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谁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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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教子

    提到贺兰初袖,元景浩的好心情就去了一半,他自问这些年,对她们母女并无亏待,不曾想,还是种下祸根。浣云他是拿得住的,老实本分,胆子又小,却不知怎的把女儿养成这样。

    到底还是贺兰家的狼崽子,养不熟,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都养不熟,看他的三娘,早年也淘气过,如今多懂事——他这么想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犯了天下父母都有的毛病,癞痢头儿子是自家的好。

    要不是太后明令不许,又多少碍着浣云的情分,他早三尺白绫结果了她。

    好在……“当初订约是半年,”元景浩道:“也是这半年事多,到中秋过后,也该让你母亲着手操办了。”

    这天下哪有临出阁才匆忙操办的新嫁娘,昭诩知道父亲是彻底厌恶了表妹——她如今人在哪里,连他都不知道,只是可想而知的不好过。当然他并没有帮她的意思,伤得最重的毕竟是三娘。

    三娘和萧南、阿袖这笔烂账,他是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猛地听见父亲说道:“……前儿你母亲在瑶光寺里相看了李家几位小娘子,和我说李家十二娘子好,如今在庄子上,你又刚巧救了她——”

    “儿子并无此意!”昭诩赶紧撇清:“救李家几位的也不是我,是三娘手下……阿爷还记得周小郎君么,在中州救了三娘,被我收为亲兵的那个。”

    “周……周城?”元景浩皱了皱眉:“他怎么来洛阳了?”

    “来洛阳有一阵子,”昭诩道:“如今在给三娘训练部曲。”

    元景浩:……

    元景浩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阿言好武他也认了,三娘什么时候开始染上的这个毛病!什么部曲,都是些臭男人,三娘要他们做什么!人家家的女儿就是个女儿的样子,他这两个女儿……

    罢了罢了,都等她回来再说,先顾了眼前这桩——其实元景浩自己心里清楚,真见了女儿,他哪里敢问罪,不陪笑就不错了——“那也好,不管李家和郑三什么恩怨,既然出了这一遭,也免得左右为难。”

    昭诩这才松了口气。

    元景浩自己琢磨了半晌,嘀嘀咕咕地道:“你母亲说郑家小娘子生的好,可惜郑家这家风……李家你又看不上,从前我是觉得崔家不错的,但是如愿……然后范阳卢氏,”忽地一拍大腿:“呔!我怎么忘了谢家!”

    昭诩:……

    昭诩脱口道:“谢家娘子有主了!”

    元景浩:……

    元景浩眯着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打量昭诩,昭诩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阿——阿爷!”

    “兔崽子,你老子还没说谢家哪位娘子呢。”

    昭诩:……

    昭诩定定神,说道:“阿爷莫要戏耍我,谢家今年及笄的,不就只有大娘子么。”

    元景浩嗤之以鼻:“你还打听到人家家里小娘子的年龄上去了!说!好端端的,洛阳这么多家,你觊觎人家小娘子做什么!”

    昭诩:……

    这做爹妈的要不讲理来,做儿女的就只有崩溃的份。昭诩几乎是强行辩解:“谢娘子和三娘好,如今就住瑶光寺里呢,儿子去看望三娘,碰上过两回。”

    “几回?”元景浩瞪起眼睛。

    “三……四回。”话出口,昭诩是恨不得咬舌,不知怎的,记起歇在庄子上那晚的梦,脸上就开始烧——可他连她的脸都没有看到过!

    元景浩拍腿大笑,竟失手将怀中婴儿给摔了出去。

    婴儿不明所以,犹自手舞足蹈,咯咯直笑,昭诩是魂儿都给吓掉了,一把接住肉团子:“阿爷!二郎可禁不住您这一摔!”

    “咳咳!”元景浩老脸一红,干咳两声:“为父这不是,咳咳,这不是……既然大郎你都看中了,阿爷这就叫你母亲准备着,咱们上谢家提亲去!”

    昭诩:……

    他阿爷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说呀!

    昭诩涩然道:“阿爷没听我说么,谢娘子她……有主了。”

    “有主?”元景浩笑容一收,斜睨了昭诩一眼,招手道:“你过来!”

    昭诩:……

    昭诩道:“阿爷有什么话就说,儿子听着呢……就不过来了,免得惊到二郎!”

    “小兔崽子!你爹的儿子,有那么容易惊到?过来!”

    以昭诩的经验,历来被父亲喊到近前,多半是少不了挨揍,所以心里实在不情愿,他不过就是知道谢娘子排行,怎么也说不上觊觎啊——父亲怎么能用这么猥琐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儿子呢——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错么?

    见昭诩抱着昭询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过来,元景浩叹了口气:“你过来,为父不是要打你,是有话要教你!”

    昭诩:……不早说!

    元景浩看着大儿子抱着小儿子,肉乎乎的小儿子在大儿子怀中东张西望,咿咿呀呀,十分惬意的样子,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回平城,你忽然病倒的那次么?”

    昭诩面皮一僵,他记得,他当然记得,那是他被父亲带离平城之后第一次回去,那之前大约有六七年没见过三娘,父亲在耳边不知道灌了他多少嘱咐,要爱护妹妹,她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在他的憧憬里,三娘应该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乖巧,听话,会亲亲热热喊他“阿兄”,就和阿言一样——好吧阿言实在说不上多乖巧。然而到真见了,还不如阿言呢。这就是父亲一直给他念叨的妹妹么,这个沉默的,别扭的,土气的孩子,连“阿兄”两个字里,都透出冷漠来。

    之后……就更糟糕了,他在平城病倒,上吐下泻,差点没要了命。后来发现是中毒——幸而发现得早,也幸而毒性不烈,他体质又好,饶是如此,回洛阳也还躺了半个月。查出来,是三娘下的毒。

    那时候他想不明白,三娘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之后也一直想不明白。

    “……你那时候年纪虽小,见事已经很明白,”元景浩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这个儿子是他一直带在身边,一手带大的,他长大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在眼里:“在中毒之初,你就已经知道是三娘了,对么?”

    昭诩抱着弟弟,手上忽然有些沉,他愣了片刻,方才说道:“那时候三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

    “我只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元景浩不理儿子为女儿开脱的话,只问:“是怕我责打三娘么?”

    昭诩实在不知道这当口,父亲忽然翻起旧事,所为何来,支吾了半天,见父亲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只得微点了点头:“三娘小,又是个姑娘家,哪里挨得过阿爷的打……”他当时在昏迷中,并不知道,最终是贺兰初袖替嘉敏挨了那一下。

    “如果你当时说出来,可以少吃不少苦头。”元景浩目色微微往上,雕梁画栋,尽在眼底:“是我教你要忍,要让着三娘……养成你这么个性子,不像我,也不像你娘,你娘……性情可果断得很。”

    “阿爷——”听到父亲话里有自责的意思,昭诩登时不安起来。

    “你当时不说,是你宽厚,也是你运气好,”元景浩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要是你就此送了命,何其不值!就是三娘,到她长大了,懂事了,想起来,一辈子能心安?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

    昭诩:……

    搞半天还是他的错,他就不该往好处想他爹!

    垂头丧气应一声:“阿爷说得是。”

    “不服?”

    “服!”昭诩赶紧抬头挺胸,应声响亮。昭询不知道兄长怎么忽地站直了,跟着大声“呀”了一声,倒把元景浩逗笑了:“服就好。那次你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自此之后,还是多少疏远了三娘——”

    “阿爷我——”

    “别急着辩解,”元景浩淡淡地说:“这固然有你们兄妹聚少离多的缘故在内,但是你敢说,和平城那次下毒,一点关系都没有?”

    昭诩抿了抿唇,父亲说得对,但是他委屈——任谁在他的位置上,却如何还能亲近当初那样一个三娘?他固然爱护她,那是爱护母亲留给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纪念,但是亲近——亲近太难。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三娘转了性子,”元景浩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未尝不清晰,三娘转了性子,不但肯亲近兄长,对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多了依赖。

    一个人要对另外一个人生出依赖,即便是至亲,那也一定要有很多很多的信任。三娘不像大郎,自小跟着他,依赖是理所当然:“……要不是三娘忽然转了性子,你们兄妹,难道要一辈子这样僵着?”

    昭诩的头慢慢又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