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笑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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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流萤(三)

    阿狸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阴曹地府了。

    卧擦,她这次,可是真挂了啊!!!

    阎王阿姨也不穿嫩粉色的小香奈儿了,直接一身黑色的袍子,上面用金线绣着日月山川的。头上的金簪、金翠华、金流苏加起来,连巴连巴,的有冒十斤中。而那一张俏脸呦,跟那六月的地窖里的冰块似的,一离开地窖,马上就开始冒白烟了。

    底下的小鬼儿都吓得哆哆嗦嗦的,生怕阎王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顺带着扔进油锅里炸了。

    蠢,简直太蠢了,穿越过去之后,每一件事儿是干的不蠢的!!!

    阎王简直就差揪着阿狸的耳朵,把她下了正在冒着白烟的油锅了!!!

    白无常急了,连忙一把抱住阎王的右腿,关键时刻说出了一句救了阿狸小命儿的话:“地藏王菩萨嘱咐您了,万万不可以再动怒了,生气容易掉头发啊!女王大大大大大大大人!”。

    这话对于阎王来说,简直就比给正在暴走状态的孙悟空念了紧箍咒还要管用几分,阎王立马就松开了阿狸可怜的耳朵,虽然她头上戴着的冠冕上的珠子还是会叮叮当当的乱响,可是一张脸已经逐渐从红变成了深紫色,最后又从深紫色变成了正常的浅白色。

    几只小燕子赶紧飞到上空,殷勤的往阎王脸上吐口水,给她做燕窝外敷的美容疗程。

    阿狸也松了一口气,吃了那么多次亏,她终于记得要闭紧自己的嘴巴,而不是吐槽阎王冠冕上的那几颗彩色琉璃珠子太不值钱了,她小学门口的小卖部五毛钱就能买一个。

    阿狸装出了孙子状,阎王却不想当个好祖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阎王愤怒的一指阿狸,道:“滚,给我滚回去!!!”。

    阿狸心想:——+)*()*&&……%#%……¥&%*……()()白忙一场了,&完了,完了,完了,工钱没了,老子那几条北京郊区的小别墅和老城区里的门脸房都没有了。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阿狸默默的掀起自己的衣角,在那里哭哭啼啼的。然而,也并没有什么卵用。阎王根本就不看她一眼。

    阴曹地府里的那刚抓来的鬼魂儿都要先被阎王审一遍才能投胎,生前作恶多端、恩将仇报的人到了阎罗殿前大多都怂包的很,哭天抢地、痛改前非的样子阎王见多了,也见腻歪了。阿狸这不上台面的表演根本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在白无常的忽悠下,阎王转身拿起一只红色的手提包,跟谛听兽玩狼人杀的游戏去了。阿狸不哭了,而是很猥琐的摸了摸下巴,想这谛听兽不是传说中地藏王的爱宠吗?她看《西游记》电视剧的时候,就曾经被科普过,这谛听兽能够以通过听来辨认世间万物 ,尤其善于听人的心,跟谛听完狼人杀……不纯粹就是送经验值去的吗?!

    白无常两手一摊,道:“没辙啊,我们也劝过阎王,不要沉迷于此,可是地府无聊,阎王终究要找点事情做啊。来,我们走吧。”。

    阿狸默默想了一下,阎王也是神仙,神仙都不会老,也不会死,想必也很闷吧。不知道她要是成了神仙,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白无常很是无奈的把阿狸带着往三生河畔引去,顺手递给阿狸一个很漂亮的荷花灯,对阿狸说:“不怪阎王生气,你是挺笨的呢。还是那种特别自作聪明的笨。”。

    阿狸被噎的够呛,然而,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三生河里的水都是很丑很丑的浅红色,阿狸还以为这水是被重金属污染过的呢。白无常没好气的告诉阿狸说,这是当年被曼珠沙华染的。还有,谁跟你说三生河的水丑了,这是三界第一的景致。多少神仙想看,还看不见呢。

    白无常又说,相传在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了。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样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的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传说轮回无数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妖彼岸花红似火,佛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花开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过地府里的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放着佛带着的这株红花,等佛来到彼岸解开衣服包着的花再看时,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三途河上,被河水褪色的花把所有的红色滴在了河水里,终日哀号不断,令人闻之哀伤,地藏菩萨神通非常,得知曼陀罗华已生,便来到河边,拿出一粒种子丢进河里,不一会,一朵红艳更胜之前的花朵从水中长出,地藏将它拿到手里,叹到: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我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他们走向轮回,就记住你这一个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罗华,就叫你曼珠沙华吧。

    阿狸抖抖脚,说:“划重点。”。

    白无常没好气的说:“就是说这三生河里聚集的是所有人的痴迷不解,怨气冲天,所以这三生河的河水的颜色才看起来像被冲淡了的血液一样。”

    “呕,这样啊。”阿狸用很是欠揍的口吻说了一句,白无常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拿起双桨来,就要渡阿狸过河了。

    这段水路太长了,阿狸略微有些无聊,想拿双脚踩水,又怕白无常一生气,就把她扔下去,想唱歌吧,又怕白无常更生气,直接把她打的魂飞魄散,于是就只好开始八卦。她问:“那么,庄篱那样的人是不是就是了无牵挂的呢?”。

    阿狸觉得,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记忆里的庄篱,基本上都是个千年人参的样子,冷漠,骄傲,板正,能打,能怼,话少,这种性格,要是一男生的话,肯定会迷死一群花季少女,但是要是一妹子的话,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

    白无常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虽然在庄篱的壳子里呆了这么久了,可是对她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啊。”。

    阿狸被噎了一下。其实她确实没好好的研究过庄篱这个人,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的事情了,反正现在这壳子是她唐晚樱的了,为什么又要纠结过去呢?

    哎,说一千,到一万,都是没有用的了,她没有完成好这次的任务,被阎王中途撵了回去。在汉代公主大营里的那些好看精致的日常用品,她都没有好好享受过呢。

    哎,早知道就把那些好看的青铜灯啊、席镇啊、花翠啊埋在地底下几件了,等到她回到二十一世纪,说不定还能再挖出来卖钱呢。

    呸呸呸,才不是卖钱,上交国家,是上交国家。

    还有啊,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她一定要学那玛丽苏小说里的女主,步步高升,步步闹心,让天下都臣服于她,让……啊呀,妈呀,那是什么啊?

    就在这时一个无头鬼就这么冲着阿狸飘过来了,两只鸡爪子一般的手,冲着阿狸,肚子那里却裂开一条口,厉声叫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阿狸吓得顿时往后一仰,直勾勾的就掉下船去。

    白无常:——+()()*&*……()&……¥&%*……()&)*——()+)——*()&&&*()……what the fuck!!!

    阿狸只是记得她悲催的掉进了三生河里面,在里面不断的往下沉,速度很快,基本就没有什么痛苦,但是很多冤魂会游过她身边,他们每个都长的很丑。毕竟,冤死的大多都是被陷害、被坑骗的人。

    就在这时,阿狸的右手被一双冰冷的手掌握住了,阿狸吓得浑身一哆嗦,以为自己要被冤鬼索命了,她猛的一回头,却看见一张苍白秀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庄篱的脸。

    阿狸对着这张脸那么久,早就很是熟悉了。

    阿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冤鬼要干什么了。她听说,三生河里的冤鬼如果要从新回到人世,就要找一个替死鬼。

    阿狸努力想挣扎开,但是没有用,那双苍白的手已经穿过了她的头发。庄篱的记忆,如同涨潮时的海水一样,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

    啊,她不是唐晚樱,她是庄篱。

    唐晚樱的记忆,都是清淡的粉色,带着一点草莓和樱花混合的甜香,而庄篱的记忆,大多都是黑白二色,就像是大雪之中的空山,带着肃杀和清冷的意味。

    很小的时候,她和自己的保姆住在一个山上的破草屋里,草屋外面,有一种世界上最好看的花朵,每年盛开的时候,她就被保姆抱着,在花丛间嬉戏玩乐。从来没有人来打扰她们。

    后来,保姆死了,她就一个人在山里。只有一只失去孩子的母猿与她相伴。其实也不是很寂寞孤单。母猿每天都会给她摘来很多野果子,逐渐,她也学会了打猎。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了。只可惜母猿的寿命也很短,在她九岁那年,也死掉了。

    再后来,有一天,山里来了一个很好看、很标致的小姑娘,她说她是皇帝的孩子,可是,她不想当皇帝的孩子。

    她并不明白皇帝是干什么的,不过既然这个小姑娘不想下山,就干脆和她做个伴吧。

    那个小姑娘和她一起住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在下雨天的时候,她们就用唯一的一床被子裹着自己,然后一起听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盼望着这雨可以早一点停。而小姑娘则讲一两个故事给她听。不过小姑娘的故事太悲惨了,讲的是她从前和她阿娘被坏人关起来砸石头的故事。但是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她就更觉得自己要照顾这个孩子了,哪怕有个小小的橘子,都惦记着要分给这个孩子一半。

    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存在是多么重要,因为没有她的话,这个小姑娘可能就会饿死在这里。就算不饿死,也要回去接着被人关起来砸石头。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多月,又有一个温柔的妇人来了山上。那个妇人身上挂着许许多多好看的宝石,她谢谢自己救了那个小姑娘,说她是那个小姑娘的母亲。

    小姑娘却拉着她的手,死活都不肯离去。

    于是,她便跟着那个小姑娘到了山下生活。

    小姑娘和她阿娘都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面,又很多人伺候她们。可是那里的人一点都不友善,她不喜欢他们,而且小姑娘的阿爹也很凶,总是那么看着她,让她有一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

    她懒得理会,她来这里,才不是为了讨好这些人呢。

    后来,那个小女孩就一直在念书,念不完的书,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名字叫“笑场”,喜欢没事儿欺负她一下。她就急了,所以每次都想法子把那个男孩子骂回去。

    再后来,等到十三岁,少女的身体开始发育,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小女孩其实是男孩子来的,而且,他还是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即便是山里的野兽,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喜欢自己的同胞兄弟姐妹,更不要提人了。

    他的阿娘告诉她说,她可以喜欢他,就像姐姐一样喜欢他,而不可以像女人一样喜欢他。要不然,就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她从小就是个好孩子,虽然不喜欢和别人讲话,但是也不喜欢给别人带来困扰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