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九 马戏团的男孩（一）
“小雨，还在生表哥的气？”徐进北小心翼翼地问。
杭雨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他。
“你知道的，外公他老人家一辈子最看重脸面，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连生命都是他给的，也无法不尊重他老人家……”
“所以就不管我的死活？”杭雨冷冷地道。
“死活？哪有那么严重……”
“是的，对你们来说，钱、地位、家族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所以个人的幸福是可以被牺牲的，对不对？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被牺牲，只要家族能往上爬，是不是？”
徐进北皱眉，深深地看着杭雨，慢慢地道：“是的。”
杭雨柳眉一轩，站起来就要发飙，丁丁连忙拉住她，杭雨冷笑一声：“所以你们逼着我嫁给我不爱的人，所以你们在六哥身陷囹圄之后就放弃了他，所以你们可以跟娄家做了三十年仇人之后又可以在一起把臂言欢？”
徐进北靠在沙发上，眉眼中浮起深深的痛苦，但还是慢慢地道：“是的，为了家族，是的。”
“你们都是冷血动物！”杭雨叫道。
“冷血动物？”徐进北冷笑一声：“我的婚姻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六哥是我的亲哥哥你不知道吗？娄家家主曾经扇过我爸的耳光你不知道吗？”
杭雨忽然静了下来，无言地看着徐进北。
“你知道！我更知道！”徐进北忽然厉声道：“我知道跟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滋味，我知道亲哥哥被关进监狱永远出不来的滋味，我知道眼见敬爱的父亲被人扇耳光而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滋味，更知道跟仇人的儿子一起合作，一起喝酒的滋味！”
徐进北站了起来，眼红得可怕。
“可是我怎么办？我只有忍！忍着无味的生活，忍着对亲人的思念，忍着想杀掉仇人的冲动，我跟家族一起，努力向上爬，努力挣钱，为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徐进北吼道：“为的是有一天我们能不看别人的颜色过活，有一天能把我们的仇人全都踩在脚下！有朝一日我们家族的所有人都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杭雨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得往后退。
“所以我们要忍！”徐进北冷冷地看着她：“如果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世界就没有万北集团，国家部委不会有五十八个姓徐的，全国各地不会有价值数千亿的各种产业！”
杭雨想反驳，但在这个同样痛苦却一直隐忍的表哥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丁丁拉了拉杭雨，跟徐进北挥挥手，离开了那里。
杭雨一路都没有说话，丁丁把她送了回家，她也没有说话。
晚上，去海州押送的队伍回来了，成功将货物送达，客户很满意，立即把酬金付了。
第二天另一组也从香港回来凯旋归来，后便举行了一场庆功宴。
而下一笔生意也已经谈好，小队长娄化龙带领的两个三人小组开始准备，去英国迎接一位明星到来，随后的三天的时间都由他们负责明星的安全，另两个三人小组已经在明星下榻的酒店和演出的体育馆进行勘察了。
“咦，这里还有马戏团表演啊？”
凌快好奇地看着一辆货车从镇上缓慢地驶过，车厢上贴着大幅的狮子钻火圈和美女戏蛇，喇叭里播放着火烧火燎的宣传词“…东南亚美女与蛇共舞，非洲雄狮连钻十二火圈，更有从爪哇岛诚心邀请来的一流杂技团为大家表演空中飞人，无保护措施走钢丝，以及精彩绝伦的无臂男孩弹钢琴，钢管舞蹈等等，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丁丁看着镇东头那片杂乱的魂影，嘴角勾出一缕微笑，“晚上请你们看马戏去。”
简单地吃过晚饭，几个人散着步，晃荡去了镇东头，这里有一片空地，原先是开镇民大会用的，后来被堆放了一些杂物，又被停了两辆报废的面包车。
今晚空地被稍微整理了一下，搭了一个很大的帐篷，帐篷外面同样贴的是花花绿绿的海报。
“这都是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哪有什么好看的，我说还不如在宾馆里面打牌。”买了票进去后，凌快看着寥寥无几的座位抱怨道。
“你知道什么！老板来这里肯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定就有线索在这个马戏团里，你唧唧歪歪个毛线！”罗大宝不屑地反驳道。
“就你知道！是我跟老板时间久还是你时间久！”
“这不是时间问题，是脑子！老板你说是不是？”
丁丁笑而不语，凌快还是缺了点悟性。罗大宝虽然才跟自己没多久，但脑子够灵活，基本能跟上丁丁的思路，而且拳脚和枪械都算得上极为精通，所以在原起龙升任安保公司经理之后，罗大宝便接过了他的职责。
来到这座敢州东南部的小镇，是为了寻找一名失踪一年多的男孩。在一个寻人组久寻无果的情况下，丁丁才带着凌快和罗大宝接手。令丁丁奇怪的是，一年前这个男孩的魂影轨迹出现在晴州市郊之后，魂影便开始了四处奔波。
从晴州到府州，到月州，敢州，出没在各个县城，城镇，甚至乡村，每到一个点都会停留三到五天，一度让丁丁怀疑起自己的灵眼，哪有买了孩子带着他到处跑着玩的？这也让跟随着轨迹追踪的丁丁几人疲于奔命，一个星期之内来了个西南三省游，累了个半死。
而今天来到这里，无意中看到马戏团的宣传，丁丁心中一亮，这种团体不就是到处跑的么？再加上那道魂影轨迹的指引，他终于发现了那点魂影光团。
虽然光彩有些暗淡了，但那特征一看便知，害自己跑了这些天，心中有些恼怒的丁丁便进来一探究竟。
到了七点半，进来的镇民越来越多，在门*了十五块钱，就拖儿带女地各自找座位坐下，大声打招呼的声音，小孩哭叫声，让小孩不要乱跑的训斥声一起响起，顿时嘈杂起来。
八点，在镇民们的催促下，灯光终于亮起来，一个外表和气一脸笑容的中年胖男踩着鼓点上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光临环亚马戏团！我团曾经在国都大剧院演出，足迹遍布东南亚，在全国二十八个省都引起过轰动！数不清的剧院都邀请我们表演，但我们始终认为，艺术应该扎根于民间，艺术应该反馈给民间，所以我们来了！今晚我团来到贵地，将会给大家带来无与伦比的视觉享受，精彩纷呈的马戏，驯兽，歌舞表演会让您觉得不虚此行，百看不厌……”
吹嘘了半小时，就在观众开始嚷嚷的时候，胖男终于退了下去，一列身穿紧身衣的女孩鱼贯上台，激昂的音乐响起，女孩们一阵穿花蝴蝶一样的舞蹈之后，开始表演叠人梯，顶碗以及骑独轮车。
表演平平无奇，因为靓丽的外形，女孩们并未被赶下去，反而颇有一些彩声，女孩们下去后，有工作人员摆上门木台，铁丝圈等道具，一头金色毛发的硕大狮子摇晃着走上台来，不出所料地引起一片惊讶的叫声。
后台，狭窄的化妆间人影来回穿梭，换衣服，找道具，团长胖男正在朝化妆的男女们大声喊着：“快点快点，下一个节目是滑稽戏吧？老翔人呢？准备好没有！”
“老翔去拉屎了！”有人回道
“都什么时候了！真是懒牛上架屎尿多！”
“老翔嘛，翔多很正常啦……”有人阴阳怪气地调侃。
“哈哈哈……”
“笑，笑个屁！赚不到钱都给我吃素！胖男阴沉着脸，还有你！衣服换好没有？你就准备穿这个上台？”
胖男指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叫道。男孩穿着宽大的棉袄，看不到手脚，坐在拐角发呆。
看到团长朝自己吼，小男孩怯怯地站起来道，“付姨出去了，等一下就给我换衣服。”
“这么久衣服还不会自己穿，我养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赶紧给我捯饬好，不然明天没饭吃！”
胖头气凶凶地走开了，男孩面带恐惧地举起手臂开始脱衣服，双臂将棉袄顶起，棉袄宽大也不用拉开拉链，头直接就钻了出去，把棉袄放在一边。这时才能看见，男孩里面穿的秋衣是短袖的，因为这个男孩双臂只剩光秃秃的上臂，从肘部往下都没有了。
男孩用断臂把架子上的一套小西装取下来，想往身上穿，但是没有手的操作，他只能套上一个袖子，用了好一会才穿上相对窄紧的另一只西装袖子。
穿上衣服，扣子却无论如何也扣不上了，更别说还有更加复杂的小领结，化妆间里的人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
台上此时正在表演老翔的滑稽戏，阵阵喧闹声传来，下一个节目就是自己的了，男孩两只断臂夹着领结，徒劳地想往脖子上系，但是又一次次地滑下来。听到音乐声他知道滑稽戏很快就要结束，而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想起老板不给吃饭和关小黑屋的恐怖惩罚，男孩不禁浑身抖了起来。
越抖领结越夹不住，听到外面音乐声停止的一声锣响，男孩绝望地一松，领结掉到了地上。
杭雨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他。
“你知道的，外公他老人家一辈子最看重脸面，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连生命都是他给的，也无法不尊重他老人家……”
“所以就不管我的死活？”杭雨冷冷地道。
“死活？哪有那么严重……”
“是的，对你们来说，钱、地位、家族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所以个人的幸福是可以被牺牲的，对不对？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被牺牲，只要家族能往上爬，是不是？”
徐进北皱眉，深深地看着杭雨，慢慢地道：“是的。”
杭雨柳眉一轩，站起来就要发飙，丁丁连忙拉住她，杭雨冷笑一声：“所以你们逼着我嫁给我不爱的人，所以你们在六哥身陷囹圄之后就放弃了他，所以你们可以跟娄家做了三十年仇人之后又可以在一起把臂言欢？”
徐进北靠在沙发上，眉眼中浮起深深的痛苦，但还是慢慢地道：“是的，为了家族，是的。”
“你们都是冷血动物！”杭雨叫道。
“冷血动物？”徐进北冷笑一声：“我的婚姻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六哥是我的亲哥哥你不知道吗？娄家家主曾经扇过我爸的耳光你不知道吗？”
杭雨忽然静了下来，无言地看着徐进北。
“你知道！我更知道！”徐进北忽然厉声道：“我知道跟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滋味，我知道亲哥哥被关进监狱永远出不来的滋味，我知道眼见敬爱的父亲被人扇耳光而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滋味，更知道跟仇人的儿子一起合作，一起喝酒的滋味！”
徐进北站了起来，眼红得可怕。
“可是我怎么办？我只有忍！忍着无味的生活，忍着对亲人的思念，忍着想杀掉仇人的冲动，我跟家族一起，努力向上爬，努力挣钱，为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徐进北吼道：“为的是有一天我们能不看别人的颜色过活，有一天能把我们的仇人全都踩在脚下！有朝一日我们家族的所有人都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杭雨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得往后退。
“所以我们要忍！”徐进北冷冷地看着她：“如果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世界就没有万北集团，国家部委不会有五十八个姓徐的，全国各地不会有价值数千亿的各种产业！”
杭雨想反驳，但在这个同样痛苦却一直隐忍的表哥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丁丁拉了拉杭雨，跟徐进北挥挥手，离开了那里。
杭雨一路都没有说话，丁丁把她送了回家，她也没有说话。
晚上，去海州押送的队伍回来了，成功将货物送达，客户很满意，立即把酬金付了。
第二天另一组也从香港回来凯旋归来，后便举行了一场庆功宴。
而下一笔生意也已经谈好，小队长娄化龙带领的两个三人小组开始准备，去英国迎接一位明星到来，随后的三天的时间都由他们负责明星的安全，另两个三人小组已经在明星下榻的酒店和演出的体育馆进行勘察了。
“咦，这里还有马戏团表演啊？”
凌快好奇地看着一辆货车从镇上缓慢地驶过，车厢上贴着大幅的狮子钻火圈和美女戏蛇，喇叭里播放着火烧火燎的宣传词“…东南亚美女与蛇共舞，非洲雄狮连钻十二火圈，更有从爪哇岛诚心邀请来的一流杂技团为大家表演空中飞人，无保护措施走钢丝，以及精彩绝伦的无臂男孩弹钢琴，钢管舞蹈等等，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丁丁看着镇东头那片杂乱的魂影，嘴角勾出一缕微笑，“晚上请你们看马戏去。”
简单地吃过晚饭，几个人散着步，晃荡去了镇东头，这里有一片空地，原先是开镇民大会用的，后来被堆放了一些杂物，又被停了两辆报废的面包车。
今晚空地被稍微整理了一下，搭了一个很大的帐篷，帐篷外面同样贴的是花花绿绿的海报。
“这都是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哪有什么好看的，我说还不如在宾馆里面打牌。”买了票进去后，凌快看着寥寥无几的座位抱怨道。
“你知道什么！老板来这里肯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定就有线索在这个马戏团里，你唧唧歪歪个毛线！”罗大宝不屑地反驳道。
“就你知道！是我跟老板时间久还是你时间久！”
“这不是时间问题，是脑子！老板你说是不是？”
丁丁笑而不语，凌快还是缺了点悟性。罗大宝虽然才跟自己没多久，但脑子够灵活，基本能跟上丁丁的思路，而且拳脚和枪械都算得上极为精通，所以在原起龙升任安保公司经理之后，罗大宝便接过了他的职责。
来到这座敢州东南部的小镇，是为了寻找一名失踪一年多的男孩。在一个寻人组久寻无果的情况下，丁丁才带着凌快和罗大宝接手。令丁丁奇怪的是，一年前这个男孩的魂影轨迹出现在晴州市郊之后，魂影便开始了四处奔波。
从晴州到府州，到月州，敢州，出没在各个县城，城镇，甚至乡村，每到一个点都会停留三到五天，一度让丁丁怀疑起自己的灵眼，哪有买了孩子带着他到处跑着玩的？这也让跟随着轨迹追踪的丁丁几人疲于奔命，一个星期之内来了个西南三省游，累了个半死。
而今天来到这里，无意中看到马戏团的宣传，丁丁心中一亮，这种团体不就是到处跑的么？再加上那道魂影轨迹的指引，他终于发现了那点魂影光团。
虽然光彩有些暗淡了，但那特征一看便知，害自己跑了这些天，心中有些恼怒的丁丁便进来一探究竟。
到了七点半，进来的镇民越来越多，在门*了十五块钱，就拖儿带女地各自找座位坐下，大声打招呼的声音，小孩哭叫声，让小孩不要乱跑的训斥声一起响起，顿时嘈杂起来。
八点，在镇民们的催促下，灯光终于亮起来，一个外表和气一脸笑容的中年胖男踩着鼓点上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光临环亚马戏团！我团曾经在国都大剧院演出，足迹遍布东南亚，在全国二十八个省都引起过轰动！数不清的剧院都邀请我们表演，但我们始终认为，艺术应该扎根于民间，艺术应该反馈给民间，所以我们来了！今晚我团来到贵地，将会给大家带来无与伦比的视觉享受，精彩纷呈的马戏，驯兽，歌舞表演会让您觉得不虚此行，百看不厌……”
吹嘘了半小时，就在观众开始嚷嚷的时候，胖男终于退了下去，一列身穿紧身衣的女孩鱼贯上台，激昂的音乐响起，女孩们一阵穿花蝴蝶一样的舞蹈之后，开始表演叠人梯，顶碗以及骑独轮车。
表演平平无奇，因为靓丽的外形，女孩们并未被赶下去，反而颇有一些彩声，女孩们下去后，有工作人员摆上门木台，铁丝圈等道具，一头金色毛发的硕大狮子摇晃着走上台来，不出所料地引起一片惊讶的叫声。
后台，狭窄的化妆间人影来回穿梭，换衣服，找道具，团长胖男正在朝化妆的男女们大声喊着：“快点快点，下一个节目是滑稽戏吧？老翔人呢？准备好没有！”
“老翔去拉屎了！”有人回道
“都什么时候了！真是懒牛上架屎尿多！”
“老翔嘛，翔多很正常啦……”有人阴阳怪气地调侃。
“哈哈哈……”
“笑，笑个屁！赚不到钱都给我吃素！胖男阴沉着脸，还有你！衣服换好没有？你就准备穿这个上台？”
胖男指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叫道。男孩穿着宽大的棉袄，看不到手脚，坐在拐角发呆。
看到团长朝自己吼，小男孩怯怯地站起来道，“付姨出去了，等一下就给我换衣服。”
“这么久衣服还不会自己穿，我养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赶紧给我捯饬好，不然明天没饭吃！”
胖头气凶凶地走开了，男孩面带恐惧地举起手臂开始脱衣服，双臂将棉袄顶起，棉袄宽大也不用拉开拉链，头直接就钻了出去，把棉袄放在一边。这时才能看见，男孩里面穿的秋衣是短袖的，因为这个男孩双臂只剩光秃秃的上臂，从肘部往下都没有了。
男孩用断臂把架子上的一套小西装取下来，想往身上穿，但是没有手的操作，他只能套上一个袖子，用了好一会才穿上相对窄紧的另一只西装袖子。
穿上衣服，扣子却无论如何也扣不上了，更别说还有更加复杂的小领结，化妆间里的人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
台上此时正在表演老翔的滑稽戏，阵阵喧闹声传来，下一个节目就是自己的了，男孩两只断臂夹着领结，徒劳地想往脖子上系，但是又一次次地滑下来。听到音乐声他知道滑稽戏很快就要结束，而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好，想起老板不给吃饭和关小黑屋的恐怖惩罚，男孩不禁浑身抖了起来。
越抖领结越夹不住，听到外面音乐声停止的一声锣响，男孩绝望地一松，领结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