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有毒:骄傲王爷嫁给我
字体: 16 + -

第183章 孤枕难眠(二)

    燕榕得知消息,也不急着杀人灭口,而是将纵火之人交由筑城城主蒙峰处理。龙晟毕竟是南夷长王子,纵是恶贯满盈,也少不得夷人的拥戴。若是由他亲自处置,难免在筑城留下祸患,不如交由本就因开城献降而被南夷贵族排挤的蒙峰。

    沈通准备了船只,眼看着北齐太子一行人登上了船,他便又依殿下吩咐,沿着海岸线也建立起岗哨来,殿下说筑城临海,兴许会成为日后的第二个碧海城。沈通忙活完毕,但见离岸的船只渐渐远去,船上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迟玉恰在船室歇息,仰面躺在床榻之上,一想到自己部署了那样多年的计划未能达成,不由心上憋闷。只是此番楚、夷交战,折了辅国将军陆景明也算值得。遥想此人当年征伐北境,连夺北齐五座城池,而今还不是葬在荒无人烟的神岭雪山之上。

    所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只可惜他的林儿不肯回来。既是她不肯随他回家,他也有的是办法教她在南楚举步维艰、无处立锥。

    既是得不到,毁掉也很好。

    迟玉想到此处,便是兀自发笑,忽觉耳边有风声。他猛地翻身跌落在地,便见床上有一人,持了菜刀便向他砍来。

    “沈家走狗。”迟玉笑着躲闪,“怎么,恩将仇报了不成?”

    此刻持刀砍杀的正是沈钊,他的个头虽然不高,身形倒是灵活。而今他在林馥面前已然伪装不下去,好在庆安王忙着成婚,无暇顾及于他。许多南楚军士只当他是小小的火头军,因而他随着一行楚军混出城中,并未受到阻拦。

    他在就潜在床榻之下,等着眼前之人自投罗网。他连连挥刀砍杀,迟玉便后退着躲闪,一边躲一边嗤笑,“怎么,恼羞成怒了?”

    “你骗我!”沈钊怒极,“砰”地一声将菜刀劈在迟玉身侧的小几之上。

    “骗你又如何?”他哈哈大笑。

    当年沈氏全族堵死了赢都各个城门,这才教先帝的公主活着离京。沈钊落于迟玉之手,被他一番拷打迫害,碎裂了一身骨骸。可迟玉又不杀他,每日命医者替他诊治,而后派人轮番劝说,“沈氏上下为了管林一人拼死而战,她却只知逃之夭夭,你的父亲何其愚蠢!”

    “你是沈家唯一后人,就这般想不开,要替她去死?”

    “沈氏乃管氏旧臣,如今管氏覆灭,你就不想替先祖光耀门楣?”

    “沈氏之祸因管林一人而起,你便是要寻仇,也只是向她一人。”

    沈钊只知每日有人念经一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地牢之中暗无天日,他分不清白天黑夜,约莫用了半年时间才长齐全了一身骨骸。可是自那时起,他便如从前一样瘦小,再也没有生长过。

    迟玉告诉他,若是他能将管林带回北齐,便替沈氏平反。彼时他只有十二岁,除了一条贱命一无所有,唯有光复门楣的念头在心中发荣滋长。

    他在南楚生活了数年,扮过乞丐、扮过孤儿、扮过流民,却也不曾打听到她的消息,及至迟玉出使南楚之时,才知晓她早已在朝中为官,似乎过得还不错。

    他早该猜到,她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已将血海深仇抛之脑后。

    再与她相见,他扮作脏兮兮的小乞丐,险些重伤于她的马车之下。她俨然早已认不出他的模样,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他投毒,致使她锒铛入狱,而后依照迟玉之计,栽赃给南楚丞相之子,却是没能教她死在刑部大牢之中。

    为了再见她,他佯装投军,又向她那姘头示好,才得以留在的她身边。可她却处心积虑要将他送走,还可笑到要送他去读书。沈钊一直在想,不如找个机会一刀解决了她。

    可她又时常摸着他的头,说他像极了兄长年少时的模样。她会哄他睡觉,还会给他讲故事,可他从前以为她只会打仗……他犹豫再三,他始终没能狠下心来向她动手,而是依照与迟玉之约,教她在南楚无法立足,走投无路之后重回北齐之境。

    可是他从不知道,她早就开始怀疑他,并且默默看着他如小丑一般伪装至今。及至今日下午,她已经彻底同他撕破了脸,便是连曾经承诺替他光复门楣的迟玉也要杀他。

    一个未来的储君,竟是这般言而无信的小人。此时此刻,他最恨的反而不是她,而是眼前这敲碎他一身骨骸之人。若他不是今日这般的丑陋模样,若他不是永远只有十二岁的身形,他便不必鬼魅一般避着她,欺骗她,他也该像个男人一般,堂堂正正地与她对视。

    迟玉只见沈钊双目通红,怒吼着连连砍杀,却是未曾伤得到他分毫。他嗤笑道:“自小武艺便不如人,及至今日也不过是个废物!”

    “我不是废物!”沈钊急红了眼,抡起菜刀“呼呼”作响。

    “不是废物是什么?”迟玉退闪至门口,“在她眼里,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废物。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如此,别以为我不知你脑子里想着什么!”

    沈钊更是气得牙眦必裂,他猛地冲将上前,却见迟玉夺门而出,而后数十弓箭手将他护在身后。“嗖嗖”羽箭之声稍纵即逝,沈钊只觉浑身上下痛得厉害,却又不知何处在痛。

    渐渐的视线模糊,双目之上蒙了一层血红,沈钊再也挪动不得半步,“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痛着痛着,却似是没了知觉一般。

    若是他以“沈荆”的身份骗她一辈子,她是否也会一辈子哄着他睡觉,还给他讲故事?沈钊只知,她对他心怀愧疚与怜悯,一辈子都会将他当做长不大的孩子。

    几个弓手冲上前来,但见地上之人浑身插满羽箭,却已没了生气。

    左右道:“殿下,如何处理?”

    迟玉嫌恶地盯着死不瞑目的一具尸体,虽是没了气息,便是连四肢都在抽搐不止。他连连摇头道:“扔到海里喂鱼,莫要扰了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