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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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责怪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无论我答应与否,唐清漪都顺利地逃脱了出去,不知不觉,悄无声息。我不知道她用了何种方法,但就在第三天,西宫娘娘的棺椁随着一众白衣送棺的队伍出了皇宫大们,直奔皇陵而去。

    是夜,当值的宫女给唐清漪送饭的时候发现,整个冷宫已经没有了人影,连个字条或者像样的遗书也未曾见到一封。

    圣上大怒,派人连夜将皇宫搜了个仔仔细细,没有放过一个亭子的角落,也没有落下一个池塘的水里。不过,再找几个时辰都无济于事,因为我觉得唐清漪,很有可能混在了送殡的队伍中,离开了皇宫。

    显然,圣上也想到了这一点,派人快马加鞭地追了过去,然而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连一个长得像唐小主”的女眷都没有。于是,圣上撤回了所有派出去的人,也许,他是死心了吧。

    我倒没有跟着担惊受怕了一晚,因为我不是那个帮唐清漪逃走的人,我心中毫无害怕的理由。

    当我在隔天清晨起床的时候,先是舒服地神了个懒腰,然后隔着床帏看向外面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椅子上坐着,动作像是在慢慢地喝着茶——正是我十分熟悉的身影。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外衣也来不及披,光着脚下了地,撩开了床帏,猛地走了两步,仔细看去,果然是子钰回来了!

    我大气也不敢喘,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直到他能感觉我慢慢地向他走去的时候,我冲着他的背影福身行了一个小礼,微微一笑,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道:“……子钰,你,回来啦。”

    子钰听我出声,放下杯子,也缓缓地回了头来,站了起来。

    ——他比刚离京的时候高了好些,这半年来的风霜雨露将他的样子摧残了好些,连长出来的胡子也没有来得及刮下去,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明亮,整个人露出了沧桑却健硕的样子来。

    我连忙笑着说道:“你回来了也不让先行军派个人提前回来说一下,这么些日子不见,你过得好吗?”

    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他也会温柔地问问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留下的哨子好不好用,或者笑着握住我的手,一言不发。但我没有想到,他却皱了皱眉,口吻有些严肃地问道:“唐清漪的事情,你知道了?”

    我有些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说道:“她不是偷偷离宫了么?”

    “是你帮了她?”子钰的表情有些复杂,我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悲。

    我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不是我。”

    子钰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却又像理所当然,带着一丝遗憾一样,短促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去帮她……你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冒险……我真是,想太多……”

    我心中忽然五味杂陈起来。一阵南风吹过,将院子里面槐树花的花瓣吹进来一些,可我却觉得十分的寒冷和讽刺。我感觉寒意从脚底传来,经过了筋脉,汇聚到心中。

    冷,真的好冷。

    我猛地想起来唐清漪对我说过,子钰他早就知道南宫家的女儿工于心计,不可以平常心待之。虽然我自认为自己在自于面前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他终究会认为我也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实则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迄今也从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可难道,我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他人,错了吗?

    子钰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认了他话里话外“冷血”的指摘,便将双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可你也并没有错……唐清漪是我儿时的伙伴,但她并不是你的……所以你也没有义务替我去决定些什么……”

    我背对着他,忽然觉得心中十万分的委屈。我念在她和子钰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已经在年节时分去陪过她了,我念在她是我二姐夫家的女儿,便没有在第一时间禀告上去她有逃走的意向,这,在子钰口中,的的确确是“没有过错”,可明明,他心中明明是希望我能够应承下来她离宫的事情的!

    那么,我呢?

    如果我明知违了规矩,导致身犯险境,他可,会如这般,担心于我?

    我脑中千头万绪,心中又百转千回,可还没等我说些什么,肩膀上的温度便骤然下降,我低头一看,子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收回。而待我晃神的时候,他已经快步离开,很快便没了踪影。

    眼泪从我的眼眶中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很少因为什么事情流泪,我总觉得与其伤心难过,不如想一想下一步的生活应该怎么走下去。

    然而,我失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渐渐关注上子钰的生活起居,行踪轨迹,乃至他的喜怒哀乐我都要一一揣摩。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成为他侧妃之后的投其所好,还是已经成为了习惯性的关心,欲罢不能。

    琴末叫着“主子主子”走了进来,却发现我单手支撑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后来她描述这幅画面为“从未有过的惨状”。不过在当下,她只是慌慌张张地拿着手帕给我擦脸,同时也不忘将鞋子和外衣拿来给我穿上。

    然后,她出门叫喜儿去叫宫里的膳房去做我近日喜欢上吃的葱油饼,我一边哭着一边不忘嘱咐琴末叫她多放些葱花少放些盐。琴末哭笑不得地应了,又紧着给我打水梳洗。

    渐渐地,我才差不多平复下来了心情,心中不免又开始算计了起来。

    子钰这是去哪呢?他不可能去冷宫找些唐清漪的线索,他只能先去圣上那里复命。既然他安全回来并且第一时间关心唐清漪的去向,那么极有可能他是打了胜仗回来,有恃无恐,才会回来先要见我。

    那么,然后呢?

    我仔仔细细地将后宫中大约可能知道她去向的人一一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嘴角露出了冷冷的笑容。

    阮湄,阮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