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前之尘
巨兽傲然地展动着自己的身姿，它坚硬的骨骼在舒展中咯咯作响，长达数十米的翼展遮蔽阳光，粗壮的尾巴微微拍打着岩石，巨石的碎屑便被水波般地溅起。紧扣地面的六爪宛如千丈巨树坚实无比的扎根。便是这样恐怖的身形，它的身子依然灵巧得宛如鬼魅。除了丑陋之外，这几乎是和羽族一样近乎完美的生物。
正因为强大，所以骄傲，被羽族凭借着人多势众围剿猎杀，只好隐居在深林之中不得出世，荒牙族类心中积郁可想而知。
荒牙冰冷地望着林守鱼，狰狞嘲弄的脸上似乎还闪过了一丝欣赏。
但是情感的变化在那狰狞的脸上不过一刹而过罢了，在它眼中，林守鱼已然丧失了战斗力，它的双翼垂到地面上，扬起利爪，朝着跪在地上的林守鱼重重拍下。
林守鱼看着它垂到地面上的双翼，情绪如同一根绷紧的箭弦，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他左手摸入怀中，天祝如有感应，颤抖低鸣。
羽族背负三千剑，天祝不是最锋利的，也不是最柔韧的，甚至只是一片末羽罢了。但是它有一个吉祥的名字。林守鱼握着它，像是握着苍天的祝福，况且，曾经，祝本来就是他的名字！
林中的羽族少女看到这一幕，心神剧震，下一刻，巨爪便要落下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拍成肉泥。少年死后，她应该也会很快被荒牙找到，但是她还不想死去，这次犯险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探究十年前的那件秘事，得不到真相前，她真的不愿死去。少女颤抖着起身，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逃离。
忽然间，她身体怔住了。她能感受到那片领域里，剑意四起。
“啊！”
将死的少年爆发出一记碎裂金石的狂吼！天祝的光芒在他手中雪亮绽放，他快成一条笔直的黑线朝着荒牙垂落的翅膀奔去。即使如此，荒牙陨石般砸落的利爪爪风依然波及到他，他背部衣衫尽裂，鲜血模糊。但他浑然不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她啊……”他依然记得十数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南海神山之上，他被钉在白银的十字架上，背上黑色的羽翼伤痕累累，无声垂下，胸口的血洞依旧流淌鲜血，他奄奄一息，自己都以为自己将要死去。而羽族神殿之外聚集了所有的羽族精英，他们要投票将自己裁决。
“当时我是那么相信你，我以为自己可以继续以羽族的身份活下去了……”羽族皆白翼如雪，唯他一出生便带着永夜般的黑色羽翼，是为不祥。他是羽族年轻一辈中最天才的天才，但是慧极必伤，但是那次偶然之中，他闯入了神殿的禁地，见到了那棵绘国神木和浮雕塔石刻。知道了曾经神殿之于世人的言论不过谎言，那一刻起，他想要推翻神殿，神殿也想毁灭他。落败之后的那次裁决投票将尽，票数竟是五五持平，她握着最后一票。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她。
她站在风与花之间，白色的衣袍在长风中舒卷，如流云白雪。
“南山伊……”林守鱼满眼血色，刹那之间他已奔到荒牙的翼边，他踩上荒牙漆黑坚硬的翼骨纵身而上，逆光而望，太阳下他漆黑的剪影伴随天祝闪耀，带着峥嵘风骨。本以为不会去想起的记忆在生死之间涌上心头。那时候，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南山伊，他相信这些年的出生入死已经足够让她信任，可是南山伊看着他，清美绝伦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颤声道：祝，也许你是错的。
祝是他曾经作为羽族时候的名字，他成了第二个被斩去双翼放逐的羽族。
他被斩去双翼，焚毁神印，放逐人间。那段日子，他就像个废人一样，悲伤得快要死去。夜半梦回的时候，南山伊那破碎镜面般冰冷的眼神成了他日日夜夜绝望的梦魇。
林守鱼踩着翼骨朝着荒牙的背脊一跃而去，带着刀与剑的锋芒。荒牙第一次感到了惶恐，它振起双翼想要拍落林守鱼。
“虽然我很恨你，但是我也一直记得……”一直记得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因为黑色羽翼的缘故，他被族人斥为异类，年幼的时候，如何处理他便成了神殿的大事。那时，他每日每夜被铁链捆绑着关在地笼里，地笼冰冷漆黑，上面开着的天窗是唯一的亮色。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一个小女孩经常跑到地笼上面的天窗口看他，透过铁栏杆和他说话。他那时候经常对着她吼叫，抱怨她遮住了自己唯一的光，她在那里微笑着喊自己小怪物，自己就真的像怪物一样对着她嘶哑咧嘴，然后她掩着嘴咯咯地笑，于是自己也不再嘶吼，跟着她一起傻笑。
后来神殿商议结束，自己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囚禁，卸下了枷锁铁链，得以入学修行，再加上天赋独绝，前途一片美好。再到后来，风云无常，自己又被钉在十字架上，斩去双翼放逐人间，沦入黑暗。现在回想起来，其实……
“其实你才是那段日子里，我唯一的光啊。”
林守鱼野兽般地嘶吼着，眼泪莫名地流了下来。纵使往事已如风前之尘，但每每思及依旧泪眼泫然。
剑芒在空中划过流畅而凌厉的轨迹，朝着荒牙的脖颈处斩去，荒牙终于开始惊恐，它扭动脖子对着林守鱼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吼叫声震慑心魄，将他的长发都笔直地刮到了脑后。
“沙沙沙沙……”
林守鱼扭动手臂，抖落下了许多重剑光，那些剑光穿成了无数轨迹，最终都朝着它的脖颈斩去，铮铮铮地碰撞声呛然响起，荒牙的利爪伸到空中将那些剑芒一道道地打落。林守鱼右手无力下垂，左手持剑落在荒牙背上，一道道剑光在手臂上缭绕。
他无比了解荒牙，以至于他相信人类或者羽族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荒牙，他知道，荒牙强大而骄傲，它的双翼垂到地面上的时候说明它放松了警惕，它两边的两颗巨大獠牙只是幌子，真正锋利的是它口中那两排刀片般的密齿。荒牙没有性别也无法繁殖，虽然拥有长久的寿命但是终将灭绝。荒牙浑身坚不可破，而它们的唯一弱点就是它的脖颈后方！
林守鱼如此了解荒牙，因为他曾经饲养过一头荒牙！那个风雨之夜里，一头伤痕累累的年幼荒牙倒在了他的木屋前，师父将它带回了后院，接着他开始照顾它。那时候他骑着荒牙游历山河，荒牙狂躁的时候，骑在背上的他只要将手按着它的脖颈后方，它都会乖乖平静下来。
我对你的优点弱点生活习性都了如指掌，我凭什么能输？
林守鱼握剑，再跃，剑光千丝万缕而下。
(本章完)
正因为强大，所以骄傲，被羽族凭借着人多势众围剿猎杀，只好隐居在深林之中不得出世，荒牙族类心中积郁可想而知。
荒牙冰冷地望着林守鱼，狰狞嘲弄的脸上似乎还闪过了一丝欣赏。
但是情感的变化在那狰狞的脸上不过一刹而过罢了，在它眼中，林守鱼已然丧失了战斗力，它的双翼垂到地面上，扬起利爪，朝着跪在地上的林守鱼重重拍下。
林守鱼看着它垂到地面上的双翼，情绪如同一根绷紧的箭弦，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他左手摸入怀中，天祝如有感应，颤抖低鸣。
羽族背负三千剑，天祝不是最锋利的，也不是最柔韧的，甚至只是一片末羽罢了。但是它有一个吉祥的名字。林守鱼握着它，像是握着苍天的祝福，况且，曾经，祝本来就是他的名字！
林中的羽族少女看到这一幕，心神剧震，下一刻，巨爪便要落下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拍成肉泥。少年死后，她应该也会很快被荒牙找到，但是她还不想死去，这次犯险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探究十年前的那件秘事，得不到真相前，她真的不愿死去。少女颤抖着起身，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逃离。
忽然间，她身体怔住了。她能感受到那片领域里，剑意四起。
“啊！”
将死的少年爆发出一记碎裂金石的狂吼！天祝的光芒在他手中雪亮绽放，他快成一条笔直的黑线朝着荒牙垂落的翅膀奔去。即使如此，荒牙陨石般砸落的利爪爪风依然波及到他，他背部衣衫尽裂，鲜血模糊。但他浑然不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她啊……”他依然记得十数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南海神山之上，他被钉在白银的十字架上，背上黑色的羽翼伤痕累累，无声垂下，胸口的血洞依旧流淌鲜血，他奄奄一息，自己都以为自己将要死去。而羽族神殿之外聚集了所有的羽族精英，他们要投票将自己裁决。
“当时我是那么相信你，我以为自己可以继续以羽族的身份活下去了……”羽族皆白翼如雪，唯他一出生便带着永夜般的黑色羽翼，是为不祥。他是羽族年轻一辈中最天才的天才，但是慧极必伤，但是那次偶然之中，他闯入了神殿的禁地，见到了那棵绘国神木和浮雕塔石刻。知道了曾经神殿之于世人的言论不过谎言，那一刻起，他想要推翻神殿，神殿也想毁灭他。落败之后的那次裁决投票将尽，票数竟是五五持平，她握着最后一票。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她。
她站在风与花之间，白色的衣袍在长风中舒卷，如流云白雪。
“南山伊……”林守鱼满眼血色，刹那之间他已奔到荒牙的翼边，他踩上荒牙漆黑坚硬的翼骨纵身而上，逆光而望，太阳下他漆黑的剪影伴随天祝闪耀，带着峥嵘风骨。本以为不会去想起的记忆在生死之间涌上心头。那时候，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南山伊，他相信这些年的出生入死已经足够让她信任，可是南山伊看着他，清美绝伦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颤声道：祝，也许你是错的。
祝是他曾经作为羽族时候的名字，他成了第二个被斩去双翼放逐的羽族。
他被斩去双翼，焚毁神印，放逐人间。那段日子，他就像个废人一样，悲伤得快要死去。夜半梦回的时候，南山伊那破碎镜面般冰冷的眼神成了他日日夜夜绝望的梦魇。
林守鱼踩着翼骨朝着荒牙的背脊一跃而去，带着刀与剑的锋芒。荒牙第一次感到了惶恐，它振起双翼想要拍落林守鱼。
“虽然我很恨你，但是我也一直记得……”一直记得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因为黑色羽翼的缘故，他被族人斥为异类，年幼的时候，如何处理他便成了神殿的大事。那时，他每日每夜被铁链捆绑着关在地笼里，地笼冰冷漆黑，上面开着的天窗是唯一的亮色。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一个小女孩经常跑到地笼上面的天窗口看他，透过铁栏杆和他说话。他那时候经常对着她吼叫，抱怨她遮住了自己唯一的光，她在那里微笑着喊自己小怪物，自己就真的像怪物一样对着她嘶哑咧嘴，然后她掩着嘴咯咯地笑，于是自己也不再嘶吼，跟着她一起傻笑。
后来神殿商议结束，自己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囚禁，卸下了枷锁铁链，得以入学修行，再加上天赋独绝，前途一片美好。再到后来，风云无常，自己又被钉在十字架上，斩去双翼放逐人间，沦入黑暗。现在回想起来，其实……
“其实你才是那段日子里，我唯一的光啊。”
林守鱼野兽般地嘶吼着，眼泪莫名地流了下来。纵使往事已如风前之尘，但每每思及依旧泪眼泫然。
剑芒在空中划过流畅而凌厉的轨迹，朝着荒牙的脖颈处斩去，荒牙终于开始惊恐，它扭动脖子对着林守鱼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吼叫声震慑心魄，将他的长发都笔直地刮到了脑后。
“沙沙沙沙……”
林守鱼扭动手臂，抖落下了许多重剑光，那些剑光穿成了无数轨迹，最终都朝着它的脖颈斩去，铮铮铮地碰撞声呛然响起，荒牙的利爪伸到空中将那些剑芒一道道地打落。林守鱼右手无力下垂，左手持剑落在荒牙背上，一道道剑光在手臂上缭绕。
他无比了解荒牙，以至于他相信人类或者羽族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荒牙，他知道，荒牙强大而骄傲，它的双翼垂到地面上的时候说明它放松了警惕，它两边的两颗巨大獠牙只是幌子，真正锋利的是它口中那两排刀片般的密齿。荒牙没有性别也无法繁殖，虽然拥有长久的寿命但是终将灭绝。荒牙浑身坚不可破，而它们的唯一弱点就是它的脖颈后方！
林守鱼如此了解荒牙，因为他曾经饲养过一头荒牙！那个风雨之夜里，一头伤痕累累的年幼荒牙倒在了他的木屋前，师父将它带回了后院，接着他开始照顾它。那时候他骑着荒牙游历山河，荒牙狂躁的时候，骑在背上的他只要将手按着它的脖颈后方，它都会乖乖平静下来。
我对你的优点弱点生活习性都了如指掌，我凭什么能输？
林守鱼握剑，再跃，剑光千丝万缕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