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录之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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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左右为难

    桦雪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那油布放到了油灯中,又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松子,一颗颗喂给那灰色的鸽子吃,缓缓开口道:

    “尉迟魏这个人啊,也是个很有趣的人,醉心风月游手好闲,却是满腹经纶唯才是举,身边围绕着许多有着各种才华的人。而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冯皓。冯皓不光是颇具将才,在一些奇绝的毒术上也有所了解。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能够成为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

    “但是他也只能是一把刀,而不能是持刀之人。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被他父亲潜移默化出来的,对所谓阶级的绝对忠诚。但是现在经历了一夜从天上掉到地下,和所爱之人被生生剥夺的感觉,这种对阶级的绝对忠诚有所改观,但是本性还是改不了的。所以,应该为他找一个合适的持刀人。而这个人,我自认为尉迟魏是最合适的人了。他二人年纪相仿,一个是潜力无穷的四皇子,一个是无处施展报复的丞相公子,而二人之前也有过十分愉悦的相处,如果用的好的话,这可能会是一对可以留名青史的明君良将。”

    “没有哪个皇子,是不想坐上那把龙椅的,哪怕太子明德贤才,也没有哪个皇子会心甘情愿的看着他坐上龙椅的。尉迟魏也不例外,不然,为什么他表面上醉心风月游手好闲,却在身边聚集了一群可以经世济国的栋梁之才呢?所以,他是最好的一个交易对象。和他的交易内容,我是拜托了薛隐去做的。大抵就是让冯皓演了一个因为满心怨念武功高强的贵公子,和他见了一面。一个是对浩帝十分痛恨而又武功高强的贵公子,已他的智谋,绝对会拉他入闱。不过具体怎么演我倒没管,只是让他自己考虑罢了。”

    “然后吗,前几天我有让云竹去找过冯皓,大概就是跟他说了我们要被派去南疆,顺便还情绪失控了一把把浩帝广征宥国夫人的事实简单透露了一下。之后嘛,其实我是赌了一把。我赌冯皓会因为心中那种担忧给支配,会过来看一眼。果不其然他来了,于是薛隐和薛家几个人就在那儿演了一出痛骂浩帝的戏码,有意无意的让冯皓听见了,顺便给他下了点*,由云峙牵引着让他去来了个关于尉迟魏他们准备谋反的讨论。不过这个我也不是很能确定他能来,不过好在他倒是确实是去了,而且成功的被尉迟魏拉下水了。”

    说道此处,桦雪顿了顿,低头看了看那吃饱喝足恢复了精神的鸽子,摸了摸它的脑袋,便将它放到一旁。那鸽子也颇为有灵性,自是寻了一个角落梳理自己的羽毛。桦雪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继续说道:

    “不过啊,这些事情虽然都被我料中了,但是其实里头不好控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想想还有些心有余悸呢。”

    皇甫惠看着桦雪那掩饰不住的得意,轻轻一笑,说道:“雪儿可真是神机妙算呢。”

    桦雪听得如此称呼,亦是粲然一笑,说道:

    “还是世子爷教导的好啊。”

    ……

    冯皓回到驻兵营后,心情有些沉重,但也颇有几分激动。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确实是和尉迟浩上了一条船,成了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冯皓看着营地上有些无所事事的弟兄们,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人和他自己的状况是一样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或是侵犯了什么人的利益,从而被不明不白的流放到了这里。虽然说从这一点上,他们应该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立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对浩帝的怨念。但是,长久的流放生活,已经让他们失去了这份想法。他们的生活中所剩的事情,大约就是从这里冻死战死的尸体上收集些衣物回来,以及隔三差五的去县城里领一点粥饭填饱肚子而已了。

    冯皓将锅里的最后一点米汤舀出,端着碗坐到了火堆旁烤着火,陷入了沉思。按照尉迟魏的说法,现在各地都是怨声载道,或是自己的妻女被强征去做了宥国夫人,或是突然加重的税负让百姓的生活一度陷入疾苦,颇有几分民不聊生。而这股怨愤,如果有合适的引子的话,就会燃烧成熊熊大火,乃至形成燎原之势。而他所选择的引子,就是齐县。齐县的人民对姜王和惠世子都十分爱戴,而惠世子选择的世子妃似乎也颇得民心,好巧不巧的是,这世子妃的阴阳八字也正好是四阴四阳。如果能够活用这些条件的话,便能够成功的在齐县燃起第一把火。其他地方的人们若是见有了领头的,必然也会跟上来。而到那时,这股火烧到浩帝面前,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了。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尉迟魏交给自己做的事情,可是动员这里的驻兵,让他们成为主要的兵力。但是这些人不光是没有什么重展抱负的心,甚至有些人在武功和行军方面的都极为匮乏。虽说自己算是他们的头儿,但是若说能够动员起这样的一波人来起义,自己着实是没有把握。就算先不说这个,单是尉迟魏那一套要辅佐太子上位的说辞,他就有些隐隐的不安。虽说西宁的这位太子也是文韬武略,但是比起尉迟魏,总是少了一点作为君主的威严与威压。想及此处,冯皓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管那么多,皇权的斗争不是他能管的。既然自己已经站在了尉迟魏这边,便只需要安心听他的安排尽心为他做事就好。

    坐在冯皓旁边的驻兵见冯皓半天没有喝一口米汤,眉头紧锁,略略有些担忧,便出声问道:

    “冯头儿,您怎么了啊?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冯皓闻言抬起头来,冲他一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被圣上流放,现在应该在家里吃着各种珍馐,听父亲说一说今天朝堂上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和母亲说一说今天学府里谁又闹了什么笑话。或许还能将自己心爱之人约出来,听她为自己哼一段小曲儿吧。”

    围在火堆旁静静吃饭的各位,听得冯皓此语,都是愣了一愣。随后,他们看了看自己手中破旧的瓷碗,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忽的心里都十分的不是滋味儿。冯皓似乎没有注意到大家的变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如果说我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而被流放,我也就认了,毕竟是自己造的孽。可是,也许是我命不好吧,偏偏是被冤枉的,刺杀国师什么的,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干啊……”

    “也罢,也罢,自己二十年的忠心,怕是喂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