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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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再战四平(五)

    当洪参谋长率部凯旋归来时,围歼敌第十四师和第七十九师的战斗也基本结束了。困在包围圈里的两个师的敌军,见副司令长官郑洞国率主力突出去之后,竟扔下他们不管逃之夭夭,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了,连续几次突围都被解放军打退了,解放军还趁机分割穿插,将敌两个师隔开分别包围起来。相当一部分敌军眼见突围无望,在我军的喊话下,就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这一下就引起了连锁反应,军心更加焕散,在十一纵官兵和一纵二师及坦克三团的勇猛攻击下,不少敌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甚至成连成营的整体投降。包围圈越缩越小,在我军优势炮火的轰击下,敌军的防线被彻底摧毁,我军从四面八方杀入,特别是十一纵的指战员们,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十分勇猛顽强,敢打敢拚,刺刀见红,杀得残余的敌军手发抖,腿发软,跪地投降,极少数顽抗到底的被彻底消灭。战至傍晚,敌第十四师与七十九师全部被歼,其中俘虏就达12000余人。洪参谋长按照总部指示,留下十一纵打扫战场,亲率一纵和坦克三师赶往火车站,一边休整补充,一边分批乘车直赴四平。

    我在梅河口前线,指挥十纵和装甲一师主力向敌二○七师驻守的梅河口县城发动了几次猛烈的攻势,但都没奏效,看来青年军二○七师善于防守这个事实还是真的。我见佯攻梅河口的战役目的已达成,再加之杜聿明不但派来一个师的增援部队,而且还派出大批飞机来助战,为减少部队伤亡,我命令十纵主力和装甲一师主力退守辽源,留下十纵第二十七师牵制梅河口之敌。下午六时左右,我收到洪参谋长发来的捷电,大为兴奋,这一战已为我军奠定胜局。我立即通报全军给予嘉奖。

    而这一天对于四平守军来说,也是经受血与火严峻考验的一天。从凌晨六点一直激战到下午六点,足足十二个小时。杜聿明简直是拚了老本,十个师全部上阵,编为左、中、右三个兵团。其中右翼兵团为新一军的新三十师、第五十师;第十三军的第八十九师、第四师及暂二十二师;向四平街东南阵地进攻。中央兵团为第七十一军的第八十七、第八十八、第九十一师;左翼兵团为第五十二军的第二十五师、第十三军的第八十九师。左翼兵团协同中央兵团向海丰屯、玻林子、鸭湖泡,以及獾子洞阵地和258高地冲击。他深知今天若不突破四平防线,国军今后恐怕再难北进了,而东北也将是共军的东北了。杜聿明把突破口选在四平东南的331.5高地、火石岭、平岗及哈福屯,它们的后面就是塔子山。而塔子山阵地是四平左翼防御阵地最后一个制高点,为群山之首,可俯瞰四平东北全部阵地,是扼守四平之咽喉,关系到四平全局之安危。因此,杜聿明集中了5个师的兵力,并由新一军军人孙立人为兵团总指挥,寄希望这位在国际上被誉为“东方的隆美尔”,再创造奇迹与辉煌。

    从凌晨六时开始,孙立人就调集了一百多门大炮,其中包括一个口径为155mm的重型*炮团和一个火箭炮营,炮口指向331.5高地、火石岭、平岗等几个制高点,进行猛烈轰击。一群群、一簇簇涂着美造白色标志的破甲弹、杀伤弹、*,雨点般落在高地上的我军阵地内。好在我军早已准备,在第一次四平决战时就修筑了坚固的工事防御体系,特别是防重炮与飞机的屯兵洞。因而敌军疯狂的炮击,只是将阵地上的表面工事、堑壕,交通沟几乎给全部夷平了。紧随着炮火冲锋的是敌暂二十二师的三个团,分别向这三个高地冲过来。守卫331.5高地的是二纵五师二团三营,守卫火石岭及平岗阵地是军区独二旅的一个团。我军阵地在观察哨的号令下,迅速从屯兵洞、防炮洞或地下掩体里冲出来,冒着敌机的轰炸与扫射(敌机在我军防空火力的打击下,不敢低空飞行,故而威胁不太大),进入阵地,向着冲上来的敌人猛烈开火。敌人倒下去一批,后面的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又涌上来,我军阵地上连机枪枪管都打红了。最后,战士们用*和刺刀将敌人给打退了。而我军的伤亡也不少。孙立人见组织了两三次进攻之后,共军阵地仍然不动。而杜长官的电话又不断在催,心中火冒三丈,心一横,便用自己的亲信部队新三十师组织了数百人的敢死队,他对手下打气说:“谁先冲上阵地赏大洋一百,官升一级!”于是一场更残酷的战斗展开了。

    这一次,孙立人调整了部署,换下了暂二十二师,用第十三军八十九师的两个团攻击火石岭和平岗阵地,以敢死队打头阵,新三十师一个团为二梯队,务必攻下331.5高地。此时,守卫331.5高地的三营,由于前三次的进攻伤亡了两百多人,现只剩下四百余人,而防守的战线较长,显然兵力有点稀薄。猛烈的炮击又开始了,大部分的炮弹都落在331.5高地上。整个阵地象被犁了一遍似的,随便抓一把土里面都含有弹片。新三十师的敢死队几乎踩着炮弹的弹着点冲上来的,与刚从屯兵洞或从废虚工事中钻出来的三营官兵迎面撞上了,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二话设说,就拚将起来。双方短兵相接,殊死拚杀。刺刀拚折了,就用*,*砸碎了,摸到什么就用什么,石头、树枝、铁铲都成了手中杀人的利器。有的两人撕扯在一起,拳打脚踢,头撞嘴咬,无所不用。有的双方滚倒在地上,翻来滚去,狠命要将对方压倒在身下。敌人的敢死队,确实凶悍,死战不退。整个阵地上是一片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三营所有的人员都冲上去了,营首长、通讯员、文书、卫生员全冲上去了。随着敌人二梯队的涌上,战斗的天秤已向敌人倾斜了。说时迟,那时快。在塔子山头指挥战斗的五师王方泰师长急了,他清楚地知道:丢掉了331、5高地,就意味着塔子山不保,而塔子山不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果断命令师参谋长带领手边的最后一支预备队冲上去,务必守住331.5高地,一边命令师炮团狠狠打击敌军的二梯队,同时请求纵队重炮团给予炮火支援。就在高地即将失守的关键时刻,师参谋长带领一个营的增援部队分两路冲上来了,手中的各种武器喷吐出一条条愤怒的火焰,将敌人的后续部队给打下去了。随后又向阵地内的敌人扑去。正与敌人殊死拚杀的三营长见援军已到,高喊道:“同志们!我们的援军到啦!把敌人全部消灭!”“把敌人全部消灭!”三营剩下的官兵呼喊着,一下子犹如神助,力量倍添。由于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形势顿时逆转,敌人的士气一下子垮了,敢死队变成了软脚鸭,在我生力军锐不可挡地打击下,不少敌人跪地投降。

    阵地保住了,而三营近700人的队伍连伤员最后只剩下不到200人。师参谋长将阵地交给增援来的一团一营。

    兵团司令部罗司令、黄政委发现城东南方向的危机,立即将装甲一团的一个营和兵团警卫团调给二纵五师,又将骑兵师的一个团也给调过来了。由于防守的战线过长,我军处于极被动地位,兵团司令部也感觉兵力捉襟见肘,不堪应付,现手边只剩下装甲团的两个营及骑兵师的两个团,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下午二时左右,独二旅驻守的火石岭与平岗高地相继失守,形势一下子变得万分危险起来。若让敌军站住脚跟,就可向塔子山发起进攻。担负塔子山一带指挥作战的五师王师长果断命令配属作战的一个重炮团及师炮团,对刚占领火石岭与平岗阵地立足未稳的敌军进行猛烈炮击,并:派出装甲营掩护纵队警卫团的两个营及独二旅一部,由师参谋长统一指挥,务必夺回这两处重要阵地。师参谋长釆取各个击破的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在装甲营及炮火的掩护下,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夺回了火石岭阵地,接着又乘胜夺回了平岗高地。孙立人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攻下的两处重要阵地,又被共军夺回,气得暴能如雷,大骂手下无能。还枪毙了一个擅自撤退的营长。随即又组织起更凶猛的进攻。利用连、排长和党国死硬分子打头阵,后面由自己手下最精说的一个团担任主攻,向331.5高地发起第七次进攻。又令第十三军的第九十一师负责进攻火石岭和平岗高地。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之后,大小火炮向331.5高地倾泻了上千发炮弹,整个高地笼罩在硝烟尘雾之中。敌军的炮火还未完全延伸,黑压压如蚂蚁般的敌人便漫山遍野地往上爬,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头戴大盖帽的连、排长和党国死硬分子,全端着汤姆生*,一边狂嚷一边射击。这时,我军的炮兵发言了,二纵韩司令特地将炮纵一个重炮团调过来,近百门大小火炮按照预定的计划,大口径火炮压制敌军的炮兵阵地,中小火炮轰击敌军的冲锋队形,一发发炮弹落在敌丛中,将残缺的肢体、枪械、砂石泥土冲上天空又如洒花般落下来,令人心胆俱裂,那些狂妄的党国军官、死硬分子再也不敢再乱叫了,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屁股翘得高高的。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响起,守卫阵地的我军乘机展开反击,几百把寒光闪闪的刺刀迎面杀来,吓得那些党国死硬分子连滚带爬,退下山去。留下的是一百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孙立人被连续的失败给打瞢了,失去了开始时那骄横不可一世的模样。战至黄昏,感到筋疲力尽,只好草草收兵。

    陈明仁指挥中翼与左冀兵团在六纵面前,也碰得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一天的硝烟随着老北风给飘散了。天空中忽然飘起了絮花,开始时是小而轻,稀而疏;渐渐地是大片大片的、密密层层的让人眼花燎乱。也许是老天爷不愿再看到那令人不心忍目睹的惨烈的血淋淋的埸面,按照人世间的规矩,用一层圣洁地厚厚地白棉絮包裹起来,把他们送上了天国。我凝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喃喃自语道:“这场雪下得真及时啊!好也罢坏也罢,都随它去吧!”

    晚上,各处信息都汇集到我这里。四平的保卫战打得很艰苦也很出色,顶住了杜聿明十个师的进攻,使杜聿明精心设计的突袭长春,夹击四平的计划彻底破产。根据飞机侦察传回的情报,郑洞国兵团今晚已在烟筒山一带宿营,至于该兵团明天的行动如何?是否会撤回到梅河口?还需派侦察机进行跟踪侦察才能得知。长春方面,今晚一纵一师将乘火车返回四平,我已电告洪参谋长争取两天内将一纵全部调回四平,十一纵与坦克三师则暂留长春附近戒备,以防万一。现在,我正在思考杜聿明的下一步行动,是就此罢休,还是再决雌雄?事实上,郑洞国的机械化兵团损失并不大,最多不超过30000人。其精锐部队并没有损失多少,至于弹粮、油料的补给,不但有铁路公路运输,还有美军的大型运输机给他输送,可以说目前在后勤补给上是没有问题的。若郑洞国兵团明天退回梅河口与二○七师会合,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这是一支九万人的机械化兵团,若沿四梅线(指四平至梅河口)全力西进,可直插四平侧后,与四平正面进攻之敌遥相呼应的话,对我军的威胁还是极大的。目前,我军在四梅线辽源一带有十纵和装甲一师主力,可阻止该兵团西进,但必然是一场血战。如果后天一纵能全部到达四平地区,则我军可立于不败之地。

    另外,我东满野战兵团主力正猛攻本溪,本溪守敌亟亟可危,只要拿下本溪,则东满野战兵团主力可直趋沈阳城下,而沈阳一带敌军兵力十分空虚,能挡住我东满兵团十几万精锐大军攻城?杜聿明难道不顾及到这一点?一旦沈阳落入我手,则杜聿明的三十万大军就会陷入腹背受敌之绝境,引发的将是国共两军在东北的最后决战。对这一点,不但我军毫无准备,我相信就是国民党方面也没有这方面的准备。鹿死谁手,一时恐难以预测?杜聿明敢冒如此之大风险?……

    此时,坐镇在开原前线总指挥部的杜聿明,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也是头大如斗。不顺心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传来:自己苦心泡制的“绵囊妙计”失败了;四平前线连攻五天,却毫无进展;郑洞国的机械化兵团损兵折将近三万;本溪迭电告急,绥中落入敌手,长宁线被切断;熊式辉连连来电催回保沈阳……该怎么办?杜聿明一时心乱如麻。本已病魔缠身,又怎经得起严寒风雪,病情急剧加重,只得躺卧在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好像共军的枪炮全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全身都痛,打得他连日高烧不退。医生已发出最后警告,再不及时治疗,将有瘫痪的危险。杜聿明本想孤注一掷,令郑洞国的机械化兵团全力西进,配合正面进攻,与共军在四平再决一死战。可惜,天不从人愿,现已力不从心了。他不得不在病床上下达撤退的命令,部署本溪的救援工作……。

    第二次四平之战,最后演变成虎头蛇尾。连我都没料想到,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连我自己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