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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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息

    新皇登基已经过了半年,朝中一切恢复了平稳,百姓也都安居乐业,皇帝的更迭并没有影响到这些无辜的平民。

    半年的光景皇帝的后宫进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但是能见到皇上面的少之又少,能得到皇帝宠信的除了皇后几乎没有别人。

    紫月宫距离太和殿不远,但宫殿却是所有殿中最小的一座,这座殿原本设计的时候是十分宽敞的,但是因为紧挨着水韵殿,改建水韵殿的时候半座宫殿的地方全被征用了过去,所以这座宫殿已经空了几十年未曾有哪位妃子住过。

    庄红锦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柄玉骨梳子梳理着长发,自己醒来已经五个月了,在这期间每日都会有太医前来诊治,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始终没有来过,她不能离开紫月宫,殿中随侍的宫婢均唤自己‘姑娘’,按照制度她是要搬到皇陵的,而且他们都要称呼自己一声‘太妃’。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玄珩将她原来“庄美人”的身份掩去了,可是他却迟迟不来看望自己,无非是无法面而已,看到自己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到玄珒,即便玄珒死了,即便与他清清白白,玄珩也无法再接受自己了!

    宫门被推开,红锦听到声音放下了梳子,这个时间往常是不会有人来的,她满怀期待的提着裙裾跑出了大殿。

    来人白衣为里青衫为罩,头戴和田白玉冠,发后缀着一颗明珠流苏,双眸如星海般明亮,内里透着冰冷寒冽的光芒,看到满面笑颜跑出来的庄红锦清朗的说:“好久不见!”

    庄红锦愣了一下,眼底的失望难以掩饰,随即对着他粲然一笑说:“云舒,好久不见!”

    “陛下不日便会来看你,请稍安勿躁!不过红锦出于朋友之意我奉劝你一句,若守不住自己的本心不如趁早离去!”云舒冷冷的看向台阶上的庄红锦。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红锦低了头,她自清醒之后详细查看了当时的事情经过,玄珒的死对玄珩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的存在就变成了揭开这道伤疤的利刃。

    而玉落自始至终在玄珩心中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介于爱情和亲情之间,而在丧失了所有亲人的情况下,不排除他会偏激的想要将玉落禁锢在皇城中,她实在担心玉落会再次回来,所以身体恢复后她便暗中派人到处寻找玉落的行踪。

    云舒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在庄红锦身边稍稍低了头,在她头顶上轻声说:“陛下登基后命人将太和殿后面藏书阁拆了,建了一座小茅屋!”,他的声音悠缓绵长宛如动听的歌声。

    庄红锦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管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云舒的意思,但是玉落回到凤里她在玄珩身侧将再无立足之地,讷讷的回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丞相大人提醒。”

    庄红锦靠着门死死的盯着云舒逐渐远去的背影,自己一觉醒来所有的人都变了,真心的假意的早就混淆了,置身宫廷的自己已经成为一枚弃子,可是这样混沌度日自己又怎么甘心。

    楚云舒出宫后直接回了别院霏晗阁,这里经过今一年的时间基本已经重建完成,云舒白日处理朝政,闲暇时间会将院中的景致再加修理,整个凤里城怕是没有再比这个院子更别致的地方了。

    黍离听闻云舒回来急匆匆的赶到了书房,见他十分闲适的看书,走到他身边沉声说:“派去南境的人又被处理了。”

    “接着往南境送!”云舒拿起笔在看的这页上做了批注。

    “半年来在南境折了二十几名探子,你要清楚我培养他们有多不容易,我没有那么多人让你这般糟践!”黍离说完见云舒并未有何反应,一把从他手中将笔扯了出来,漆黑的墨汁染了云舒一手。

    云舒冷淡的拿过一方帕子擦拭着手上沾染的墨汁,双眸寒意汇聚,一把将帕子摔到了桌子上,离去时他曾经承诺会提供玉落的消息,可是半年过去了不仅没返回任何讯息,连自己在南境的暗点都全部被拔除,如今连玉落是生是死都无法得知。

    “你想办法让沐王进京述职,毕竟新皇登基沐王只派遣使臣没有亲自朝贺,现下即将入冬他也没有什么理由不来!”黍离见云舒动了气急忙安抚道:“他离开南境后我们再想办法安排人进去,以免不必要的伤亡。”

    “不行,沐王进京后陛下定会生疑,不能再让陛下见到她,至少现在还不行!”云舒挪步走到窗前,窗棂上挂着一直古朴的竹铃,他伸手点了一下竹铃,失去平衡后竹铃发出孔明的响声。

    “确实还需要在等等,庄红锦的天音阁瓦解后,凤里的所有消息网将尽在你手,到时……”黍离暗叹一声,知道云舒的执着于此自己无法动摇分毫,转身朝外面踱去,口中不禁喃喃:“浮生梦,痴心几许?相逢艰,莫负时光,相守难,空等白头……”

    云舒望着竹铃上已经不甚清晰的字迹,那些缱绻柔情似在昨日,指尖心头的温暖似还未退去,难道真的是空等吗?

    小落你还好吗?

    “啊嚏……”玉落揉了下鼻子,继续为灼儿做衣服。

    小蛮起身将窗子关了,又取了一件袍子披到玉落的肩膀上,轻声说:“姐姐小心着凉,到时候把病气过给灼儿就不好了!”

    玉落抬头对她甜甜的一笑:“你最疼灼儿了,不过确实要小心些,毕竟刚刚搬到山上来住,怕灼儿不适应。”

    “那我去看看灼儿啊。”小蛮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溜小跑出了房门。

    玉落心中有些伤感,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也许小蛮现在已经和清轩在一起了,也许已经生了一个比灼儿更可爱的孩子,可是如今她却永远无法做母亲,与心悦之人相隔万里。

    “这不是你能左右的,别过于自责,你也是受害者!”沐曦 将手放在玉落头上学着褰裳的样子用力的揉了揉,“手感不错!”

    “沐哥哥呢?从昨天搬过来后基本看不到他人影了!”玉落不满的埋怨着。

    “他有事情要做,这段时间会比较忙。”沐曦 坐在桌子上,从玉落的针线筐中翻看着她为灼儿做的小衣服,“玉儿这世上除了二哥你还有信任的人吗?”

    “怎么这么问?我又没有什么障碍,你啊,小蛮啊还有老夫人啊,我都是相信的!”玉落用牙齿将线头咬断,把针收进线板中,抬头注视着沐曦 ,见他一脸认真自己也收了笑容,谨慎的问:“难道……”看到沐曦 回应自己迅速接着说道:“你想娶我?”

    沐曦 白了玉落一眼说:“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是真的对你这样……没有性趣!”沐曦 的眼一直在玉落胸口的位置睃巡,扶着额头唉声叹气的出了房间。

    搬到老宅的几日间,玉落同小蛮在院中开垦了一片花田,种了些花花草草,将老宅子打理的也算有模有样。相椴每隔几日会安排沐府为他们送些油米蔬菜,褰裳更加忙碌了起来,除了陪着玉落与灼儿,每日都会同沐曦 回沐王府一起处理南境的大小事务。

    南境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没有冬日的严寒,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也是因为没有明显的季节变化总让人觉得日子过的很平缓,院中的花花草草经过几个月的成长现在争奇斗艳的竞相开放。

    灼儿也在一天天的长大,白白净净的他已经可以扶着栏杆慢慢挪步,咧着粉嘟嘟的小嘴露着三四颗小白牙对着玉落喊:“娘……”他几乎承包了玉落和小蛮所有的乐趣。

    凤里城郊外一队黑衣鬼面人骑着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过,领头的人忽然偏移了方向,朝着官道旁的树林冲去。北方早春的夜里冷风袭来,光秃秃的树枝左右摇曳,幽暗的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发出淡淡的光晕,但却无法照进树林深处的晦暗中。

    为首的黑衣人利索的翻身下马,帽纬处露出了半张鬼面面具,阴森森的黑色恶鬼面具周边镶着一圈金边,眼尾处各嵌了一颗红色宝石,她定睛朝着树林深处望了一眼狠厉的说道:“玄珩继位,楚云舒权倾朝野,这就是你的对策?”

    树林的深处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对着来人深深一拜,不急不缓的回答:“所以才请少门主亲自前来,如果狩猎计划成功您不仅能得到您想要的,安宿王还能得到玉玺的线索!”

    “很好,你要清楚没了张维你现在就是丧家之犬,难成大事!”黑衣鬼面人冷笑一声转身背对着树林中的男子。

    “我的线人说楚云舒近乎疯狂的向南境安排人手,如所料不错北荒的余孽就在南境!”

    “很好,谷雨时沐王府将会受到重创,届时你同张维一同潜入南境,如果此次再失败,你们就准备后事吧!”鬼面人翻身上马,用余光朝着黑影扫了一眼,双腿用力骑马冲出了树林。

    一阵琐碎的马蹄声消失后,一切又归于沉静,树林深处仍旧如墨一般黑暗,无法判别那里面藏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