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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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蓝眸

    韩宴听完,愣了一下,颊上腾起了红云,随后摇了摇头说,“好听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知道是要忽悠我做事,该做的事你是一点不上心,胡闹的事哪样你没做足?我可不吃你这套了。”

    韩宴忽地心念闪现,突然想到了什么,敛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和魏飏说话,“画院这事,不管怎样也算是水落石出了,下月就是云天你的生辰了。宫里这里里外外都准备了几个月了,云天啊,现在我还能这样唤唤你,等到约定之日,这些胡闹的事都是要归位了,为君者为君,为臣者为臣。”说着话,韩宴回头看了看薛二,薛二忙点了点头。

    魏飏明白韩宴说的是什么,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头一阵萧凉,想借酒暖暖,却想起来酒盏早被韩宴收走了,手里空空心底有点乱。

    白扇轻拂,香炉里寥寥青烟,韩宴见魏飏并不答话,言语间也就不再追问。

    “这次内宫的集市是安排在明晚嘛?总管大人?”韩宴边说话边回头望去云喜,云喜老头儿忙鞠躬作揖,连连称诺。

    “前段时间被闹得紧张兮兮的,趁着内市,在外面挑些不错的杂耍班子,明天热闹一下。”韩宴突然的提议,让云喜老头儿愣了下,既然是侯爷决定的事,必定是有所作为的,老头儿持着拂尘忙低头称喏。

    韩宴转脸问魏飏,“云天,这次的帖子,也送一份给许言轻吧,如何?”

    每次宫内的市集,都会挑选在任的官员,从宫里秘密发出帖子。能获得邀请参加皇帝内宫里传说的集市,是一种讳莫如深的荣耀。

    “这事尽欢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前些天叨扰了他。可是?”魏飏想起自己并没有在许言轻面前显露过身份。

    韩宴猜出了魏飏的心思,低声一笑,“许言轻那里,估计是猜出了你的身份了。”

    “咦?”魏飏来了兴趣,“那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他是怎么知道了。”

    韩宴伸脸假装在魏飏的身上嗅了嗅,“天子承运天时,与常人不同,估计是陛下你的龙气太盛了,普通人遇到了,都不禁瑟瑟发抖了。”韩宴憋着坏笑,将掩面藏在抖开的扇后,“明天你可不能吓坏言轻,呵呵。”

    “我吓他做什么?”魏飏知道韩宴在揶揄着自己,瞥了一眼韩宴摇摇头。今天魏飏倒是乖巧了,不再做那北人的装扮,束髻插冠,银色的常服上绣着暗色的盘龙,双眸在光线下,通彻着灰蓝的瞳色。

    魏飏的瞳色在南人里是罕见的,遗传自他来自出生北地的母妃。而这瞳色正是魏飏异国血统的证明,是他一生都越不过的障碍,也是一切纷争的根源。

    朝中掌握重权的几位顾命大臣,都是出自开国世家之后,顺应文帝的遗旨,尊魏飏为南帝,其中以手握南国兵权的镇国薛老将军为重,率领文官的韩相为辅,但是朝中近几年进第而上的新晋官员,却总是拿着南帝的北血,小敲小闹地做着文章,从箱底翻出了南国的史书,指出当年高皇帝魏震就是因为玉麟太子魏宣有北血,在魏宣继任大统后不过三个月就废了这个新帝。

    前人有鉴在前,南国是不能允许有北血的新帝,但是这些新晋的官员入官时日都不长,手中并没有什么实权,奈何撼动不了几个世家大族的根基,名堂上闹不出什么来,只能在私下侧隐隐地议论纷纷,当宫花扇再次出现在人间,这一帮人异常得雀跃,都相信甘愿还有一位正统的皇子还存在人世,却忘记了宫花扇只是一本消磨闲暇的小说。

    安定的岁月里,总是有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人,坚持着自己的正统,强加给别人身上。偏执的心念里,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别的都是异端邪说。而他们早就忘却了传位给魏飏的,正是南国血脉最正统的文皇帝,正是魏飏的父亲。

    魏飏越来越少的早朝,甚至后来再也不出现在清光殿上,给这帮人坐实了更坚定的口实,看,魏飏是不适合做皇帝的,北人就是在草原上放放牛羊,和狼住在一起的蛮族。呜呼哀哉,天不亡吾南,相信那个流落在民间的皇子,一定会回来的。

    薛宝宝倒没在意两人后面关于许言轻的对话,一门心思就惦记着姐夫刚才说,明晚内宫里有热闹的市集,漆黑的眼睛刷地就亮了起来,“集市啊,要比以前那几次的规模还要热闹嘛?。”韩宴笑着收扇就敲在了宝宝的头上,“那是肯定的,宝宝喜欢放烟火不,要不要请云喜给你搬些出来玩,准备的春节却没有用,应该还囤在库房里,最近天气热了,不如把放了。”

    “可以放烟火嘛?真的真的?”薛二看看韩宴,又看看身边的魏飏,眼前的国丧还没有过去,在内宫里动用烟火,真的好嘛?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去年造办处是送进来不少烟火。的确是个隐患。”魏飏对薛二说,“放了吧,母妃也是喜欢热闹的人。”

    魏飏放空了自己,靠在矮榻的软垫上,言语间一丝恼恨,“本来以国丧,禁了欢愉丝竹,逼一逼宫花扇后的那帮人,结果小鱼小虾被丢出来不少,真身却依旧藏着见不到虚实。”

    “魏真当年真的没有死在大火中?”

    “原来我也是不信的,大火扑灭后并没有真儿的尸骸,可是后他却就这么消失了,那时父皇也从来不提这事。直到去年母后病重时,神智模糊时零零碎碎和我说了好些当年的事情,真儿是被许氏的人接走了,这点是可以肯定的。而后来许氏被灭族后,残族就带着真儿一起消失了。”

    “那禁书里杜撰着,许氏两位皇后换了亲子,你觉得可能嘛?云天。”

    “呵呵,那种话竟然也有人信,小许后的那个孩子是在周岁左右就染病夭折的。如果真的如那书中说的,姐妹俩交换了亲子,而换子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了护着姐姐的这个孩子。试想姐姐大许后的亲子如果在突然死了妹妹身边,大许后怎么会善摆干休?那易子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

    韩宴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的确是说不通。可是偏偏就有人信这样无稽之谈。”

    魏飏冷笑了起来,有点无奈的自嘲,“他们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希望真儿还活着的,就是我这个不被认可的废柴帝王。呵呵。”

    “又乱说了起来。魏真的事还是要查查,总觉得最近一系列的事,冥冥间都有着什么联系。”

    韩宴回头笑着对薛二说,“那明晚的烟火就要麻烦薛将军了。”

    薛二伸手挠挠头,“姐夫,烟火是小事。我想不通,一直封锁着内宫,可是这次一下要召集了那么多外人进了内宫…这内城的城防任务很重啊。.”

    魏飏撇了撇嘴,“你那好姐夫,是准备拿我做饵料了。”

    薛二愣愣,抬头看看魏飏,又望望姐夫,心头收整了下,眉宇间恢复了不似同龄人的冷峻,“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带羽林军过来协同宫内的。还是要清一道旨意的。”

    魏飏点点头,“进口可别太严了,怕吓着人不肯钻口袋了,出口严着些,一只小虫儿都不要给放出去。”

    “可是,云天哥,到明天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是对方没来怎么办?”

    韩宴一扇骨就敲在薛宝宝的后脑上,“就是因为时间短,对方要是还能得知消息,混进宫里,不正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嘛?”

    “盯了这么久的肉,哪里会有狼轻易放弃。”

    薛二点点头,微微嘟起了嘴,在这嶙峋宫宇里,哪里会有简单而又单纯的快乐,不过是用心多还是用计多。

    看着韩宴和薛二两人,魏飏忽地笑了起来,兴起调笑韩宴的心,“看你二人关系这么好,可想而知,韩侯的婚后生活想来也是如鱼得水,逍遥自得。”

    韩宴眼角瞥了眼魏飏,裂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也不接话,直接把话头撂给了站在一边的老太监云喜,“云喜,今天的折子都送过来了吧? 不过,今天我偶感风寒,腰酸背痛需要卧床休息,就劳烦陛下御手亲批吧。”边说边“咳咳”几声。

    云喜老头儿想了想,应声,“回侯爷,六州今天呈上的奏折,共五十九份,京畿二十来本,再加上前几日剩下的…”云喜老儿把拂尘夹在肋下,扳起了手指,“有九十来本,韩相大人今日催了,西南和西北的折子都是急着让陛下定夺的… ”

    前几日被杂事闹的,积累下了不少政事,韩宴心里是明了的,没啥紧急的事,唠叨嘴皮子的倒有不少。

    “嗷~呜~ 大王辛苦了。亲躬严己是贤王之德。” “也为下个月,预练预练吧。”

    韩宴也不等魏飏的回答,就如同来时一般,自顾自地摇着扇子往殿外走去。薛二一看姐夫走了,忙拱手向魏飏请别,得了魏飏的首肯,撩袍子就追去了韩宴。

    不赶紧逃,难道还等着魏飏逮着自己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