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可怜的人
某镇，派出所。
“头！”，谭子彰正在抽烟，成材推门进来了。
谭子彰伸手弹了弹烟灰：“怎么了？”
成材凑近谭子彰的身边，耳语了一阵子，谭子彰转头过来：“你确定？”
成材点头：“亲眼看见的！”
“好，我知道了”
赵警官见状，不禁问道：“谭警官，怎么了？”
谭子彰抽了一口烟：“我们去一趟张强的家里吧！”
柿园村。
赵警官上去敲了敲张强的家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隙，张强将眼睛对准了缝隙。
看到谭子彰之后，张强将门打开，而后转身回到了屋子里面。
谭子彰和赵警官跟了进去。
张强还是坐在床边，拿着那根木棍，一下一下的削着。
谭子彰递给张强一支烟，张强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谭子彰转而将烟塞进自己的嘴巴，点上：“张强，你不准备重新做人？”
张强削木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削起了木棍。赵警官对谭子彰的话也是不解，皱着眉头望着谭子彰。
谭子彰走到了张强的床边，慢慢的抬起脚，伸进张强的床下，将一个东西拨了出来。
赵警官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根注射器！
赵警官马上就上前，一把抓住张强的手臂，粗暴的将张强的衣服袖子挽了起来。
马上，张强那满小臂的针孔映入了赵警官的眼帘，赵警官瞪大了眼睛：“张强！你！”
谭子彰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张强，我再问你一遍，在三月三十一号，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咣当”一声，张强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当一个人的大脑意识到自己正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它会启动自己的防御系统，竖起一道城墙，将所有的伤害都排除在外，当然，在城墙里面的人，也因此被困顿。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柿园村的日子也不好过。
年幼的张强当时最喜欢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眼巴巴的望着西方，那是黄河的地方，亦是父亲归来的方向。
每天的傍晚，父亲都会提着几条鱼儿归来，这便是张强最高兴的时刻。
大鱼都被父亲拿去卖掉补贴家用了，没人要的小鱼会被母亲熬成一锅鱼汤，摆放在桌子的最中间。
麻油灯吱吱的响着，照亮张强期待的脸庞，父亲的烟斗嗞嗞的响着，烟味和鱼汤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钻进张强的鼻子里。
母亲总是先盛一碗鱼汤给父亲，父亲瞥了鱼汤一眼，将碗推到了张强的面前。
张强望了往父亲，父亲点点头，张强兴高采烈的端起鱼汤，一口的吞咽着。
母亲一边提醒他吃慢点，一边掰下用玉米面做的馒头，递给他。
那个时候，这便是一顿豪华的晚餐，张强吃的狼吞虎咽，将骨头上的每一块肉都舔舐干净。
母亲温柔的看着张强吃，父亲还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夜晚的风肆虐在黄土高原上，将蒙在窗户上的塑料纸吹的哗啦响。
麻油灯还是吱吱的响，母亲用改锥在鞋底上扎一个洞，将阵线穿过去，上紧。
张强咂咂嘴，翻过身，用手挠一挠脸，涎水从嘴边流了出来。
母亲放下针线，伸手过去将口水擦掉：“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流口水”
父亲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强，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烟。
“我要去河湾捕鱼”，张强的父亲突然发声了。
母亲惊讶的抬起头：“那河湾去不得！你没听老一辈人怎么说的？这是祖祖辈辈捕鱼留下的规矩，你不能去！”
父亲将烟斗拿开，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怎么不能？”
“上面的水太急了，本来鱼就少，我们祖祖辈辈捕了多少年了，也该差不多了”
“不行！”，母亲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父亲将烟斗在床边磕一磕：“去年的收成不好，苞谷收成不好，家里的粮仓已经空了，缸里的苞谷面也已经见底了，再不出去，家里就要断粮了”
母亲依旧强硬：“我们去问他三叔借粮！”
“他三叔的脸不好看，而且今年他们家的光景也不好，哪里有余下的粮借给我们？”
“反正就不行！太危险，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家里我说了算！我说去就去！”
这应该是父母第一次吵架，张强没听到，他正做梦吃大鱼呢！一条好大的鲤鱼，被叉在火堆旁，烤的刺啦刺啦响，香味飘的很远。
母亲终究是没有扭过父亲，她能做的，只有早上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不见，晚上和张强一起在门口等。
自此之后，母亲的脸上总挂着忧色。
每次看到父亲归来，母亲总是会迎上去，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
父亲带的鱼比以前大了，也多了，鱼汤从一碗变成了两碗，张强可以完全靠吃鱼肉吃饱，他很满足。
母亲摸着张强的脑袋，叮嘱他慢点，父亲也终于肯拿起筷子一起吃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渐渐的，母亲也不再提老一辈人说的那个事情。
父亲摸出一个大陶罐子，将封口打开，倒出了一大堆的零钱，都是一块两块的。
母亲和父亲一起将钱展开，将皱抹平，一张张的数着。
父亲将所有的钱接过去，数了一遍：“一百三十二块两毛钱”
母亲接过钱，也数了一遍：“一百三十二块两毛钱”
母亲不敢用里握，但是两只手却很有力，她再次一张一张的检查钱，将每一张都抹平，很仔细。
“娃明年开学的钱攒够了”
那一晚，罕见雨水的黄土高原突然降下大暴雨，风裹挟着大雨，一颗颗的砸在了蒙在窗户的塑料布上，惊的张强的父母睡不着觉。
张强的父亲终于在摸黑抽完一根烟之后，下床穿上了衣服。
母亲问父亲去哪里，父亲说船还在河边拴着。
母亲担心父亲，一起出去了。
但是父母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张强一觉睡起来，便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张强坐在门口等，一直从放学回来，等到天黑，都不见父母。
邻居看不下去了，叫张强到自己的家吃了饭。
饭桌上，邻居一直看着张强，张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食欲也没那个旺盛了。
邻居家的孩子吃着饭，突然就冒出来一句：“你爸妈的都死了！”
邻居赶紧制止孩子，挤出笑对张强说：“别听妮妮胡话，你爸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去打工给你挣学费了！”
张强吃不下去了，他起身，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出了门。
邻居想要去拉张强，却被张强一把推倒在地上。
整整三天，张强没出家门，他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眼泪流干，一滴也流不出来，他就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墙上挂着父亲的衣服。
这院子啊！就这么大，站在院子里面，只能看到一方天空。
高高的院墙将张强和外面隔绝起来，他知道，这堵院墙之外，有他不想面对的真相。
心死了，生活也就那样了，活着其实与死了没有区别。
张强曾经做过鱼汤，却没有母亲做的好吃。
人有两个本能，既生与死。
既然老天没有让他哭死，那么意识就会支配身体，让自己活下去。
张强终究是去了城里，他需要活下去。
他还年轻，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他可以凭借自己一身的力气，活下去。
城里不止院子里面的一方天地，张强终究抵不过花花的世界，坠入了**编织的陷阱里。
某镇，派出所，审讯室。
谭子彰再次递给张强一支烟，张强接了过来。
“现在说吧！三月三十一号那天，你在哪里？”
张强抽了一口烟，顿了好久：“有酒吗？越烈的那种越好”
谭子彰坐到了桌子上：“我们不能给你喝酒，只能抽烟”
张强缓缓的吐出烟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我在吸毒”
“具体地点，谁能证明”
张强抬起头来，看着赵警官和谭子彰：“在别的村，具体是哪里，我不能说”
赵警官眉头卷了起来：“你还想护着那些人？”
谭子彰走到了张强的面前：“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去河湾捕鱼吗？”
“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为了你能多吃一口饭，能上的了学，你爸会去河湾捕鱼？你爸妈会出意外？”
“你爸妈的两条人命，换来的你这条人命，难道你不该珍惜吗？你就要这么作践你自己？”
谭子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的张强的手中的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谭子彰继续说道：“你父母万般爱惜的，你的命，难道在你的手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就可以让你这么浪费，这么拿去作恶吗？”
“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父母，你就拿出骨气，给我活得精彩一点！”
说着，谭子彰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张强的脸上。
赵警官被谭子彰这一举动惊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我，那个，谭警官···”
谭子彰伸手止住了赵警官：“张强，你以为我们这样，是在害你？我们是在给你，给和你一起堕落的人，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们活得精彩，重新燃起希望的机会！”
“啪嗒”
两滴眼泪滴在了张强的桌子上，张强捂着脸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依旧还是敌不过涌动的悲伤。
常年压抑的感情，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从心里倾泻而出。
张强哭出了声音，张着的嘴巴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是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谭子彰伸手进口袋，拿出一叠卫生纸，抽出一张，给张强擦了眼泪，另外的一些，交到了张强的手里。
“咔叽~”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谭子彰走了出来，成材赶紧迎了上来：“头，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不说话？嘴硬？”
谭子彰没有说话，转而朝着办公室走去。
成材不知道谭子彰是什么意思，挠着头脑勺望着谭子彰的背影。
赵警官跟着走了出来。
“成警官，准备跟我走一趟，我们去抓人吧！”
成材一愣：“什么？”
赵警官看了看成材，扶了扶警帽：“他招了”
办公室之内，谭子彰呆坐在椅子上，夹着一支烟，却半天都没有抽一口。
刚才那些话，是别人说给他听的，当时那一巴掌，他也记得，很疼，脸上火辣辣的。
他很庆幸有那个人出现，也是那个人救起了自己，救起了他的希望。
“啪嗒”
一滴眼泪从谭子彰的脸上滑了下来，掉在了他的裤子上，而后慢慢被裤子吸收了进去。
谭子彰抬起手，在泪痕上点了点，而后放进嘴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还有一丝苦味。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谭子彰被吓了一跳，赶紧扔掉烟，双手慌忙的在脸上抹着：“谁啊！进门不敲门？”
“头，你怎么了？”
谭子彰一抬头，正对上安思予。
谭子彰摆了摆手：“那什么，没事，没事啊！我这刚才被烟呛到了”
说着，还在用手抹眼角。
安思予见状，走到谭子彰的身边，蹲了下来，关切的看着谭子彰，温柔的问道：“你怎么了？”
说着，她抬起手，帮谭子彰将眼角的眼泪擦去：“你到底怎么了？”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谭子彰有那么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将安思予揽入怀中的冲动。
他抬了抬手腕，但还是没有勇气。
谭子彰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缓和下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安思予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还是一脸的关切：“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
安思予不甘的站起来，将一个档案袋交到了谭子彰的手中：“你看看这个，我想，这是很有价值的线索”
“头！”，谭子彰正在抽烟，成材推门进来了。
谭子彰伸手弹了弹烟灰：“怎么了？”
成材凑近谭子彰的身边，耳语了一阵子，谭子彰转头过来：“你确定？”
成材点头：“亲眼看见的！”
“好，我知道了”
赵警官见状，不禁问道：“谭警官，怎么了？”
谭子彰抽了一口烟：“我们去一趟张强的家里吧！”
柿园村。
赵警官上去敲了敲张强的家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隙，张强将眼睛对准了缝隙。
看到谭子彰之后，张强将门打开，而后转身回到了屋子里面。
谭子彰和赵警官跟了进去。
张强还是坐在床边，拿着那根木棍，一下一下的削着。
谭子彰递给张强一支烟，张强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谭子彰转而将烟塞进自己的嘴巴，点上：“张强，你不准备重新做人？”
张强削木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削起了木棍。赵警官对谭子彰的话也是不解，皱着眉头望着谭子彰。
谭子彰走到了张强的床边，慢慢的抬起脚，伸进张强的床下，将一个东西拨了出来。
赵警官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根注射器！
赵警官马上就上前，一把抓住张强的手臂，粗暴的将张强的衣服袖子挽了起来。
马上，张强那满小臂的针孔映入了赵警官的眼帘，赵警官瞪大了眼睛：“张强！你！”
谭子彰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张强，我再问你一遍，在三月三十一号，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咣当”一声，张强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当一个人的大脑意识到自己正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它会启动自己的防御系统，竖起一道城墙，将所有的伤害都排除在外，当然，在城墙里面的人，也因此被困顿。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柿园村的日子也不好过。
年幼的张强当时最喜欢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眼巴巴的望着西方，那是黄河的地方，亦是父亲归来的方向。
每天的傍晚，父亲都会提着几条鱼儿归来，这便是张强最高兴的时刻。
大鱼都被父亲拿去卖掉补贴家用了，没人要的小鱼会被母亲熬成一锅鱼汤，摆放在桌子的最中间。
麻油灯吱吱的响着，照亮张强期待的脸庞，父亲的烟斗嗞嗞的响着，烟味和鱼汤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钻进张强的鼻子里。
母亲总是先盛一碗鱼汤给父亲，父亲瞥了鱼汤一眼，将碗推到了张强的面前。
张强望了往父亲，父亲点点头，张强兴高采烈的端起鱼汤，一口的吞咽着。
母亲一边提醒他吃慢点，一边掰下用玉米面做的馒头，递给他。
那个时候，这便是一顿豪华的晚餐，张强吃的狼吞虎咽，将骨头上的每一块肉都舔舐干净。
母亲温柔的看着张强吃，父亲还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夜晚的风肆虐在黄土高原上，将蒙在窗户上的塑料纸吹的哗啦响。
麻油灯还是吱吱的响，母亲用改锥在鞋底上扎一个洞，将阵线穿过去，上紧。
张强咂咂嘴，翻过身，用手挠一挠脸，涎水从嘴边流了出来。
母亲放下针线，伸手过去将口水擦掉：“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流口水”
父亲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强，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烟。
“我要去河湾捕鱼”，张强的父亲突然发声了。
母亲惊讶的抬起头：“那河湾去不得！你没听老一辈人怎么说的？这是祖祖辈辈捕鱼留下的规矩，你不能去！”
父亲将烟斗拿开，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怎么不能？”
“上面的水太急了，本来鱼就少，我们祖祖辈辈捕了多少年了，也该差不多了”
“不行！”，母亲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父亲将烟斗在床边磕一磕：“去年的收成不好，苞谷收成不好，家里的粮仓已经空了，缸里的苞谷面也已经见底了，再不出去，家里就要断粮了”
母亲依旧强硬：“我们去问他三叔借粮！”
“他三叔的脸不好看，而且今年他们家的光景也不好，哪里有余下的粮借给我们？”
“反正就不行！太危险，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家里我说了算！我说去就去！”
这应该是父母第一次吵架，张强没听到，他正做梦吃大鱼呢！一条好大的鲤鱼，被叉在火堆旁，烤的刺啦刺啦响，香味飘的很远。
母亲终究是没有扭过父亲，她能做的，只有早上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不见，晚上和张强一起在门口等。
自此之后，母亲的脸上总挂着忧色。
每次看到父亲归来，母亲总是会迎上去，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
父亲带的鱼比以前大了，也多了，鱼汤从一碗变成了两碗，张强可以完全靠吃鱼肉吃饱，他很满足。
母亲摸着张强的脑袋，叮嘱他慢点，父亲也终于肯拿起筷子一起吃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渐渐的，母亲也不再提老一辈人说的那个事情。
父亲摸出一个大陶罐子，将封口打开，倒出了一大堆的零钱，都是一块两块的。
母亲和父亲一起将钱展开，将皱抹平，一张张的数着。
父亲将所有的钱接过去，数了一遍：“一百三十二块两毛钱”
母亲接过钱，也数了一遍：“一百三十二块两毛钱”
母亲不敢用里握，但是两只手却很有力，她再次一张一张的检查钱，将每一张都抹平，很仔细。
“娃明年开学的钱攒够了”
那一晚，罕见雨水的黄土高原突然降下大暴雨，风裹挟着大雨，一颗颗的砸在了蒙在窗户的塑料布上，惊的张强的父母睡不着觉。
张强的父亲终于在摸黑抽完一根烟之后，下床穿上了衣服。
母亲问父亲去哪里，父亲说船还在河边拴着。
母亲担心父亲，一起出去了。
但是父母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张强一觉睡起来，便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张强坐在门口等，一直从放学回来，等到天黑，都不见父母。
邻居看不下去了，叫张强到自己的家吃了饭。
饭桌上，邻居一直看着张强，张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食欲也没那个旺盛了。
邻居家的孩子吃着饭，突然就冒出来一句：“你爸妈的都死了！”
邻居赶紧制止孩子，挤出笑对张强说：“别听妮妮胡话，你爸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去打工给你挣学费了！”
张强吃不下去了，他起身，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出了门。
邻居想要去拉张强，却被张强一把推倒在地上。
整整三天，张强没出家门，他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眼泪流干，一滴也流不出来，他就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墙上挂着父亲的衣服。
这院子啊！就这么大，站在院子里面，只能看到一方天空。
高高的院墙将张强和外面隔绝起来，他知道，这堵院墙之外，有他不想面对的真相。
心死了，生活也就那样了，活着其实与死了没有区别。
张强曾经做过鱼汤，却没有母亲做的好吃。
人有两个本能，既生与死。
既然老天没有让他哭死，那么意识就会支配身体，让自己活下去。
张强终究是去了城里，他需要活下去。
他还年轻，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他可以凭借自己一身的力气，活下去。
城里不止院子里面的一方天地，张强终究抵不过花花的世界，坠入了**编织的陷阱里。
某镇，派出所，审讯室。
谭子彰再次递给张强一支烟，张强接了过来。
“现在说吧！三月三十一号那天，你在哪里？”
张强抽了一口烟，顿了好久：“有酒吗？越烈的那种越好”
谭子彰坐到了桌子上：“我们不能给你喝酒，只能抽烟”
张强缓缓的吐出烟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我在吸毒”
“具体地点，谁能证明”
张强抬起头来，看着赵警官和谭子彰：“在别的村，具体是哪里，我不能说”
赵警官眉头卷了起来：“你还想护着那些人？”
谭子彰走到了张强的面前：“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去河湾捕鱼吗？”
“还不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为了你能多吃一口饭，能上的了学，你爸会去河湾捕鱼？你爸妈会出意外？”
“你爸妈的两条人命，换来的你这条人命，难道你不该珍惜吗？你就要这么作践你自己？”
谭子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的张强的手中的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谭子彰继续说道：“你父母万般爱惜的，你的命，难道在你的手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就可以让你这么浪费，这么拿去作恶吗？”
“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父母，你就拿出骨气，给我活得精彩一点！”
说着，谭子彰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张强的脸上。
赵警官被谭子彰这一举动惊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我，那个，谭警官···”
谭子彰伸手止住了赵警官：“张强，你以为我们这样，是在害你？我们是在给你，给和你一起堕落的人，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们活得精彩，重新燃起希望的机会！”
“啪嗒”
两滴眼泪滴在了张强的桌子上，张强捂着脸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依旧还是敌不过涌动的悲伤。
常年压抑的感情，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从心里倾泻而出。
张强哭出了声音，张着的嘴巴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是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谭子彰伸手进口袋，拿出一叠卫生纸，抽出一张，给张强擦了眼泪，另外的一些，交到了张强的手里。
“咔叽~”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谭子彰走了出来，成材赶紧迎了上来：“头，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不说话？嘴硬？”
谭子彰没有说话，转而朝着办公室走去。
成材不知道谭子彰是什么意思，挠着头脑勺望着谭子彰的背影。
赵警官跟着走了出来。
“成警官，准备跟我走一趟，我们去抓人吧！”
成材一愣：“什么？”
赵警官看了看成材，扶了扶警帽：“他招了”
办公室之内，谭子彰呆坐在椅子上，夹着一支烟，却半天都没有抽一口。
刚才那些话，是别人说给他听的，当时那一巴掌，他也记得，很疼，脸上火辣辣的。
他很庆幸有那个人出现，也是那个人救起了自己，救起了他的希望。
“啪嗒”
一滴眼泪从谭子彰的脸上滑了下来，掉在了他的裤子上，而后慢慢被裤子吸收了进去。
谭子彰抬起手，在泪痕上点了点，而后放进嘴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还有一丝苦味。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谭子彰被吓了一跳，赶紧扔掉烟，双手慌忙的在脸上抹着：“谁啊！进门不敲门？”
“头，你怎么了？”
谭子彰一抬头，正对上安思予。
谭子彰摆了摆手：“那什么，没事，没事啊！我这刚才被烟呛到了”
说着，还在用手抹眼角。
安思予见状，走到谭子彰的身边，蹲了下来，关切的看着谭子彰，温柔的问道：“你怎么了？”
说着，她抬起手，帮谭子彰将眼角的眼泪擦去：“你到底怎么了？”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谭子彰有那么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将安思予揽入怀中的冲动。
他抬了抬手腕，但还是没有勇气。
谭子彰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缓和下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安思予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还是一脸的关切：“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
安思予不甘的站起来，将一个档案袋交到了谭子彰的手中：“你看看这个，我想，这是很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