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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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而复生

    叶飞闭着眼睛。他的手臂、膝盖早已酸麻,很想舒展开来活动,但却做不到,因为他已经被五花大绑,缚在于家祠堂的一根柱子上。看守他的,是于家的一名奴才。

    奴才名叫张牧,人如其名,生得獐头鼠目。此刻,正抱着一壶酒,席地而坐,满心欢喜的自斟自饮。

    “我说兄弟,你也真够本事,居然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起死回生。”张牧醉眼惺忪的看着叶飞。

    叶飞闭着眼睛,对于张牧,他觉得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废话,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因为他已经说得够多。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偏偏话很多。

    “爷问你话呢!”张牧站起身,一脸烦躁的看着叶飞。他本是奴才,而此刻,却好像圣人一般,有着皇亲士族一般的威严。平时被人呼来喝去,只有在此时此地,对着叶飞,才找到一份满足与尊严。叶飞仍然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臭小子,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也敢小瞧爷。”张牧挽住袖子,抬起手,“啪”的一声,叶飞的脸上即多了四条清晰的指印。“阶下囚而已,还装清高?实话告诉你,老爷已经报官,明天就要把你押往施州县城大牢。”

    “我爹呢?”叶飞终于开口。

    “鬼知道你爹呢,也许见鬼去了吧。”

    ……

    夜已深,叶飞似乎有微微倦意。而脚下的张牧早已熟睡,正心满意足的打着呼噜。

    一轮弯月快要落下,天上星光点点。风吹起,树林沙沙作响,祠堂大门上的油灯也开始左右不定的摇摆起来。叶飞突然觉得身上有微微的凉意。

    一头硕大的老鼠从祠堂里爬出来。短而细的四肢仿佛已经支撑不起粗壮的身躯,慢吞吞的在门口蠕动。与叶飞的目光相对,老鼠立起上身,仔细打量着叶飞。寸许长的胡须在风里抖动。半响过后,仿佛对叶飞失去兴趣,又爬到张牧身边。它似乎已经习惯和人打交道,并不畏惧张牧的鼾声。围着张牧爬过一圈,没有发现好奇的东西,最后却蹲在张牧扔在地上的酒碗旁,啧啧的喝起酒来。鼠头低下,又仰起,重复再三,随着肚皮的一张一合,有时候还忍不住响一个喷嚏。

    叶飞看着,忽然发现这只硕鼠很可爱,竟然如人一般,是个酒鬼。老鼠娴熟的喝酒动作,说明它已习惯过这种酒里乾坤的日子。其实叶飞早已明白,孔家是村里的大户,祠堂供奉了很多孔家先祖的牌位,隔三差五,便有酒肉奉上。老鼠就是籍着这块风水宝地,才将自己养得肥壮而硕大,并且还染上了喝酒的习惯。

    “鼠兄,我该怎么办?”叶飞喃喃的说着,“现在,也就你能听我说话了,其实我并没有杀人,明天可能就被送到县城的衙门砍头了。”

    老鼠竟仿佛能听懂叶飞的话一般,转头看了叶飞一眼。

    “鼠兄,酒可以喝,但千万别喝醉,要是你醉倒了,被人发现,就可能和我一样,变成屈死冤魂了。”

    张牧剩下的半碗酒,片刻就被老鼠喝光,它似乎并不尽性,围着碗爬了一圈,确认碗里已经点滴不剩,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朝叶飞走来。

    “鼠兄,我这里没有酒,要是在以前,我一定请你喝个痛快。可惜,现在……”

    老鼠并不理会,径直走到叶飞脚下,立起身体,前肢搭在柱子上,狠命的啃起缚在叶飞腿上的绳子来。

    叶飞瞪大眼睛,看着这只奇怪的老鼠,“鼠兄,你是要救我么?”

    半柱香的时间,粗壮的绳索终于被老鼠咬断,叶飞顿时觉得身上一轻,绳索掉在地上。

    老鼠立起的身子矮下去,慢吞吞的爬到门边,回头看了叶飞一眼,消失在祠堂的黑暗里。

    “鼠兄救命之恩,我定当谨记。”叶飞躬身作揖。低头看看脚下的张牧,仍在酣睡之中。

    天将明,叶飞轻手轻脚,朝着官道走去。

    ……

    叶飞今年16岁。从小跟着父亲,住在清水村。而就在今天,他的父亲失踪了。事情还要从开头说起,时间回到傍晚。

    叶飞睁开眼睛,感觉极不舒服。黑暗中,不知道睡了多久。习惯性的想展开双臂,伸伸懒腰,却发现并没有足够的空间,甚至已经容不下想要弯曲的腿,一股浓烈的杉木味道,充斥的空气里。他感到快要窒息。摊起手,撑着两侧,借力慢慢坐起来,却感觉头已被顶板挡住。

    “爹!”叶飞下意识的大喊。父亲,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没有回音,只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闷的空气似乎变得混浊,平常闻着略带清香的杉木味,此时却令人作呕。

    叶飞感觉到不妙,即使在深夜,也不会静得如此深沉,深沉得可怕。抬起双手,推推两侧,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气。

    叶飞无奈,将身体翻转过来,跪起膝盖,肩膀顶着顶板,腰部用力。顶板竟然不重。湿润的泥土和碎小的石头落下,而在同一时间,空气变得清新,柔和的亮光却变得刺眼。叶飞闭起眼睛,片刻又慢慢睁开,太阳已落,正是黄昏时候。

    叶飞走出来,看看四周,心里陡然沉下去。

    他竟然在村头的树林里,自己躺的,赫然是一副棺材。

    新刨的杉木似乎还透着水汽,在并不分明的棱角处,已凝结成粒粒水珠。棺材没有上漆,还保留着原木的粗糙与简单;而且坟墓上的土石并不多,只是刚好将棺木掩住。幸得如此,叶飞才能从棺材里爬起来,若葬他的人,再多花点心思,叶飞只怕真要枉死在棺材里了。

    叶飞朝家走去,满腹疑问,他记得就在前些天,和村里的孔二打架,自己被他一拳打在额头上,便昏了过去,想起来摸摸额头,似乎还有微微的疼痛。

    昏黄的灯光透过裱糊的窗户,在半掩的夜幕下不甚明了,按照往常,此时父亲早已回家,坐在酒桌旁边喝酒。——这是父亲十几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父亲虽然好酒,但并不是酒鬼,常喝,却并不醉。一个人独酌,没有言语。在叶飞眼里,与其说是喝酒,不如说是打发寂寞,只有一杯一杯的饮下寂寞,才不至于辜负他残缺的人生——从记事起,叶飞就没有见过母亲。

    “爹。”叶飞推门而进。房屋里有一人,但却不是爹,而是孔二。

    孔二躺在地上,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紧闭的嘴唇已成青紫色。

    “你怎么了?”叶飞跑上去,扶起孔二,似乎由于过度的惊惧,孔二已经变得语无伦次,“救!……”

    陡然间,两粒黄豆大小的灯光如同幽冥鬼火一般,在墙角处游动,叶飞顿时被吓得一个趔趄,定睛细看,一只黑背银头的老鼠,个头不大,但毛发和皮色却异常鲜艳,最奇异的是,它竟然生着人脸一般的五官。只是耳朵呈圆形,长在脑旁;加上一条细长的尾巴,拖在身后,脸似人,但确实是一只老鼠。

    老鼠看到叶飞,初时好像不知所措,只在角落左右游走,一直盯着叶飞看,半响过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抬高上肢,对着叶飞打躬作揖,鼠眼下垂,似乎变得颇为虔诚、恭敬。

    “妖怪?”曾听过村里的传说,前朝年间曾出现人面兽身的异物,祸害一方。

    叶飞站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卯足劲,捏在手里。

    猛然间,老鼠的眼睛里,青光闪过,叶飞突然感觉非常不适,一阵眩晕,立时要摔倒。而眼前,迷迷糊糊出现一个银发黑衣的女子,谈不上美丽,只是一双眼睛,呈出惑人的淡蓝色,勾魂而妖冶。款款立于身前。

    “啊……”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飞陡然惊醒,转过头,只看到一个孩童惊惧的脸,似乎被吓得不轻,转身跑开,消失在暮色里。叶飞已认出,那是刘大叔的孩子,榔头。又转过头,一切都已消失。碧眼女子,银头老鼠,早已经不见,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叶飞摸着脑袋,一切放佛都在梦里。只有躺在地上的孔二是真实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叶飞看着孔二,焦急的问道。

    “鬼……”孔二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愈发细小,就如一支快要干涸的流水,已经没有后续之源。

    屋外喧嚣声起,多了很多亮光,叶飞看得真切,那是村民们举着火把冲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孔二的父亲孔于青,也是村里的村长。

    叶飞走出去,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就在叶飞出现在门外的一刹那,村民们好像都如电触一般,陡然停下。

    叶飞向前走三步,而村民们却像潮水一般向后退三步,但又籍着人多壮胆,没有一哄而散。

    “你,你……?”孔于青问道,由于恐惧,声音变得颤抖,“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叶飞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口里的鬼,原来是说自己,“孔叔,我并没有死,只是他们把我活埋了。”

    “孔二呢?”

    “在里面,我刚进门,就发现他躺在地上,好像受了惊吓。”

    村民似乎镇定许多,他们观察了叶飞很久,除了仍旧穿着一身丧服外,和平时普通的叶飞,并没有多大区别,更重要的是,并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孔于青慢慢走上前,绕过叶飞,穿进门,半响之后,传来一声惊呼。

    叶飞转过身,正想走进门,孔于青已经冲出来,扔掉火把,发疯一般狠命握住叶飞的双臂,“我儿死了!是不是你杀了他!我儿死了!……”

    叶飞陡然一惊,“什么?死了?”

    刘大叔走上前,拉开孔于青,几名敦实的村民围上来,也拉住叶飞。

    “榔头,你说,你看到了什么?”刘大叔喊道。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里跑出来,正是榔头。“我从河边回来,经过大伯门前,听见孔哥哥在喊,不要过来,我好奇就跑到门边一看,一个穿着凶服的影子正蹲在孔哥哥身边,就是他。”榔头指着叶飞。

    “你为什么如此心狠?”孔于青圆睁着双眼,额头上的青筋由于暴怒已经凸出来,“他失手伤了你,你毕竟还活着,而他,却被被你害死了!”

    “孔大叔,你听我说,我没有杀人。我进屋的时候,他还活着。”叶飞焦急的说道,脑子里又出现那只怪异的老鼠。正想解释。

    “闭嘴!”孔于青吼道。

    村民们押着叶飞走进屋,孔二仍旧躺在地上,脸已扭曲,看得出来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发紫的嘴唇已经张开,似乎是想告诉在场的人们不为所知的秘密。

    “我没有杀人,他不是我杀的!”叶飞喃喃的说着,“我没有杀人……”

    “将他押到祠堂,绑起来!”孔于青吼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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