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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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长生二字起苍黄 第三十六章:誓守长生

    距离灾劫降世的预言迫在眉睫,方杰、罗裳而人奉门宗密令,遍及江湖之上以图四凶枉死之魂。哪知二人才复离开师门不足半月便后院失火,此间仙门四脉借以玉公子暂离师门之际,合围长生门,门人死伤无数,血魔老儿竟也葬身敌手。四脉翘楚义军已成破竹之势攻上山去,看来大破山门在如今,也只是时间问题。

    长生崖山阴之路被破,贼匪门户大开,摘星、冲天峰耳脉正欲一鼓作气直攻山顶之时,却复碰到了一群讨债的恶鬼。

    长生一脉,怎会接应得这般迅速……

    “老鬼可是你们杀的?”

    从这以后,司徒先生和七月十四一众便不再多说半句话,只顾一前一后地迎着这两方宗派越逼越近,他们走得很慢,每每迈出一步,却好似都踏在这仙脉正宗的心坎上一般。

    饶是两脉门人不下百记,可无奈这山路狭窄,再多的门人又当如何?观之长生门那一众援军,百余门人竟无一子认为自己可以活着下山。

    漫山遍野的萧瑟杀意,即便艳阳高照却直骇得人脊背发寒。

    那几人的目光直若透骨钢钉,叫人不敢直视。四目相对之间,萧不让这堂堂几尺男儿竟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兀自涕泗横流起来,“你们别过来!你们要做什么,别过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过来……”

    那六个人恍若聋了一般,没有表情,脚步也根本没有停下。

    脚步不停,更是紧接着“呛啷啷”的四声龙吟。

    恶鬼寻仇,剑在手上。

    那一众门人当即不约而同地侧身放行,让开了一条通路,好似当今便迫不及待地直欲与那二子撇清关系一般,而那二人就这么被孤孤单单地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说句话啊……慕白!嗨呀!你倒是说句话啊!”

    慕白并没有动,他好像早已完全被此情清醒吓呆、吓傻了一般。

    他若是还有杀招为何还不发动,难道偏偏要等那一众恶鬼真来取咱性命的时候才肯动手吗?

    萧不让等不了,也不想等。

    他不想死。

    “各位上仙大侠……”萧不让说话间,躬身便是一记响头,满脸泪痕,哪复方才斩杀血魔的那股子狂傲狠劲?

    只听他哭声求饶道:“求大侠饶了小人一命,是我该死,我该死!”

    这男人一面用力抽着自己的嘴巴,一面跪爬至血魔那具尸体旁,连连磕头道:“我是小人,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长生门,求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司徒先生看了看前方的七月十四,却是幽幽道:“门宗叫我们下山做什么?”

    这司徒先生所问的,不正是斩杀了鬼见愁与剑一的少年?

    只听那人塑模样的男人冷声道:“守山。”

    司徒先生又道:“许州金家那一众门人却又是如何了?”

    男人冷哼一声,却是没有答话。

    这老人问得自然是句废话。

    萧不让的心头又是一紧,兀自把头埋在两手之间浑身巨颤。江湖之上早有所闻,见过七月十四的只有两种人——将死之人和断气之人,许州金家那攻山一众来了不下百人,如今莫非都是……

    司徒先生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的萧不让,也不知是说与谁听,自顾幽幽道:“门宗只叫我等守山,好似未曾我等杀人啊。”

    那男人竟是看也不再看他,“你是你,我

    是我。”

    这老人若有所失般地长叹了一口气,又是淡淡道:“他们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可否容我先问上他们几句话?”

    五人之中一名短发劲装的少女终是不自觉地冷哼一声,冷冷道:“七月十四只听门宗一人指示,你老糊涂了吗?”

    “这我当然知道……”老人嘴上说着,脸上却已蒙上了一层薄霜,“不过小娃娃……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老朽只是想叫你们迟些动手罢了……”

    栈道上百余记生者兀自觉得呼吸一窒!这老头子究竟学得什么功夫,单单只动了怒意便叫人遍体生寒……可更加奇怪的是那四个人。

    人塑模样的领头男人当即摆了摆手,满脸非但不惊不惧,竟然满是癫狂嗜血。只见他喘着粗气冷笑道:“老四……你也真是多嘴!罢了罢了,莫要叫这些杂种看了咱的笑话!不过……老头儿,你若是哪天有兴趣叛门下山改投这狗屁正道,千万要告诉我知道……你的命,要留给我收拾……”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你把问题问完了。”

    说话间,那男人拍了拍身边两个人的肩膀,五人当即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老人兀自望着那五人的背影,苦笑着咧了咧嘴。继而又低下眼来,盯着跪伏在地抖似筛糠头也不敢抬的萧不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你抬起头来看我……”

    司徒先生说着缓缓挤出一丝微笑,柔声道:“你们这群人皆道是为民请愿,替天行道。那我问问你,何为道?”

    萧不让看了看身后的七月十四,苦着脸摇了摇头,却又是把头埋下。

    司徒先生仍是微笑道:“你大可不必惧怕他们!我等虽说不上大仁大义,却还不是些出尔反尔之辈。他们既说叫我把问题问完,一炷香之内就定当不会伤你毫发。不过老朽苟活了百年有余却仍是参不透你们口中的大道。你到是说与我听,究竟,何为道?”

    萧不让颤声道:“除魔自是大道,你等是魔是妖,是恶人。你等自然明白不了!”

    司徒先生紧接着又道:“那何为正邪?”

    “我……”

    萧不让刚欲开口,却是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司徒先生大笑,“若是说你等为正,我等是邪……那正是何意?邪又是个什么东西?”

    见萧不让不再开口,老人却又是看向慕白柔声道:“你又来说说?”

    慕白咬着牙,又愤恨地摇了摇头,好似根本不想与这老人多费口舌。

    “天地造化,顺应自然便是正,逆天而行便是邪。你等修道练体却都是些个逆天续命的功法,用着所谓大道之名,却与我等又有何区别?你我之间还不都是邪?”

    老人见众人也不言语,又道:“而你们眼中,自家的修行法门就都是正道。变化繁多,另辟蹊径便是逆天,便是邪道。你等自命为天,不正是世间第一大邪?”

    慕白终是忍不住厉声道:“我等修行具是归真于世、顺应自然,又哪里来的大邪?你等好杀成性,又哪里来的另辟蹊径?你这老人,满口道理却都是歪理!”

    “你又几时见到我们好杀成性了?”

    老人又缓缓道:“佛前八部众,夜叉罗刹食人无数,却为被佛祖奉为护法?杀便是邪,那何又为恶?你等师门混淆正邪善恶,还修得什么道!顺得什么天!”

    慕白别过脸来也在不看他,自道:“你这

    老人尽是歪理,我不与你说了!”

    老人笑道:“那也罢,只是我再问问你,你脚下的却是什么?”

    “嗤!”

    慕白冷声道:“你老糊涂了,我脚下的是山,是你们长生崖!”

    老人摇头道,“你错了,我脚下的是我。”

    慕白咧了咧嘴,“这老东西疯了,你是山,那山又是什么!”

    老人道:“山是河流,是明月,却都是我。你等众人皆被俗相所扰,看不见何为真我,何为山川大地。才要为了一己私利闯我山门,手上满是鲜血,仍要背个救世为民的美誉。我是何物?我,不正是世界天下?见山不是山,见水何曾别。山河与大地,都是一轮月。你等修学多年,竟连万物本相都看不清楚,便受人蛊惑妄种恶因。倒当真是一班苦命之人……你们走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这老人肯放我们走?

    萧不让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子,颤声道:“你肯放我们走?”说着却也不禁回头看看七月十四那帮煞星。

    那群人竟仍是背着身子看也不看这一众正人君子,其中复有一人冷笑道:“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你等若是脚力过人,只管下山便是。不过手刃些个会跑会逃的人,总比些个任人砍杀的木头强……老头儿既说让你们走了,还不快滚!”

    “这……”萧不让苦着脸望向司徒先生,想来这老家伙只说了叫我们下山,却没说不取我等性命……下不下山还有什么分别!

    那老人却也是别过脸去再不看他。兀自一甩云袖,道了声:“走吧。”

    早知长生门这般卧虎藏龙,我等干嘛还要以身犯险闯这山门?

    不过只要可以逃得下山,多少还会有些希望。

    一炷香的时间……

    哦不,此间已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萧不让如今真是一肚子苦水无从宣泄,只盼着快快回了冲天峰,快快叫门宗将自己保护起来。一望那摘星崖的慕白,那子却仍是晃似吓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人人皆道是摘星上人如何如何,却没看出来都是些胆小怕事的耸包!

    忖道这里,萧不让自是没好气道:“慕白上人,长生门众大侠开恩放我们生路。你为何还不走,你还呆在这里作甚?”

    慕白轻声道,“等人。”

    萧不让的身形当即一窒,不由得小声道:“等谁?”

    此时前方不远处却是又听得一人朗声道了句:“等我们!”

    而与此同时慕白也终是裂开嘴角,兴奋道:“四大派掌教到了。”

    闻得慕白此言,七月十四一众立时别回身子,腰间佩剑已复提在手上,司徒先生也是坐地面色一沉。

    掌教,自是处理门内法规,司掌山门刑罚一职。若是论起权职,也仅仅低了首座一头。既是如此,这四人的修为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如今四大门派掌教即已齐聚这长生崖上,为何还不见门宗丁凡?他倒究竟是在怕些什么,莫不是已被何事所扰绊不开身?

    那一众小小山门宗主倒是可以应付,四脉掌教齐聚长生崖却叫这六个人如何是好?

    只听闻七月十四那个领头男人一马当先地纵身跃上山头,冷着脸把剑当胸一横,冷声道:“布阵守山,闯山者死!”

    正可谓:

    一话正邪两难断,却话长生行路难。

    四脉聚顶除魔日,业障焚身无人还!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