得好看,到哪儿都被人稀罕,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赤果果的视x啊,搞得人家多不好意思啊。

    阿狸默默地吃了一大勺羊奶做的点心,然后再看看上面做装饰用的半颗鲜柠檬,再默默地看着冒顿很是自然的把那颗鲜柠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吞了下去,觉得这位兄台牙口可真是够好的。

    撒库亚纶体贴入微的把自己那半颗也送到了对面那个“正在孕吐的小娘子”盘子里,心想她相公也真是粗糙的很,一点儿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媳妇儿。

    这顿饭就这样安然无恙的吃完了,阿狸让食物现在自己的胃口里消化了一下,然后打算开始进入正题,劝撒库亚纶好歹也得回她娘家一趟。

    其实阿狸觉得这种事儿呢,最后私下里跟撒库亚纶说,如果撒库亚纶觉得可以,自然会和自己的情郎商量。

    可是,撒库亚纶会说的汉语很少,阿狸又不会她的语言,俩人必须得带着冒顿这个超大号的人肉翻译机才能进行交流。但是这里本来就只有她、撒库亚纶、冒顿和撒库亚纶的情人四个人。如果说话时只撇下撒库亚纶的情人,其实……还挺显得她居心剖侧的。

    四个人就四个人吧,阿狸喝了一口薄荷水,打算开始说。

    ……还是没敢说。

    阿狸又喝了一口水,又打算开始说。

    ……依旧没敢说。

    mdzz,这次一定得说了,阿狸一口气喝干了粗陶罐子里所有的水。

    撒库亚纶很是周到的回头又去打水了。

    阿狸:+

    ——)——()**&&&%*()*……)()&——回来啊!!!老子这就要进入正题了啊!

    好吧,阿狸觉得这种情况下,要是暖心小天使阿苏能在就好了,因为阿苏的情商简直是一种逆天的存在。阿狸甚至都曾经怀疑过,阿苏盗墓时能撬开那么沉重的石头机关,靠的不是手,而是嘴,阿苏很可能是用嘴把看守坟墓的石雕怪兽给说服的。

    阿狸觉得嗓子有点痒痒,轻轻的咳了咳,而撒库亚纶已经抱着粗陶水壶回来了。恋爱中的妹子,即使穿的只是很粗糙的麻布裙子,也是美美的样子。

    阿狸注意到,撒库亚纶抱着的这只水壶上面还有三只红色的狐狸,是手绘的,画的很是可爱。那只还是崽儿状的小狐狸依偎在自己父母的怀里,满脸都是幸福。

    阿狸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傻很傻的由头开始了这段对话。她讲所有的动物都是由自己的母亲来带大的,但是只有一种叫做“企鹅”的动物是由父亲卵化的。

    冒顿和撒库亚纶不约而同的都把耳朵竖起来听了。

    冒顿想起了自己那个没良心的老子。

    呃,不,准确的说,他老子不是没良心,而是只把良心集中在自己宠爱的那个女人生的儿子身上了。

    撒库亚纶隐隐觉得不安,她总觉得自己的父亲不重视自己,不爱自己,同时也默认,这是由于她不是男孩子的缘故。

    阿狸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妈呀,跟一群汉朝时期的人讲南极企鹅,这是多么奇妙的经历啊!!!下次她是不是还得给他们科普一下扫地机器人和自动电饭煲的相关知识啊?!!

    阿狸首先科普了一下企鹅这种动物,也就是一种吨位庞大的、可以直立着行走的鸟科动物,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看上去憨态可掬,其实满口的尖牙一咬起来可厉害了。尽管外表显得有点高傲,甚至盛气凌人,但是,当人们靠近它们时,它们并不望人而逃,有时好像若无其事,有时好像羞羞答答,不知所措,有时又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唧唧喳喳。

    4冒顿和撒库亚纶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他们最远也就只能从东亚大陆这边跨越到欧洲大陆那边罢了,这种跟它们隔着半个地球的生物,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

    阿狸见撒库亚纶没有反感的样子,于是又开始说,雄性企鹅看上去很是骄傲,而且身材威武雄壮,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却很是怜爱。等母企鹅生下企鹅蛋之后,公企鹅就会用自己的体温把孩子卵化出来。甚至在小企鹅刚出世的时候,公企鹅会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宝宝,生怕有什么闪失。天冷的时候,就把企鹅宝宝装在自己的育儿袋里。

    撒库亚纶听得很是向往,都说这禽兽是无情而野蛮的,可是这样的父爱,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她一直认为,父亲都是更爱妹妹多一些。

    有的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世,如果自己不是个女孩儿,而是个男孩儿,父亲会不会多注意自己一些?!

    阿狸看煽情煽的差不多了,就咬着牙齿,终于蹦出了最关键的几个字儿:“你的父亲,就是像雄性帝企鹅一样。”。

    阿狸万分艰难的告诉撒库亚纶,她的父亲一听说她被绑架了,立马就晕了过去,当天人就过世了。

    如果不是爱到极致,爱的深沉,又怎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然后在中间担任人肉翻译机的冒顿沉默了。

    他只是突然有点想哭。

    不知道是为了撒库亚纶迟来的父爱,还是为了自己永远缺失的那一部分孺慕之情。

    他那老子,何尝不知道他是个狠角色?

    当时肯让他训练“鸣镝”,无非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罢了。

    就像草原上一只老狮子,正眯着眼睛看自己继承人的样子。

    可是年轻的雄狮一旦登上王座,老狮子就只能被驱逐了。

    所以,年轻的狮王都会亲手把自己的父亲撕碎了。

    爱啊,当真是人生最玄妙的东西,他永远都不可能会懂得的。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尴尬,而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