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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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记忆

    “夺血续命?”

    张曦重复了三爷的话。心想着:这样的奇术其实我也想有;但是这必须得解释清楚。

    没看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吗。

    特别是闻讯赶来的刘大正背着手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而侍立一旁的赵云也微微皱眉地用怪异甚至有些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而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自己无法认知的事物,常常归于鬼神之说。再加上不久之前,那以“奇术”惑乱天下的黄巾妖人,更是使得汉室江山几乎为之一空,百姓流离失所,开启了这内乱之祸。

    张曦非常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当作妖人送上断头台,或者三牲变作四礼,从此自己同猪头这些一起被摆上祭台。特别是想到欧洲中世纪的历史中,那些为科学献身的先贤们,像布鲁诺、哥白尼啥的,在当时被视为异教徒,那可是被活活的烧死啊。你说这些老外,咋就跟咱们历史上记载的商纣王有得一比呢,都是这么残忍。放在火上,炮烙,嘶……这可不仅仅是想起来时的那种叹息声。反正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好的,想想就是一哆嗦。这不是一个好时代,赶脚在这时代,自己合该命犯哆嗦?得,还是赶紧开始思考如何解释的好,否则就不只是一哆嗦的那么回事儿了;更甚者,保不齐就真的只剩下那么一哆嗦了。

    坐在当世几大凶人面前,感觉是不太好受的!应该说是绝对不好受,特别是你被他们注视着的时候,而更加重要的是,你还得学着古人,在跪坐的姿势下被凶人们注视着的时候。

    想着古人的能掐会算,特别是多智近妖的诸葛卧龙,能借风会祈命,这要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吗。从小就听着或者说是看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现下里总是担心会不会被看穿,如若真被诸葛妖智给算了出来,自己会怎样呢,不会真的被用来祭天吧,毕竟自己的这一莫名其妙的经历是最为神奇,如果他认为老天就好这一口?或者,不会被诸葛妖智抓去做研究吧,毕竟是能造出连弩和木牛流马的人,怎么看都像科学家多过像政客、军事家什么的;他不会把自己拿去切片吧,嗯,应该不会,毕竟还没那技术条件,还好,还好,这就能稍微放心点。但是,或者会……张曦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如此这般的自己吓自己真是不好玩。

    遂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自幼便由师父收养。数月前师父告诉我说:他老人家的元寿将尽,与我的师徒情份也将缘尽于此……”

    开始的时候,张曦还只是想着如何编一个符合逻辑的故事;才好让刘大等人相信自己的出处,不至于被当作那生长于荒野中的山精鬼怪。却不想在编述到师父去世,自己为其结庐守孝时,再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不自觉间,泪流满面,声渐呜咽:

    “师父说,人死如灯灭,就应该尘归尘,土归土。要我一把火将他与我们曾经居住的茅庐一同焚烧,算是作为他老人家的陪葬。要我从此以后,了无牵挂的去世间闯荡…就这样,我走了好多天才走出大山。然后,就在这里遇到了皇叔你们一行。”

    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唉,真所谓天妒英才啊!令师是为一代奇人,就其医术一道,称为一代宗师也不为过。汝也侍师至孝,令师尊在天之灵也当感欣慰。然则,备忝为帝室之后,却无力解民于倒悬……备有愧啊。”

    刘大说着说着,竟然也泪如雨下,捶胸顿足。看起来可比张曦还要伤心多了。这倒是把张曦唬得是一愣一愣的,不愧是刘大,影帝啊,这眼泪说来就来。啧啧,这情感,这层次,那后世的某些个明星与他一比啊,那就是一个渣。

    “大哥,你说些做甚。我等努力就是!”

    “主公莫忧,吾等定当竭力”

    几人又是一番相互安慰。刘大这才收拾情绪,对张曦说道:

    “汝师是为一代达贤,汝亦当承其志,为天下黎民计。备虽鄙陋,但愿为宏尊师之志而张目!”

    “小子在此谢过皇叔。家师虽因世道纷乱而避世未出,却也思及百姓疾苦。曾对吾言:万事旦究对错,须问本心。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乱世终将过去。家师谓之,汝所习之术足以安身,然则性过散漫……”

    磕磕巴巴的才编出这一段话。因刘大谈及“师父”,而不得不束手恭立的张曦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舌头都快打几个结了。心想着:这古人说话,出口就得文言文么,难怪有出口成章一说了。这也太他娘的累了,如果一直这样的话,那自己不就是一文盲了?这今后可得咋活啊。

    然而,后来才知道,事实也并非如此。后世所谓文言文的形式只是在一些特定和特殊的场合使用,以示庄重。想想也是,就比如,乡间两大字不识的老农,刚锄完草,耕完地,一抗锄,一牵牛的,田间相遇。两人打辑,肃立,问曰:汝食否。答曰:未曾。除草也……想想就感觉画风不对。

    这种文体更多的是用于书面记述。这时代可不是后世,有优质的纸张和便捷的印刷技术。竹简什么的才是主流。这样的情况下,简洁的文言文记录就显得非常合适了。设想一下,两位大人物会面,总需要人记录吧。按照惯例,两人见面总得寒暄几句不是。于是,一人问了:你吃了吗。一人答:吃了。唉,胃口不好就只……或者,今天胃口好极了,就……然后旁边记录的人满头大汗的在那儿“嘿咻,嘿咻”。可不是么,这又得劈竹子,又得削竹片,还要拿着小凿子刻字。这情形,想想就凄慌。当然了,制竹简的竹片是要提前制备的,这里咱们只是做个比喻。

    还是回到张曦与刘大一行的会面现场。在刚才的友好访谈当中。刘大等领导一行对张曦无中生有的师父进行了最为诚挚的悼念,并由衷的赞美其伟大的,无私的,令人敬仰的高洁品质,以及神乎其术的高明技艺,并声明这是造福全人类的,更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与进步。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得先造福刘大的集团,先造福刘大的集团,造福刘大的集团!是的,你没看错!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你看啊,一个已经气息奄奄的伤兵,被抬下阵来,在这一技艺下再次生龙活虎,提起刀再次回到战场,大杀四方;这可是老兵啊,有了这一个,就能有第二个,然后源源不断的,无穷无尽的百战老兵!啧啧,这光想想就能让刘大激动得哆嗦。

    所以,刘大才在张曦解释了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描述的奇术,而是人力可控的技术后。决定放下姿态,不惜对一个小屁孩儿抛出了招揽的橄榄枝。

    刚开始的那种紧张气氛也为之一扫而空。接下来,自然是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

    “不知尊师平常都教你些什么经典?”

    “家师并不以经典为要。平时呢,师父教些什么,我就学些什么。”

    “唔,尊师倒是不拘一格,必然是一代风流人物。不知你们日常如何?现在,我们却是在军中。小郎君初次到我这里,然而军中实在鄙陋,必然会有不习惯之处。你若有何需求,就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达成你的要求。”

    满足我的要求!我想回到我的年代,你能成么?张曦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不敢露出鄙夷的神色。躬身答谢刘大:

    “刘皇叔客气了。小子当不得皇叔的“小郎君”之称,请您叫我名字就好。而我与家师日常到也没什么特别。师父他老人家曾经叹息说,世道纷乱,民生维艰。有时还要带着我到处漂泊。到了一地也多是我师徒二人独自隐居某处。所以对于日常的事,也没有特别的需求。”

    “哎呀。独自隐居啊,想必这日常用度就不易置办了。想吾儿时,随母亲居于涿郡,其时世道尚平,且有诸多不如意。而汝与尊师,漂泊伶仃,必是极为不易。”

    说着,刘大既然眼泛泪光。看得张曦几乎一哆嗦,忙答道:

    “这倒也没什么。家师带我自耕自种,时常是师父在前耕种,我跟着后面浇水来的。他老人家边耕种边教导,我也就边浇水边学习。日子倒也快活,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说着,想起了包袱里昨日烘好的小鱼干。这,跪坐着这么久,又是流泪又是编故事啥的,还真是挺累人的。感觉有些饿了,于是取过包袱,拿出小鱼干,然后恭敬的分给刘大,张三和赵四

    “皇叔,这是家师教我做的小零食,您请品尝。”

    刘大拿着小鱼干鉴赏着,好似这小鱼干是件艺术品一般。赵四拿起鱼干正准备往嘴里送。张三已经将小鱼干抛到嘴里,还嘟哝着:“就这么点儿,还不够塞牙缝的。”

    张曦也拿着小鱼干正要放嘴里呢。忽见张三爷猛的一拍坐席,大吼道:

    “臭小子!”

    赵四闻言,坐直了身子,手都按到剑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