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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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元日之前(一)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即便是最纯粹的善事,也会被人冠以邀买民心的恶意揣测。不反对,不参与,是大多数人的态度,尽管这与老祖宗承袭上古神国的教诲相违。

    什么“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人而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那都是教育孩子的,混迹世间的人还能叫孩子吗?不能,所以听听就是了,信不得真。

    别人当真了,可以去夸夸,说人心善人好;自己要当真了,那就是傻。

    这是炎黄血*有的聪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边赞美着祖上洪恩,久远传承;一边又把那些常挂嘴边的至理当耳边风。

    有人就把这些话当了耳边风,不过下场很不好,跪在宗祠前,太爷拿着藤条一鞭又一鞭的抽着他的后背,少年郎紧着身子拧着脸,一声不吭。

    “小不忍,匹夫之勇也,能乱大谋!”

    老人扔了藤鞭,坐在太师椅上,气呼呼的说道。

    看来有些祖宗传下的道理世人还是认同的,只不过平日里触及不到自家,懒得表现而已。

    但太荒之主是他们能触怒的吗,况且人传承到现在,还是七宗之主。

    平王长叹气,又喝了茶口茶,指着大门让孙子赶紧消失。平王太孙整理着衣服,却桀骜的不肯认错,也没跟定王行礼,颤栗着身子,艰难的走出祖祠。

    在门口,碰上了前来走访的左王。

    姜氏一门,虽然分了四支,却一祖同宗,留在成周的三支往来也算繁密,况且左王现今是姜氏一门的扛鼎人物,进入族叔家里也很是随便。

    “见过左王”平王太孙对自家祖爷能倔着脾气不肯认错,对左王就不行了,坐镇五兵部的赫赫声威不是他一个膏粱子弟能抵挡的。

    左王应了一声,走进祠堂中,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一旁的案几上有杯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仿佛此间主人一早就知道会有人来访。

    姜时渝、姜时铭,定王一系两位受圣人洗礼初到成周,入住平王府,毕竟这里才是姜门四王的主宅。

    获圣人洗礼,那一身血脉自然超凡,在主宅敬香时甚至接受了宗祠祝福,这让无数姜氏后辈眼红。

    一支被驱返故土看守祖地的落魄血脉,凭什么拥有比肩一字并肩王的血脉!

    按说能够进入宗祠拜祭一字平肩王,并接受宗祠教育的姜氏后辈应该都是姜氏各王一系天姿卓绝的孩子,但在血脉传承一事上,王族的教育也压制不住一些孩子内心天生的嫉妒。

    若是定王一脉的寻常子孙觉醒先祖血脉,自家孩子关起门来打闹一通,外人谁也说不上话。

    可这两个孩子却是太荒之主亲自祭荒,唤来了圣祖给他们洗礼的,自家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去找那两孩子的不是。

    太荒之主入城,就给了众勋贵一个大大的难堪,更被说那一个个太荒的青年俊秀,当街砸了永南王的人市,将一干人伢掉在大门口,用古篆在大门上写着“三日之内不得放下”,永南王果真三日不敢救人。

    八大山门在莽山王府门前齐吃闭门羹,那可是八家宗老齐聚,带着自家俊杰后辈求访,皇帝遇上了都会大开宫门的好事,太荒之主却视而不见。

    坊间已在流传,莽山王府内,替太荒之主看门执绳的老奴,皆是双修巅峰的绝代宗师。

    这样的人物,世间谁敢缨其锋芒。

    “族叔,若不是这太荒之主声威过盛,只怕你还不会亲自求我。”左王好整以暇的端坐,喝着茶,仿佛这是他家一般。

    “盛极必衰,我们姜家不可能长久把持军权,先祖圣威,已经夺去了后辈无尽运数,该沉浮时终须潜。”和他平辈的左王早已离世,现在的左王按辈是他的子侄辈,平王说起话来也不客气:“既然太荒让我们蛰伏,遵循就是了,你有何必让两孩子打着太荒的幌子,肆意行驶,他的怒火你担待得起!”

    “平王,后宅那些小事不至轮到你我分说,今日请我来到底何事?”

    左王甚至都没看平王一眼,他侧目望着宗祠里供奉的牌位,“一字并肩王”的烫金牌匾高高的悬挂中间,大气恢宏。左王面带微笑,对平王话中来自太荒的威胁毫不担心。

    一个血脉高贵,心高气傲,才绝通天的少年郎,偶尔间心生怜悯的搭救了一户祖出同源的落魄户,你还指望他会一直看护到底?

    听闻太荒之主已经收了三个弟子,韩、王、张、卢、姜五姓七家,两支王氏枝开叶散,主支难寻;姜家显贵,太荒对姜氏后辈却不怎么上心。如今近乎绝迹的张家和卢家的孩子他却亲自收留门下,再结合太荒之主一路上的行迹,典型的少年心性。

    只要不触及底线,太荒之主和祖祠上那块烫金的牌匾一样,它会安安心心的挂在那里,高高在上的俯瞰人间。

    平王见左王不为自己的言语所吓,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剑城元氏来人……”

    “死了个叶乃松,他们还不死心!”

    左王拍桌愤然而起,直接打断了平王的话,茶杯倾翻,热茶洒满桌面,沿着桌脚流下,有些不甘的茶水从桌边溢出,点点滴落,寂静的宗祠内响起了滴答的水声。

    许久,左王才沉声问道:“他们在哪?”

    ……

    永安坊,距西市不远,同样的夜不闭坊,极尽繁华。

    西市乃大宗货物的集散之地,往来的无不是身家亿万的大商贾,一身铜臭,为显贵所不齿。但在这孔方遍地市坊内,却有间格外出尘的庭院。

    纤云居,一间连无数王公贵族都不顾西市铜臭,络绎造访的庭院。

    五五芳辰,园林遍,十分春景。

    见瑞香喷兽,烛摇红影。

    知道文星初度旦,细腰歌舞娇姿逞。

    这是一间在勋爵显贵中芳名远扬的香阁,一双姊妹艳绝成周,引无数名流争相造访,风流高士慕名而来。

    今日的纤云居却不招待任何人,一双姊妹于后院闲庭中静坐。

    许久,仿似有一阵微风拂首,柔滑的青丝如柳,随风飞洒万千,一女子望着天边说道:“姐姐,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