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笑浮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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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犹言第一 上得头筹

    荣昭仪一事大抵是了结了,罚了季子棠禁足一个月,另外以管教不当之由扣罚了懿妃半年的俸禄。

    等到季子棠解禁时,也已由冬日寒天转为初春暖阳。

    要说春日里,皇宫里最得瞩目的就是逢皇子们的大考,此次备选的有皇二子江孝琰,皇三子江孝珩,皇四子江孝玢,除此之外还有平日里学堂跟着读书的世家公子,大考分三天逐一进行,第一天考的是笔下知识,不管内容如何刁钻离奇,也躲不过平时皇子们在学堂里知晓的学问,由学堂师傅的出题,最后的分数自然也是师傅来考量。

    大考前日,皇帝在养心殿召见学堂师傅,暗心名言的与他说了这次大考的重要性,也要他心里明白,若是掺杂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皇帝绝不会轻饶。

    第二天皇子们要进行的是武试,临近酉时会由圣上亲自拟定题目,在文武笔试后,第三天是随机考题,在木箱中有十个题目,考验的是皇子们当下的应变能力。

    皇二子是历届大考的头筹,几个世家公子均是新晋的考生属于黑马,但多半呼声依然在皇二子身上,不过本次大考与以往略有不同,传言是皇帝为选储君的良佳机会,关系到三位皇子谁有机会进入上书房协政,在大考前三天,宫中的赌盘早已暗自开启。

    南四所中由张太监发起,他拿着三个深口大碗,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旁跟着一个记名的太监将要记下各位下注人的明细,闻声而来的宫女太监被人群相拥着,院子里一时间水榭难通。

    殿内,季子棠捧着那本未看完的《镜花缘》,一旁的江孝珩在做最后的备考准备,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大,惹得季子棠忍不住也跟着去凑个热闹,刚一推开扇门,便被眼尖的太监拉进人群中。

    “季姑娘,你也来玩玩儿吧”她从不贪偏小财,城中的赌坊,但凡经过时都会避而远之,她向来觉得,赌局和骗局其实并无两样,庄家藏匿在其中的猫腻,常人永远是无法用肉眼看穿的,你一旦沾手下注,对于那些“小赌怡情”之类的话也就只是无稽之谈。

    人的欲望,像极深潭,赢了的人希望赢得更多,而输了的人总想着如何翻盘,相对于鲤鱼跳龙门的事情,几率甚小到可以与白日做梦相仿。

    尽管他们知道,就算季子棠真的会下注也一定是掷在第二个属于皇三子的空碗中,他们无非就是图个乐和,说不准也能借着哪位皇子的福气得个喜气。

    宫中向来严禁开盘设盘,之所以他们敢于如此大胆,也是取决于皇帝的态度,前年,这个“娱乐”才正式成为皇宫里的倡举,早年听闻之时皇帝多半也是持反对之态,一个开盘的太监斗胆说了这样一番话:“奴才认为,此盘不同与任何赌博,奴才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支持各位主子们”。

    大考时,除了皇帝太后及几个御妻外,这些下等的奴才自然是没有机会亲眼目睹,他们能做的就是以这样一个方式,一则是想挣点小钱,二则也的确如他所说,倘若今日开盘的是朝中大臣,性质当然是以恶劣著称,而这些小奴才们,无妨之举又何需剥夺他们的盛情呢。

    季子棠耳根软向来听不得别人劝,三两句话之后一狠心从腰间拿出锦袋,那里装着的是她所有的家当,她毫不犹豫的倒进第二个还未有任何支持的空碗中,临末将空空一洗的锦袋展示给众人:“瞧着,我可把所有家当都捐了,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一时,大家目瞪口呆,虽说她是皇三子的贴身,倒也不至于这样的孤注一掷吧,皇三子天资不足,得不上头筹那是必然的事情,她这个冒然之举无非是徒劳的葬送,然而此时,几个小太监也跟着她一起下注:“季姑娘认定的事,奴才肯定支持!”。

    接着,又有几个小宫女跟着下注,眼瞅着皇三子碗中的筹金是越来越多。

    大考前夜,长生殿轮到以冬当值,她正守在床头为江孝珩扇风解暑,些许是头回参加大考的缘故,江孝珩直至夜里也未能睡的安稳,每次当守夜的人不是季子棠时,他总会感觉到不安,惶恐到噩梦不断。

    他梦到景福宫、梦到母妃、甚至梦到季子棠。

    景福宫中他的母妃与季子棠并排而立,一个是眉心微低,略带愁容的道:“我的好儿子,母妃对不起你!”而旁边另一个女子烟水秋瞳,语气中满是哽咽的说:“主子,好好保重!”。

    她们挥着手,皆是表达与他道别之意,他想要上前拥住她们,可当他张开臂膀拥住季子棠时,母妃刹那而逝,当他松开手想要抓住母妃时,季子棠也如灰飞烟灭一般,在眼中消失,最终,他的左膀右臂落空,单只余下他一个人。

    不管他如何呼唤她们的名字,也毫无动容。

    他害怕,无助的从梦中惊醒,额上与后背汗水浸漫,伴着的是一声:“啊”!

    靠在柱子上打盹的以冬被这不明的声音吓醒,她露着惊慌的神情看向江孝珩:“主...主子?”由于江孝珩是梦魇了,很快又倒在了床榻上。

    这次,他终于可以昏沉的入睡。

    次日一早,五更天时,天还是灰蒙蒙的未有明亮,江孝珩便起身着装,季子棠也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今日大考,她定是要露面嘱咐他几句的。

    “主子,别紧张,就把你平日学到的知识发挥出来”江孝珩深吐了一口气,要说不紧张那也都是些自欺欺人的借口,他的手紧张到不知该如何安放,最后只好无奈的抱在胸前。

    今天季子棠放三元休息一天,自己跟着江孝珩到学堂,临进学堂前,季子棠忽然抱住江孝珩,在他耳边低语:“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这一幕恰巧被皇二子看到,他捻着醋意:“你们这般好生恩爱,倒是羡煞了旁人”。

    季子棠转眼瞧皇二子,羞怯之色挂与脸上:“皇二子倒是会取笑奴婢”。

    时辰已到,随考的几人跟着师傅步入堂里,哪怕今天是大考的日子,皇四子迟到也不是例外,平日迟到,师傅多半也不会太责怪他,他是师傅,但也是君臣,见到皇子们行礼也是无可厚非,今日师傅绝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对不起,皇四子您迟到了,这场考试您的资格被取消了”师傅一手将他拦在门口,可皇四子机灵的从师傅臂下空档里钻了进去。

    考试的时间是半柱香,季子棠呆坐在门口的树下,最先出考场的是胸有成竹的皇二子,季子棠垂首恭谨,二人聊过几句,他便朝自家苑子而去。

    接下来出来的是几位世家公子,有人挠头暗探:“师傅这次出的题目也忒难了”,最后出来的才是皇三子。

    季子棠并没有问他考的如何,反而是带他回到长生殿,殿里早已准备好了早膳,有龙舟镢鱼、蜜汁脑花、虾籽冬笋、芙蓉大虾、和玉掌红蹄,这些都是她特意要小厨房早就准备好的膳食。

    大多都是补脑的膳食,最后一碗珍珠雪耳更是清淡入口。

    承乾宫也派来了送食盒的宫女,菜肴与季子棠准备的大致相同:“姑娘真是细心,凡事都想在了懿妃娘娘前面”。

    “懿妃娘娘处理内廷事宜烦杂,奴婢也是尽自己所能替娘娘分担些”传菜的宫女叫稚梦,是承乾宫即胭脂的第二大宫女,自龙潜府邸时便伺候在懿妃左右,从前很少见懿妃安排差事给她,只是如今情况大有不同,反倒少了胭脂的身影。

    “我瞧着好几日不见胭脂姐姐了”。

    “胭脂姐姐进来感染风寒,懿妃娘娘恩典她,特许她歇息两日,以后姐姐有事尽管来找奴婢就好”比起胭脂,眼前的稚梦年纪更小一些,和她的名字一样,略显稚嫩。

    当晚武试的题目从乾清宫传出来,诸位皇子明日要在武场比试,江孝珩从未进行过任何武术方面的训练,武试多半用刀用剑,季子棠唯一的要求,不受伤就好,这场比试只能在自求多福中度过。

    武试当日,坐在看台正中央的是皇帝江罹诀,右边的位置一如往昔是懿妃的宝座,左边座着的是珍嫔,她们二人身旁各跟了一个宫女,而季子棠则是站在懿妃的身后。自上次下毒事件以来,荣昭仪甚少在六宫露面,但凡有大场合皇帝依然还是要懿妃在身侧相伴。

    要说皇帝对荣昭仪是宠爱,那么对于懿妃就是敬爱,前者如同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之物的把玩,熬过了新鲜劲,才发现还是老物件好,而后者的关系才更像夫妻之道,我敬你三分,我让你三尺。

    皇子们抽签,江孝珩首先对决的是皇二子,比试台上,二人有模有样的互相一拜,与皇二子相对,季子棠心中并无担忧,但是悬念却让人意外,不知是皇二子有意让他三分,还是真的甘在下风,结果太监竟伸起皇三子手,示意皇上此局江孝珩胜出。

    随后的那签并不如意,江孝珩偏偏抽中了江孝玢,皇四子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展示身手,除了要让父皇知道他的能力外,他要彻底击垮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替母妃出一口气,他知道这场仗自己必胜无疑。

    他们二人的题目是马背上比试,双方手中各执一剑,在相距三米的距离,听闻太监一声令下,两匹马在主人的挥鞭加速而驰,手中的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刀光剑影之时,远处的懿妃手中正捏着帕子为儿子捏把汗,江孝玢剑走刀锋从江孝珩头上而过,锊下他一缕青丝,江孝珩也不甘示弱,在后奋起直追,不知怎的,江孝玢身下的马,突然惊慌失措,摔得皇四子人仰马翻,满地直打滚。

    两番文武笔试下来,谁都没曾想过江孝珩竟然名列头筹,在场的太监宫女们欣喜鼓舞之时,皇帝转过头望向懿妃,声音极为温柔地对她说道:“你功不可没,回头朕一定要好好嘉赏你”。

    这哪里是她的功劳,一切都要归功于皇三子先天资质深足,再论旁的也是那些人有眼无珠,她的偏执与坚信,终究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