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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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出门看黄历真的很重要。

    许言轻只觉得眼前晃动的人影,终于凝固成了实像,眼前的黑脸大高个正是楚大哥,同住在甜水巷的的邻居,“楚大哥?!我是昏过去了?”还没等楚江生回话,言轻就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声音很好听,话却说得一点都不好听,“现在才春天也能中暑,还真是难得。”

    许言轻腹诽:才不是中暑,是被饿的。

    许言轻挣扎地站了起来,连连道谢,一抬头就看到站在楚江生身后的那人,许言轻愣了一下,下次出门真要看看黄历,就看到眼前那人牵着一匹雪白的龙马,黑发在微风中凛凛撒落,逆光里一张艳绝的面容,正是那害自己饿肚子的始作俑者。

    云天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心里讥笑着真是弱不禁风,跟个娘们一样,拎去战场上没准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虽然心底不屑一顾,云天还是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玉瓶,甩手扔给了楚江生,“一次一粒,和水给你朋友喂了,他应该没什么事了。”话还没说完,云将军就翻身上马,往着西华门的方向奔去。许言轻就看着那白色龙马转身,扭头,嘶鸣,还有那跑动时飘动的长鬃,目不转睛地盯着,真不愧是传说的神兽啊,啧啧。

    转眼就见那人纵马直接闯入了西华门,守护城门的兵士无人阻拦,收起长戟、站得笔直、毕恭毕敬的行礼。许言轻心里顿时起了纳闷,正要回头去问楚江生,就看到两骑黑甲的羽林郎从眼前飞奔了过去,到西华门口拉紧了缰绳停下身,远远看着那白马跃进了内城,两人拉住了胯下的骏马,低声耳语几句,立刻扭转笼头,打马又沿着原路而去。

    “言轻啊,你运气真不错,要不是遇上了云将军,我还要把你往医馆里送。”楚江生从边上茶铺借来了一碗水,从那玉瓶里倒出一粒丹药,递给了言轻。

    言轻接过了丹药嗅了嗅,是上等的丹药,给自己吃了有点浪费了。

    许言轻接过楚江生手里的粗碗,扬颈饮水把药吞了下去。“谢谢楚大哥了,多谢你了。”

    “我又没做什么?乡里乡亲的不要客气了。”楚江生把玉瓶塞进了许言轻的手里,“还有不少粒,你留着吧。刚唤了人去帮你雇了辆小车,你等下,一会就要来了”许言轻点了点头,歇在了柳树的树荫下,望着手里的玉瓶,回头问楚江生,“楚大哥,那云将军是何人?”

    “云将军啊,他可是皇帝新近钦赐的左将军。长乐你待在画院里不出来走动,肯定是不知道的。”许言轻摇了摇头。

    正在说话间,从青龙大街方向飞骑过来一队羽林军,领头的是一位白甲的小将,背着一柄银枪,白银的头盔下却是一张稚气的娃娃脸,楚江生回头一看,立刻惊慌地跪在了路边,许言轻看着楚江生如此慎重,也不敢怠慢,忙跟在后面跪了下来。

    薛宝宝看到路边跪着一位兵士并一个书生,忙拉住缰绳,仔细一看认出前面那人正是这西华门的守兵,薛宝宝马鞭指着跪着的人,清脆的稚音竟然还有那么些威武,“楚大头,你竟敢擅自离开了西华门,该当何罪?”

    楚江生一听此言,连忙把许言轻晕倒,正好遇上了云将军,自己奉云将军口令在此看护许言轻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禀神威将军,这位就是许待诏许大人。”

    薛宝宝对楚江生身后的书生一点兴趣都没有,忙追着问楚江生,“楚大头,你看到云将军回宫了?”楚江生忙应声,“是,属下看见了,大约一刻钟前,云将军驾马入的这西华门。”

    薛宝宝闻言,解下佩剑并着那银枪扔给了身后将士,“我且去看看,张文在这等着我,其他人都归营去吧。”说完一抖缰绳就冲去了西华门。

    看着众将整齐的离开,楚江生摇摇头,打开了话匣子,“这两位将军都是新晋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征北刚凯旋归朝御笔册封的左将军,就是刚才救你的将军,名唤云天。而这位银甲的少年是镇国大将军薛府的小少爷,目前是统领羽林军的神威将军,不要看他们年龄都不大,都是身负战功,皇帝眼前的红人。两位将军都是可以不用通传,直接打马入内宫的。长乐你今天倒是运气好,都遇上了。”

    啧啧,看看别人的少年时,再看看自己,楚江生很羞愧,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纵马疆场,奋力厮杀,建功立业,这才不枉此生为一好儿郎。

    许言轻扶着树慢慢起身,附和着轻声笑着,那楚江生忙回身来扶,“言轻啊,你怎么出宫了?”“告假了一天,回师父家看了看。”楚江生和许言轻是十几年的邻居,言轻的情况他哪里有不知道的,叹了声摇了摇头,正好远处一辆蓝布蓬面的小马车行了过来,车前坐着一位车夫并着一个小卒,那小卒看到了楚江生,远远地就在摇手。

    楚江生挥手回意,扶着许言轻,“马车来了,言轻你回画馆好好歇歇吧。哎,你这身子怎么越来越弱,等我歇假时请大夫给你开几副药去,好好养养身体。”

    许言轻泪往肚子里流,其实我是被饿的,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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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分九州,南国占其六。

    南国从开国高皇帝魏震起到如今时日,也不过弹指四十八年。

    高皇帝本是荒朝兵营里一名低级士官,荒朝骄奢淫逸,皇帝残暴以至于民不聊生。所谓那天欲将降大任于斯人,魏震得了天时地利人和,顺应天命就改了这荒朝天下,一举平定了六州广袤的土地。

    魏震举势时绣南极星为旌旗,当时就有图谶在民间流传,“南极星出,天下平安”魏震便被民间推举,奉为了南帝。

    南国在高皇帝和文皇帝两位贤君的手里,天下止武,韬光养晦,劝农重德,一时文治武功,短短四十几年就让南国成为这九州上最强盛的国家。文皇帝去世后,南国就传位到独子魏飏的手里,年号祈凤,今年正是第四年。

    魏飏十五岁继位,相比于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性格乖张,作为也是另辟蹊径。就比如说,他从来都不早朝,国事都是交给父亲指定的顾命大臣,就算有时在晨光殿的朝堂上露个面,也是覆着一张面具,龙椅前置放了一架珠帘,于是民间就有传言这个小皇帝天生丑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大多数时间里,那晨光殿的龙椅上都是空空。

    南朝的老人们提起魏飏都是连连摇头,想那高帝和文帝是怎样的圣明皇帝,一生勤政爱民,恭和自律,却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孙,世家不过三代,帝王家也不过尔尔,安稳富足的时代里总会出那么几个幺蛾子。

    于是民间流言四起,有的说文帝子嗣薄弱,皇后生的嫡子早夭,唯一留下来的魏飏也是天生残缺,所以心理自卑,流言间连魏飏是如何的塌眼歪鼻扒拉嘴都传得头头是道。也有人说文帝当年指定的顾命大臣太强势了,一直把持着朝政,小皇帝手里并没有实权,只是一个听人摆布的人偶

    只有这几位顾命大臣们心里暗暗吞苦,只要一想到这小皇帝的任性作为,象牙笏板都敲碎了几根。外面的流言倒是不惧畏惧,只求天家的这个幼帝,早日能担负江山大任。

    魏飏的任性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父亲文帝是个工作狂,夭折了幼子后,没几年皇后也逝去了,文帝一身情伤,更加地埋首工作,也就把这个出自侧妃的孩子给忘得干干净净的。

    魏飏从小跟着自己的母妃,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自己的父亲。也许作为帝王,文帝的作为不逊于自己的父亲高皇帝,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是很失败的。这可能就是魏飏放浪形骸的根源。

    于是看护江山、教授幼帝的任务也就落在了这几位顾命大臣的肩上了。也正是有这些忠臣尽心尽力,奠基了南国坚实的国运,也正是有这些大臣,任劳任怨地运作着南国这架庞大的机器,魏飏那熊小子才能肆无忌惮得疯闹。

    不肯上朝理政,但是玩闹,魏飏是一样都没有落下,登基后没多久,就在弄臣的教唆下封闭了皇城的内宫范围,但凡进入内宫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就算空中飞过只乌鸦,都要核查下是不是内宫的乌鸦。魏飏在内宫里到底玩闹什么,大臣们没法亲眼看到,就是那从内宫里传出的流言真是千奇百怪,花样翻新。

    传闻那魏飏爱好商贾,于是让太监们模仿民间的市集在内宫里也摆开了集市,有模有样地叫卖,像模像样地交易….于是就有流言,每隔几月的月满时分,魏飏就会在内宫里举办特别的集市,会有暗贴递到朝臣的家里,邀请顺眼的官员参加,而到底是谁参加过皇帝的集市,众人都是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