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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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五姓七宗本一家

    作为绝世高人,自然处处高人一等,即便不再御空而行,即便于大道上只留下一窜虚影,但太荒之主所过之处路人无不躬身谦让、笑脸相迎。

    国朝的香火传讯又很是及时,太荒之主于重岳之中扑灭滔天山火,种植神树的消息早已传遍九州。

    重岳山啊,那可是国朝龙脉,祖庭所在,据闻那把山火一日间就焚烧了万里方圆,若非太荒之主,只怕后果难堪设想。还有三桑木、黄中李,那可都是上古神国神仙人物才能受用的灵物,它们现在就生长在重岳深山中,正乾朝一下子从豫州抽调了百万驻军,连日赶往。而且沿路上不断宣扬,以至供奉太荒的新庙宇如雨后春笋,遍地丛生,香火极为鼎盛。

    正乾朝堂上衮衮诸公的想法很简单,他们就是把太荒一行高高的捧在天上,让他们跟天争夺神权,跟八大山门争夺香火,只要不来世俗捣乱,随他高兴。

    韩百宸确实挺高兴的,不管是否真心,九州世人供奉太荒,敬香点火,就是在敬他的先祖,没人会因为别人敬奉自己的祖先而不高兴。

    但有的人就恭敬得有些过分了,时值深秋,一个个女子身着单衣,体态娇娆,于道旁跪立;一匹匹雪白的宝马屈膝跪地,低头拜纳,怕是担心太荒之主走得太快不注意,这诡异的队伍延绵数里之长,所用人兽数以千计。

    没有仪仗,但谁都看得出这是个送柬迎宾的队伍。

    “家主,这是大礼仪”老汉生有些激动,原以为《古礼》中那些远古的礼仪已被九州世人遗忘,没想到竟有人向小祖宗发出了邀请。

    得到韩百宸的点头应许,老汉生停下了队伍,又快速的改换一身装束,服玄端,着罗裳,戴士冠,穿舄履,一路碎步疾行,身直而略倾,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给小祖宗递送请柬。

    一头通体雪白,顶生瑞角的白马角上挂着一枚竹筒,为四方君子竹,寓意广邀四方贵客,马倒是很像太荒里的矔疏,不过少了一股子灵韵,那独角该是九州人培养出来的。

    将竹筒取下,魂念一扫,内中没有任何凶险之物,没有冒昧去窥探其中文字,老汉生捧着竹筒,回到韩百宸身边,双手奉上。

    韩百宸一脸惊奇的将竹筒拆开,里边居然是块尺许大小的年兽皮毛,只见上边写道:“七家后辈顿首拜,启太荒宗祠主家:宗承祖惠,感激渊深。前日天火之难,相迎有失,谅主家必然无碍。今闻九州皆拜纳,而主家不避俗世,晚辈欲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千乞主家过临一叙。恭请。福安。子安谨禀。”

    能以年兽皮来书写请柬,那对方七家之后的名头就确实了。

    年兽这玩意虽然也是一方凶神,却早已绝迹太荒,他老韩家倒是也有几张年兽皮毛,不过那是贵客留宿时给客人盖体所用。毕竟年兽代表着是最大的节礼,用以招待最尊贵之人再合适不过。

    太荒之中可没人有资格上他家做客,有资格的神兽倒是有几尊,但白虎烛龙却不会进他家大门,那座由整个独角龙头炼化而成的日晷就在房顶上,对它们那些圣兽而言,进入老韩家祖祠就像人类去别人家做客进门就看到死人头一样晦气,还瘆得慌。

    于是每到除夕之夜,幼年的韩百宸只好和爷爷一起将年兽皮裹在身上,就当过年了。

    头一次收到邀请,韩百宸还是很兴奋的,而且人家也是七家后辈,无形中拉进了不少距离,只是不知道这个字为“子安”的人是谁家后人。

    那匹独角马的速度倒是不慢,而且奔行间体态优雅,为了培育它九州世人恐怕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太荒一行就跟在独角马的后边,奔过数十山头,来到一片柏苍松翠的云岭林间。

    山崖高险,险云蔓岭,岭山有涧,涧中升泉,泉边有鹿,鹿没林间,潺潺流水鸣弦瑟,幽幽万籁奏玄琴。

    好一处人间境地,怕是最挑剔的比翼鸟也愿意再此栖息。

    林间有座农庄,房屋百十间,藏于隐雾之中。诸人顿足,独角马独自跑进庄园通报,不大会,数十人身穿上古乐师服,手执八仙乐器,分左右跪立两旁,鸣声奏乐。

    芦丝笙箫笏,锣鼓唢呐钹。八仙赞礼,相传为上古神国纪念太古八仙而作,是上古迎亲纳福,开门迎客的大礼仪。

    芦丝悠扬,箫幽远而笙和鸣,笏板清脆,锣声强烈而鼓意通,唢呐嘹喨,钹声绵长。礼乐一起,幽静的山林便化作热闹的天地,满山都充满着欢快的气息。

    吹唢呐的乐师将手中唢呐的套杆拉长,小唢呐顿时长如枪戟,两排长唢呐于中间交错,冲天而响,形成一个数丈高的过道,农庄里的人都出现在过道的另一侧,炭火焚竹,躬身等候。

    两个倒穿鞋子的少年人疾步上前,先是遥遥的向车架行了个大礼,这才牵过老汉生刚给天马套上的嚼绳,一面迎笑,一面背朝农庄倒行。

    倒屣、却行,是太古神国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才会行使的礼仪,用以表达主人迫不及待的热情。

    自长唢呐组成的夹道而过,那象征着主人祈愿,将满天的幸福和欢乐都送给尊贵的客人。

    过了夹道,八仙赞礼稍停,耳边又满是竹子爆裂的声响,没有先前喧闹,却多了几分生气。

    牵马少年将马绳交到了一位老人手中,老人一身玄色长服,古意至极,脚下套着木屐,头发用古藤枝簪定,虽是寿须鹤发,却显得神采奕奕。

    老人握着马绳,对着车架就笑着施礼:“太荒主家大驾光临,上首姜氏一门真是蓬荜生辉,晚辈姜承善这里有礼了。”

    说完还牵着马朝里走,进了庄园门口才停下,由老汉生带领着,来到车架边,躬身说道:“恭迎太荒主家莅临。”

    这是要接客人落乘,不过韩百宸没有急着下车马,刚才听对方报了家门,在《九州志》中一查阅,九州的姜姓之中果然有那么一支,不过这境遇好像不是太好。

    心中略微一想,就知道他们为何会冒险邀请自己了。

    再从独龙戒中拿出太荒姜氏宗祠的龙骨祭台,握在手中,运起神念向外一探,先祖血脉比韩氏太荒族人还要淡薄不少,毕竟他们迁居九州那么多年,龙骨还能有感应就说明他们传承还不错,天地间的浩荡先祖英魂也没有舍弃它们。

    韩百宸掀开车帘,俯身看着须发花白的老人说道:“姜,出自太古神国,起源姜水,承于神王神农炎帝,享国亿万。传至神国大商,有圣仙姜翁子牙随神王伐商建周,为后世姜氏之始。而今九州,姜乃王姓,与国同休,尔等精忠精诚,颇有乃祖之风。”

    “朝堂倾扎,不以祖贵而凌威;手足相恶,能顾大局而暂忍。你上首姜氏一族隐居此地,却不坠先祖之名,理当向太荒祖祠敬添一香。”

    韩百宸话音一落,整个庄子却没有一丝欢笑,具已哭成一片,牵马的老头更是哭得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姜氏历经神国无数,又传太荒万年不衰,经历过的风雨不计其繁,却不想如今却有一批后世子孙被迫隐没山林,龙困浅水。

    看着眼前这一群嚎嚎大哭的人,韩百宸的心忽然觉得不怎么好受,因为他想到一旦自己九州此行失败,他却连个后世子嗣都没有,香火何继?又何以面对烈祖英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