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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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太荒来客驾日临

    若善坊,比邻东市,依傍岐水,是成周城有数的繁华地界。

    含元楼,倚靠坊墙而建造,楼阁高耸,足有七级,自三级之上可临水远眺,波澜静谧,日光粼粼,货船与画舫在水面穿行,两岸以石桥勾连,交错纵横,若非那沿路的两行枯树过于碍眼,这一江水色并不比江南差。

    一息轻叹,声音来不及传出去就被初冬的寒风给远远的带走了。

    “苏仙子为何叹息?”

    一位里穿青衫,外裹貂裘的俊朗青年站在身后,距离适中,脸上挂着如春般的笑容,眼神流露着关切的神色。

    这七楼之上可不止她两人,两套雅阁的屏风早被拉开,形成一个极其开阔的宴厅,两张相邻的大桌坐着十几位青年才俊,妙龄佳人。

    都是八大山门的杰出俊秀,一个个气宇轩啊,容貌不凡,天资卓越,才绝九州,在各自山门里都是长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也唯有和其余山门的顶尖弟子聚在一起,他们才会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平视这些与自己同龄同辈的人。

    但不知为何,苏佞歌今日与他们寒暄过后,内心却一直静不下来,她英魂已是虚静巅峰,随时都有可能跨入神思,是九州万年来罕见的修行天才,所以她对自己心中莫名的悸动异常敏感,不由得离开座位,望向窗外。

    九水灌成周,就在这岐水的尽头,汇流成湖,再通过那商渠流出城外,注入大江。

    望着窗外,不断奔涌的流水犹如一条丝带分开成周,一直绵延到城池的尽头,城墙仿佛与天相连,流水好似涌上青天,多看几眼,确实让人心神舒畅。

    被人打断了自己观景的心情,苏佞歌一脸平淡的回道:“谢南嘉公子关心,小妹无碍。”说着就回到了座位上。一旁的师妹则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神在两人身上不住的来回飘荡。

    苏佞歌被师妹无声的调笑弄得气恼,或许也是那股莫名的心悸在作祟,堂堂落花楼的牡丹仙子,端庄娴静的群芳魁首,居然与自家师门在外人面前打闹起来。

    这还了得,不过片刻,一桌的女子都娇笑着乱成一团,倒是把旁边的一桌男子看得口干舌燥。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陆南嘉一脸含笑的回坐,对同伴说道:“我等在此等候已有些时日,门中长辈也都按耐不住外出探寻,不知那太荒之人何时到来。”

    一个身体黝黑精壮,浑身只裹着一件兽皮衣裳,大冬日还赤着双腿,看上去像石头一般坚硬挺拔的青年说道:“家师说,太荒之主通古今气韵,领天地气魄,入荒蛮,则气盖川;进人间,则圣象显。”

    陆南嘉握拳捶胸,行了个北地天峰殿的大礼道:“上师意境通天,分晓阴阳,自不会错。”

    “可是还要等多久嘛”女子一桌有人满脸惆怅的说道:“宗内的仙人指就要开花了,昕阳都没见过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

    “早闻静慈宗内有一九品仙人指,九年一开花,九年一结果,九年一成熟,花香引魂,果实摄魄,以之入药,有返生祛病之效,也有夺魂去命之能?”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手脚四腕捆扎严实,身披一件熊皮大氅,手中不住把玩这一柄七寸匕首的男子开口,声音就像他的脸一般阴冷僵硬,好似死人一样,这还是他那么些天以来头一次说话,一开口就把静慈宗的软妹子给吓着了。

    “屠门大师兄屠星剑,原来你还知道其他宗门的一些秘闻,本以为屠门都是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屠夫。”

    小师妹被吓着了,身为大师姐的风幼莙自然要出面维护。

    “你说什么!”

    屠门之人,入门既改屠姓,门规头两条为其余宗门所唾弃,却千年不改。

    其一,仅遵门令,法不容情。哪怕是掌门命令你立即杀了自己的师父或亲友,也不可丝毫犹豫,更不得手软。

    其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击得手,立即遁走。这一条造就了屠门子弟多为生性凶残、心狠手辣之辈,而且不讲道义人情,不留尊卑严面,为七派所不齿。

    屠夫,正是他们背地里对屠门之人的称呼。

    这般被人当面羞辱,一个冷面少年立即站了起来,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就多了一柄三尺青锋长剑,剑光森森,遥指静慈宗大师姐风幼莙。

    “坐下!”

    旁人都还未开口,屠星剑就已喝止了师弟屠星觉。

    少年愤愤的收起长剑,冷面不语。一旁坐着两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不过一个是光头的小沙弥,一个是挽着发髻的小道士,在众人沉默的间隙,两个少年的对话把略显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冲散了。

    “上尊可有秘法破解这位施主的戾气?”

    小沙弥年纪虽小,但眼界却很宽,一声“上尊”出口,模样谦卑,言语恭敬,仿佛在他身旁的不是一个小道士,而真是一尊上古道德之士。

    “大德何出此言,你佛普度众生,积善成佛,消灾去戾不是为无量功德?你不去渡他,反来叨扰小道游历红尘,是何道理?错,你家没有天地道理,只有无边佛法。”小道士放下了手中的甜点,臌胀的小嘴说起话来口条清晰,一脸认真,眼都不眨:“哎呀,又错,看你头发都没有,简直无法也无天了。”

    众人泯然一笑,小和尚正待反驳,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黄冠,该你玉皇观兴盛。”

    窗外一下飞进来八个人,开口的为一身穿白色长袍的白发老者,是仙湖岛云宗阁的阁老之一,其余与他一并而入的,都是其余山门的核心高层。

    天峰殿,玉皇观,静慈宗,落花楼,南光寺,屠门,仙湖岛,南胡派,并称为八大山门。太荒之主进入九州,对皇权冲击最大;其次,便是他们这些瓜分九州信众香火的教派了。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太荒一行来势汹汹却是不争的事实。

    石山生树,荒漠开花,那是神仙手段;踏豪族,挽药女于既死;入上首,承宗源以祭荒,那是圣人品格。

    传说中,唯有数千年前的无上天都圣教才有这样的事迹。

    但不管怎么说,八大山门祖上都承了太荒韩氏的人情,如今人家入世,他们不好视而不见。

    各大宗门内部其实和正乾皇朝一样,在对待太荒之主的问题上都没有达成一个较为统一的态度,多种意见冲突也影响了这两桌青年才俊,对太荒一行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哪怕是玉皇观的三位太上长老亲自下令,也难以禁止玉皇观内反对的声音。

    “师祖,可是有眉目了。”

    到底是自家长辈,仙湖岛弟子林向竹悉知自家老祖性情,这般爽朗的大笑,定不止是夸那小道士而已。

    见一行同伴没人开口,仙湖岛的阁老说道:“我等纵鹰西行,此去旬日有余,往来上首之间,不曾有任何发现。”

    “没发现有什么好高兴的。”毕竟是自家老祖,有疑问也不用像对待其他宗门长辈那般客气。

    哪知林向竹这话才出口,八位各宗门大佬竟一齐大笑起来,弄得两桌年轻人莫不着头脑,找不着人家的踪迹有什么好笑的。

    还是那仙湖岛的阁老开口,只听他笑道:“太荒之主现身上首,已是上月,路金牛神峰也是半月之前,以他们的脚程,到达成周不过数日之内,缘何会逾期半月?”

    不等后辈子弟发问,仙湖岛阁老又说道:“我等一路西行,左右分散,至上首乃返,便是金牛神山也无一丝太荒踪迹,确实找不到啊!”

    八位大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不过这笑声到了最后未免有些恓惶,只听天峰殿的赵长老说道:“他们定然就在此间,而我们却找不到,八个意境巅峰的人,竟找不到那煌煌一行,哈哈哈,可真是一丝痕迹都搜寻不着啊。”

    一众青年这才明白那句“什么都没发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太荒一行就在身前,你却看不见也感觉不到,让这一群九州巅峰的修士内心作何感想,那太荒一行的威能又是怎样的鬼神莫测。

    就在此时,西边好似坐落在城墙上的山巅亮起了一轮日冕,好似灵佛出世,佛光普照,南光寺的长老正要道一句“阿弥陀佛”的佛号,日冕的神光邹然一暗,红日当中赫然出现了一行浩荡的身影。

    太荒之主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