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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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会师达维镇(二)

    一路上,我们亲切地交谈着。我知道韩师长是一员猛将,几乎目不识丁,全凭作战勇敢才升到师长的位置,是四方面军众多传奇英雄中的一位。我向他详细询问了四方面军的部队编制、人员配备、武器装备、训练情况及各部队的战斗力、作战持点等情况;韩师长毫无保留地一一向我作了介绍。随后,他又好奇地问我,“陈师长,我发现你的部队跟其他任何一支红军部队都不同,衣服是花花绿绿的,头上戴着铁帽子,武器装备比国民党部队的都好;还有,就是你的部队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叫人捉摸不透。”我笑着回答:“韩师长,你可能是刚接触不太习惯,相处久了就不觉得了。关于衣服和钢盔,这都是为了利于作战和减少伤亡;至于武器装备,全都是缴获敌人的。另外,我师的训练与其他部队也有所不同。”

    “陈师长,有什么不同?”韩师长一听眼睛顿时发亮。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再详细跟你聊聊,如何?”我真诚地说。

    “行!陈师长,那一一那你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如何?”韩师长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感觉韩师长真是直爽得可爱,便回答道:“韩师长,你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不过,这样说吧:刘湘的‘模范师’你知道吧?”

    “嗯!听说过,是川军的一支王牌部队,装备好,战斗力不错。”

    “我师跟它正面交过手,四个小时就全歼了它两个旅六个团共一万余人;而我师伤亡不到一千。”我故做轻松地说。其实那次战斗,我师有取巧的成分在内。我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有我的深意的。韩师长一听大惊道:“陈师长,你的部队真厉害!我看,在整个红军部队中应该是首屈一指的。”

    我连忙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其实在我们一方面军中就有一军团、三军团等部队比我师强;还有你们四方面军中的部队,如……”正说着,忽然前面村口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洋号声及口号声。我一看快到镇子了,急忙下了马。而身边的韩师长早已翻身下马,忙着指挥整顿后面的队伍,一会,我身后便响起整齐宏亮的口号声。两处的口号声遥相呼应,渐渐混合到一起,似春雷滚过长空,传向遥远的天际。

    我没想到主席和各位中央领导也到镇口来迎接。我忙领着韩师长快步迎上前去。我见到主席便悄声说道:“主席,您和各位首长怎么亲自来迎接呢?”主席却温和地对我和韩师长等人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亲自来迎接呢?你看,人家四方面军的同志大老远的赶来迎接我们,这叫礼尚往来嘛!”韩师长及四方面军的同志听到主席这幽默风趣而又真诚温暖的话语,先是被主席和蔼可亲而又平易近人的态度惊呆了,随之又被深深地打动了,这可是在四方面军中从未碰到过的“礼遇”呀!一股暖流直涌心头。

    “报告m主席!我是25师师长韩东山,是四方面军派我来迎接主席和各位中央首长的。”韩师长先前一刻的拘谨消失了,声音宏亮自然。主席紧握着韩师长的双手,真挚地说:“好!韩师长与战士们辛苦了!感谢四方面军的同志们!”随后,我又将中央首长一一介绍给韩师长。这些如雷惯耳的名字,平常只是听说,如今这些气宇轩昂的领袖人物,却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韩师长一下子震楞了,慌得他又是举手敬礼,又是连连问好。紧张得额头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刚刚介绍完。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小韩呀!还认识我吗?”从中央首长的背后闪出一个人来,是干部团的陈庚团长。

    “哎呀!是老师长!”韩东山连忙抢向前去,一把将瘦小的陈庚搂住。由于韩师长身材魁梧,加之过于激动,一下子就将他抱了起来,那架式就象一个大人搂着一个小孩,样子滑稽极了,惹来大家一阵欢笑。原来几年前陈庚曾在鄂豫皖任红十二师师长,当时韩东山是他手下的一个副团长,后来陈庚负伤离开根据地到上诲治疗,据说被捕了,从那以后韩东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还以为他牺牲了呢。想不到会在此相遇,心情激动自然不难理解。寒喧了一阵之后,众人簇拥着主席与中央首长向镇里走去。

    我因师里有事,便准备向主席与诸位首长告辞。谁知我还未开口,主席便对我说:“树相那,听说你们师买了几百头羊是不是贡献出来?你看,今天是两军会师的好日子,也该庆贺一下;晚上顺便开个联欢晚会,由你们师的文工团与军委文工团共同举办,怎么样?”我爽快地回答:“行!下午请各单位到我师领羊。”我的话还没落音。陈庚的嗓音就嘣了出来:“主席英明!今天,我们就来个打土豪,分羊肉。大家说好不好?”周围的战士齐声叫好。看来这个陈团长心里惦记着要报那“一箭之仇”。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人早已不见了,也就暂时放过他。

    回到师指挥部,我见政委与各位师领导都在,便将主席的指示跟大家说了,众人都很赞同。于是,我便安排人去办理。随后,大家就这次过雪山、山道交换了情况,总的看来,情况很好,全师人员伤亡不到百人,只丢失了两门山炮,这令我非常满意。政委将情况作了总结。我对目前的形势及今后的任务作了简短的分析和说明,我特别强调翻过雪山只是我们征服的第一个难关,后面的困难更多,任务会更艰巨,必须告诉全体指战员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同时,要尽最大的努力做好物资准备,特别是粮食。这次,因我师担任前卫,在达维一带筹集了近二十万斤粮食,其他部队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再往前走,就进入西康不毛之地,这么多的部队,筹集粮食会更困难。所以,我们要精打细算,这二十万斤粮食,除了补充我师之外,还得拨给中央纵队一部分,另留两万斤给担任全军后卫的五军团。最后,我提醒大家要告诫各部队,在今后的行军途中或宿营时,要严加戒备,增强岗哨、暗哨,防止土司骑兵和国民党骑兵的偷袭。对医院、后勤等单位要增强保卫力量。明天,全军将继续向北转移,大家按分工回各部队做好准备吧。

    这天下午,红军各部都非常热闹繁忙,忙着杀牛宰羊,简直比过年还红火。我派出人给四方面军的部队也送去羊和牦牛。师部的同志都在给炊事班帮忙,说是早点吃完晚饭,赶到镇子里去看戏。我和政委两人也难得清闲,便结伴到师直各部队去转转。约五点左右,突然接到中革军委电话:要我和政委两人赶到总部开会。我们安排好值勤人员,便飞马赶往总部。跨进大厅,只见由几张桌子拼凑的长方形大桌边坐满了近二十来个人,主席和中央领导、军委领导全部在坐,还有四方面军的韩师长及几个军团首长,陈庚也赫然在坐,显然是请来陪韩师长的。大家分成几伙,谈笑风生,不亦乐乎。主席见我两人走进来便招呼道:“今天请你两人来,主要是为四方面军的同志接风洗尘。另外,也得感谢你们慷慨解囊呀!”

    没过多久,酒菜就端上来了,样素不多,但很丰盛,都是用大盆盛得满满的。主席首先举杯提议:为一、四两方面军胜利会师干杯!大家共同干了两杯。随后自由活动,主攻目标当然是韩师长。大家你一杯我一杯,一圈下来,韩师长虽然酒量高,但也抵不住人多,已喝了个五、六成。周副主席见众人还要再陪,便拦阻说:“今晚上韩师长还要讲话,大家适可而止吧。反仅以后有的是机会。”众人见如此,也就不再相劝了。谁知,韩师长端起酒杯红着脸说道:“主席、周副主席、诸位首长,上台讲话就免了吧,我是个大老粗,再罚我喝八大杯酒行不行?”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其实这也是他无奈之举,今天下午接到通知:晚上一、四方面军开联欢晚会,中央指定他代表四方面军讲话,可把他给愁坏了。这位没上过一天学堂的绝世猛将,他宁可挥枪舞刀去冲锋陷阵,也不愿当着众位中央首长和老大哥部队的面讲话;而且这种大场合从未经历过。自己这点子水平怎么行呢?想来想去,只好召开团以上干部紧急会议,大伙一块儿出主意、凑凑词。可惜,他手下那伙“臭皮匠”水平也高不到那里去,结果忙乎了一下午也没搞出多少名堂来,到现在他心里底气还不足。因此,想打“退堂鼓”。哪知主席早已了解到他的心思,便鼓励他说:“东山同志,这是政治任务,必须完成!再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上台讲话的嘛!多讲几次不就行了。拿出你打仗的那种劲头来,我看就一定行!”韩师长受到主席的鼓励,再加上酒气上涌,胆也壮了,信心也来了,便爽快地说:“好!主席,我听您的。”

    这一席酒吃得甚欢,直到锣鼓敲响了才收席。众人匆忙向会场赶去。

    会埸设在达维镇外的一块平地上,军委文工团与我师文工团共同搭建了一个简易舞台,两盏悬挂在舞台前柱上的大汽灯,发出耀眼的银白色的光芒,把舞台和坪地照得通亮。周副主席主持大会,用他那带淮安口音的普通话高声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一个特别意义的联欢晚会,隆重庆祝一、四方面军胜利会师……现在请韩东山同志代表四方面军讲话。”

    韩师长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跃上舞台,那架式确实威猛。可一转身,他心就发怵了,腿也有点发软了。哇!舞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双双熠熠闪光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还有那经久不息的掌声,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连事先费了不少劲凑起来的词也全忘了。

    持续了几分钟掌声渐渐停息下来,而韩师长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主席鼓励的话犹响在耳边,不管那些词了,刚脆想到什么就讲什么,随心所欲地发挥。这样一来,讲话语句虽然有些不连贯,词也有点不达意,反倒显得朴实、诚挚、亲切自然;赢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至于讲了些什么,事后他告诉我们连一句也记不得了,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接着,主席和朱老总先后讲话。主席自然是一派演说家的气派,仰扬顿挫的声音、幽默风趣的话语及生动活泼的手势,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朱老总那浓重的乡音给四方面军官兵以熟悉亲切之感,总司令居然是他们的老乡,心中自然涌起一股自豪感和认同感。朱老总朴实、通俗的语言,博得全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军委文工团与我师文工团的联合演出将晚会推向了*,军委文工团的小品《一只破草一鞋》及团长李伯钊的舞蹈尤受欢迎;我师文工团的军乐演奏、谢思玉的独唱、女声表演唱、男声小合唱等节目亦非常精彩,不时赢得满场喝彩声。最后是两军大合唱,由陆定一和李伯钊两同志共同创作的《两军会师歌》,我们一方面军的官兵基本上唱熟了,四方面军的战士则不会唱,但也合着节拍随声附和。晚会持续到深夜。几十年后,健在的老同志,每当回忆起这个充满喜庆的夜晚,心情仍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