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忆
苏明皓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噩梦里挣扎的几个月让他瘦骨嶙峋，明亮双眼中无法掩藏的惶恐让人无端心疼。
面对弟弟的哀求，苏青黛有那么一瞬的犹豫。不过这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
“明皓，我知道你还记得。告诉我，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苏青黛柔声问道。
刹那间，苏明皓眼中所有光泽，都被极度的惊恐和畏惧所取代，纸片般单薄的小小身躯剧烈颤抖，双肩颤动中所彰显的害怕顺着手臂传递到苏青黛心里。
一个孩子，亲眼目睹那样的惨剧，怎会不怕？
用力按住苏明皓双肩，苏青黛看着他的眼睛，极尽安慰之能：“别怕，姐姐在这里，不会再让你被欺负。明皓，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
“娘亲，我要娘亲……”终于，承担不住那样巨大恐惧的苏明皓开始哭泣，从战栗的啜泣，直至放声嚎啕。
小小的花园宁静被打破，满耳听到都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若不是椒妃提前下了命令，那些满是怜悯之心的小宫女们定然要围拢过来看上一看，抱起这个一直很礼貌却很可怜的孩子哄她开心。
这些举动，苏青黛不会做，这是她难得愚笨的方面。
“好了，别哭了。你是个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哭，懂吗？”苏青黛实在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更不擅长收拾那些滚珠线似的泪水。她束手无策，只能学着椒妃的模样轻轻抱住苏明皓，揉揉拍打他单薄脊背，语气也是说不尽的轻柔：“我知道你吓坏了，不愿再回想那天的事情。可是明皓，你不能一直躲避它，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当做从未发生的，你也忘不掉。你要是怕，就更应该勇敢面对你怕的东西。”
苏明皓仍是哭泣不止，声音却小了些，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苏青黛衣袖。
苏青黛松口气，直起身子为弟弟擦去泪痕：“小时候我特别怕狗，师父偏偏在家里养了一只大狗，两条腿站着时比我还要高，叫起来特别特别的凶。我总担心它会扑上来咬我，所以每次都绕开它，甚至被他吓得不敢走进屋子，在雪地里站了一整夜。后来师父告诉我，你要是怕的话就去摸摸它，之后就不会怕了。我还是怕，可我更相信师父的话，于是我鼓足勇气走进那只狗，轻轻摸了下它的额头。你猜怎么着——”
苏青黛说半句留半句，果然勾起了苏明皓的好奇。苏明皓忘记了哭泣，困惑地仰头看着她。
少顷，苏青黛笑笑：“那只大狗突然就不叫了，它哼哼两声蹲下来俯卧在地上，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痒痒的，就像是个喜欢撒娇的孩子。那时我才明白，害怕的东西，当你敢于面对它时，它就不那么可怕了。”
苏明皓揉了揉眼睛，低下头半是撒娇地缩在苏青黛怀里。苏青黛抱紧残留着些许颤抖的小小身躯：“把你看见的、害怕的都说出来吧，说出来之后，它就不再是你的噩梦。”
年纪尚幼的苏明皓未必能彻底理解姐姐的深意，但是在这如母亲般的温暖怀抱里，他终是放松下来，也找回了些许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
“那天，我睡着了，跟娘亲一起睡的。后来外面有人吵，我就醒了，然后就看见父王冲进来……”
苏明皓带着几分哽咽，断断续续追忆。复杂光泽在他眼中不停变换，仿佛那夜的景象重临。
祁南王府血案当晚，苏明皓是被一片吵闹声惊醒的。当时王妃也不明情况，吓得将他紧抱在怀里，而后祁南王闯入房中，神色紧张地告诉母子二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屋子。只是不等祁南王转身，有人闯入屋中在祁南王背上砍了一刀，祁南王就在苏明皓眼前倒下，被涌入的三五个黑衣人拖走。王妃生性胆小，看到祁南王被砍吓得失声惊叫，也被黑衣人一刀封喉。就在黑衣人走近苏明皓时，外面传来一声唿哨，黑衣人看了苏明皓一眼，放下刀转身离开。
再之后，就是被吓傻的苏明皓瑟缩在一滩血泊与火光里，直至金吾卫的到来。
换句话说，苏明皓不仅看到了凶手，还亲眼目睹父母被杀。能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是侥幸，是奇迹，却也难免给他留下一生都无法抹灭的伤痕。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
那些如影随形的鬼魅身影，究竟有何目的？
苏青黛微微失神，目光掠过花园拱门，意外发现椒妃远远站在门外向这边张望。再次温柔地拍了拍苏明皓背部，苏青黛起身拉起微凉小手：“咱们该回去了。”
“长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苏明皓哽咽一声，又提起先前的问题。
苏青黛叹口气，歉意低头：“姐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在清理那些杀人放火的坏人之前，你就在椒妃娘娘这里，好吗？不过我保证，总有一天会接你回家。”
苏明皓有些小失望，却还是点点头，努力相信这句承诺。
姐弟二人牵着手走出花园，苏青黛在缴费身侧停下脚步，将苏明皓交给宫女带走。椒妃看着她，笑容柔和：“虽然听不见你们姐弟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是看你抱着小明皓就知道，你还是关心他的。”
“亲人不似其他，血脉继承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断绝的。尽管不是同一位母亲所生，明皓终归是我的弟弟，是我的责任。”苏青黛郑重向椒妃行了一礼，平静道，“还是那句话。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请娘娘代为照顾舍弟，苏青黛日后必定竭力相报。”
“明皓与桐儿情同手足，就算没有你的托付我也会照顾好他。但有一句话，还是希望王爷能听进心里。”
椒妃看四下无人，深吸口气，极力压低声音。
“活下去比仇恨更加重要。你好好活着，小明皓才有希望。”
苏青黛点头，心里对椒妃的看法又复杂一分——椒妃刻意强调活下去更重要，显然是认为她未必能复仇成功。那么，能让椒妃想都别想就认定她会失败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椒妃猜到了，她可能要复仇的对象是谁？
面对弟弟的哀求，苏青黛有那么一瞬的犹豫。不过这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
“明皓，我知道你还记得。告诉我，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苏青黛柔声问道。
刹那间，苏明皓眼中所有光泽，都被极度的惊恐和畏惧所取代，纸片般单薄的小小身躯剧烈颤抖，双肩颤动中所彰显的害怕顺着手臂传递到苏青黛心里。
一个孩子，亲眼目睹那样的惨剧，怎会不怕？
用力按住苏明皓双肩，苏青黛看着他的眼睛，极尽安慰之能：“别怕，姐姐在这里，不会再让你被欺负。明皓，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
“娘亲，我要娘亲……”终于，承担不住那样巨大恐惧的苏明皓开始哭泣，从战栗的啜泣，直至放声嚎啕。
小小的花园宁静被打破，满耳听到都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若不是椒妃提前下了命令，那些满是怜悯之心的小宫女们定然要围拢过来看上一看，抱起这个一直很礼貌却很可怜的孩子哄她开心。
这些举动，苏青黛不会做，这是她难得愚笨的方面。
“好了，别哭了。你是个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哭，懂吗？”苏青黛实在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更不擅长收拾那些滚珠线似的泪水。她束手无策，只能学着椒妃的模样轻轻抱住苏明皓，揉揉拍打他单薄脊背，语气也是说不尽的轻柔：“我知道你吓坏了，不愿再回想那天的事情。可是明皓，你不能一直躲避它，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当做从未发生的，你也忘不掉。你要是怕，就更应该勇敢面对你怕的东西。”
苏明皓仍是哭泣不止，声音却小了些，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苏青黛衣袖。
苏青黛松口气，直起身子为弟弟擦去泪痕：“小时候我特别怕狗，师父偏偏在家里养了一只大狗，两条腿站着时比我还要高，叫起来特别特别的凶。我总担心它会扑上来咬我，所以每次都绕开它，甚至被他吓得不敢走进屋子，在雪地里站了一整夜。后来师父告诉我，你要是怕的话就去摸摸它，之后就不会怕了。我还是怕，可我更相信师父的话，于是我鼓足勇气走进那只狗，轻轻摸了下它的额头。你猜怎么着——”
苏青黛说半句留半句，果然勾起了苏明皓的好奇。苏明皓忘记了哭泣，困惑地仰头看着她。
少顷，苏青黛笑笑：“那只大狗突然就不叫了，它哼哼两声蹲下来俯卧在地上，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痒痒的，就像是个喜欢撒娇的孩子。那时我才明白，害怕的东西，当你敢于面对它时，它就不那么可怕了。”
苏明皓揉了揉眼睛，低下头半是撒娇地缩在苏青黛怀里。苏青黛抱紧残留着些许颤抖的小小身躯：“把你看见的、害怕的都说出来吧，说出来之后，它就不再是你的噩梦。”
年纪尚幼的苏明皓未必能彻底理解姐姐的深意，但是在这如母亲般的温暖怀抱里，他终是放松下来，也找回了些许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
“那天，我睡着了，跟娘亲一起睡的。后来外面有人吵，我就醒了，然后就看见父王冲进来……”
苏明皓带着几分哽咽，断断续续追忆。复杂光泽在他眼中不停变换，仿佛那夜的景象重临。
祁南王府血案当晚，苏明皓是被一片吵闹声惊醒的。当时王妃也不明情况，吓得将他紧抱在怀里，而后祁南王闯入房中，神色紧张地告诉母子二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屋子。只是不等祁南王转身，有人闯入屋中在祁南王背上砍了一刀，祁南王就在苏明皓眼前倒下，被涌入的三五个黑衣人拖走。王妃生性胆小，看到祁南王被砍吓得失声惊叫，也被黑衣人一刀封喉。就在黑衣人走近苏明皓时，外面传来一声唿哨，黑衣人看了苏明皓一眼，放下刀转身离开。
再之后，就是被吓傻的苏明皓瑟缩在一滩血泊与火光里，直至金吾卫的到来。
换句话说，苏明皓不仅看到了凶手，还亲眼目睹父母被杀。能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是侥幸，是奇迹，却也难免给他留下一生都无法抹灭的伤痕。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
那些如影随形的鬼魅身影，究竟有何目的？
苏青黛微微失神，目光掠过花园拱门，意外发现椒妃远远站在门外向这边张望。再次温柔地拍了拍苏明皓背部，苏青黛起身拉起微凉小手：“咱们该回去了。”
“长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苏明皓哽咽一声，又提起先前的问题。
苏青黛叹口气，歉意低头：“姐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在清理那些杀人放火的坏人之前，你就在椒妃娘娘这里，好吗？不过我保证，总有一天会接你回家。”
苏明皓有些小失望，却还是点点头，努力相信这句承诺。
姐弟二人牵着手走出花园，苏青黛在缴费身侧停下脚步，将苏明皓交给宫女带走。椒妃看着她，笑容柔和：“虽然听不见你们姐弟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是看你抱着小明皓就知道，你还是关心他的。”
“亲人不似其他，血脉继承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断绝的。尽管不是同一位母亲所生，明皓终归是我的弟弟，是我的责任。”苏青黛郑重向椒妃行了一礼，平静道，“还是那句话。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请娘娘代为照顾舍弟，苏青黛日后必定竭力相报。”
“明皓与桐儿情同手足，就算没有你的托付我也会照顾好他。但有一句话，还是希望王爷能听进心里。”
椒妃看四下无人，深吸口气，极力压低声音。
“活下去比仇恨更加重要。你好好活着，小明皓才有希望。”
苏青黛点头，心里对椒妃的看法又复杂一分——椒妃刻意强调活下去更重要，显然是认为她未必能复仇成功。那么，能让椒妃想都别想就认定她会失败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椒妃猜到了，她可能要复仇的对象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