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锁,半城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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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求婚

    识卿回到展家时,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同。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在布置着堂前与饭厅,像是要宴客的样子。

    她好奇地拉住一个端着冷盘走过的丫头,问道:“今日府上有客么?”

    那丫头还没答,媚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唷!你还不知道呐?”

    识卿松开丫头的衣袖,循着声音抬头一看,媚姨正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仍捧着一把瓜子仁儿。

    隔得远远的,识卿还闻得到那股子蟹黄的香味。“知道什么?”她仰头问道。

    “咱们二小姐的姑爷打电话来了,说是刚从公司忙完,今晚就过来吃饭呢!”媚姨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识卿被她的话惊住了,赵禹平要过来看姐姐?她觉得难以置信,那刚刚在赵府里与她说那些混账话的人是谁?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回心转意了?赵禹平演的这是哪一出?识卿脑子里乱乱的,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子里。

    “亏你还是亲妹妹呢,对你姐姐的事儿倒是一点也没上心。”见她半天不答,媚姨的声音阴阳怪气的。

    识卿也不理她,便往婉秋的房间走去。媚姨白了她一眼,也扭着身子回来房间。

    进了门,婉秋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粉。她手里拿着粉扑,急急地朝脸上抹着,脸上不知道已经抹了多少,已是白得吓人,却仍旧遮不住那块丑陋的伤疤。婉秋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见识卿进来,便急忙道:“识卿,你来帮我抹好不好?我怎样抹也抹不好!”

    识卿看着姐姐的样子,心下微叹,也唯有赵禹平,才能让心如死灰的姐姐焕发生机。不管赵禹平的盘算如何,这对姐姐来说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她坐到姐姐旁边,拿出干净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掉她脸上多余的脂粉。

    “姐姐你别怕。”她的动作轻柔,安抚着慌乱的婉秋,“若是因为你脸上的疤嫌弃你,这样的男子不值得你托付终生。”

    婉秋怔怔地看着她,怯懦地问她道:“那他来看我,会不会嫌弃我?”

    识卿犹豫了一瞬。“赵先生若是爱姐姐,他会包容姐姐的一切的。”她的语气飘忽,她还是拿不准这个赵禹平的心思。

    她的话好像并不能带给婉秋太多的安慰,婉秋的眉间轻蹙着,泪眼盈盈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了!”识卿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姐姐你等我一会儿!”

    不一会儿,她便从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带蕾丝面网的礼帽过来。“姐姐试一试。”她轻轻地将帽子别在婉秋头上,垂下来的面网正好斜斜地遮住了姐姐的伤疤,还平添了几丝韵味。识卿隔远了一看,点点头道:“这下姐姐便不用担心了,没想到婉婷小丫头送我的小装饰竟还派得上用场!”

    饭桌上,大家的心思各异,气氛有些异常地尴尬。可赵禹平却淡定自若地吃饭,时不时还与婉婷夹上一筷菜。婉婷欣喜非常,看向他的眼神似乎都发着光。

    终于,瑶姨忍不住,她幽幽问道:“前几日婉秋还未出院时,不知赵先生去哪里了?”

    赵禹平夹菜的手停了下来,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一般,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想听一听他是怎么解释的。

    没想到他也不说话,只悠然地站起身,拉开身后的椅子,朝身边的婉秋单膝跪下来。婉秋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赵禹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道:“我消失了好几日,也想了好几日。婉秋,我想我还是放不下你。若是前几日我叫你伤心了,那我现在可不可以用这枚戒指,请求你的原谅?嫁给我吧,婉秋。”

    他的目光温柔而深情,看得婉秋揉碎的心肠又拼凑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话震住了,前几日还消失不见的姑爷现在却正跪在婉秋面前求婚,这样大的冲击力让展家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识卿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禹平,她却在心内打鼓,是赵禹平的演技太好了吗?可眼前这个人,他的眼神是那样真挚诚恳,声音又是那样温柔亲昵。她实在想不通。

    “你……不会嫌弃我的脸吗?”婉秋的声音颤抖,她是鼓足了勇气,才会问出对她来说这样残酷的问题。她漂亮的眼睛忍不住滴下泪来。

    赵禹平温柔一笑,他的笑如和煦的春风,吹进婉秋的潮湿的心。他轻轻拭去婉秋脸上的泪,抬起她的手,将那枚戒指戴进白净纤细的手指,因为前几日茶饭不思她瘦了好些,那戒指戴在手上竟有些空落落的。他心疼地笑道:“傻丫头。”

    赵禹平站起来。他揭起婉秋的面网,婉秋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捧过她的头,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他温柔地吻上她的光洁的额头,她的左眼,再到她的疤痕……

    “今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再遮掩。”

    赵禹平坦然地在众人面前做完这一套亲昵的动作,丝毫不显得狎昵……

    吃过饭,赵禹平独自出来花廊抽烟。识卿悄悄跟了出来。

    “你对姐姐说的话,是真心的么?”她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

    赵禹平也不看她,他看向花园中隐隐约约的假山轮廓,烟头明灭。“三小姐觉得如何呢?”

    他这问题问得奇怪。

    略微有辛辣呛鼻的烟雾随风飘到识卿的脸上,她皱眉道:“下午在赵府,你可不是这样同我说的。”

    赵禹平侧首看向她。他的脸隐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神色。

    “三小姐对我,好像总是这样咄咄逼人”

    “你求婚的人,是我的亲姐姐。”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看你姐姐的样子,难道你不该谢谢我吗?”

    识卿无语,今日赵禹平的求婚,对姐姐的效力无异于起死回生。

    她只好转身欲离开,忽又转过头来道:“请你一定好好待她。”

    赵禹平背着她,唇角略勾起,眼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夜色里,他掏出一条手绢,一点一点,擦拭着刚刚吻过婉秋的,凉薄的唇。

    晚间的席宴散尽,赵禹平也告辞回了府。瑶姨推开婉秋的房门,她正抚摸着手上戴着戒指镶嵌的红宝石,如获至宝般地笑着。

    瑶姨皱了眉头,道:“快些收起来吧,眼皮子哪里这样浅。让那些下人看见你这样子,只当你上赶子地要嫁给他呢!”

    婉秋的笑意瞬间消失,她取下手上的戒指,也不收进盒子,只紧紧地攥着手里。

    “赵禹平那人惯在生意场上混的,嘴里说的话没个真假。”瑶姨端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道。

    婉秋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今日说两句软话就将你收复了,你自己也得端庄些。”瑶姨的语气里有怒其不争的埋怨。

    “妈,我知道。你出去吧,我累了。”婉秋神色冷漠,语气也极度冷淡。瑶姨自觉阅人无数,本想多与她说几句,又怕她大病初愈受了刺激,起身丢下一句“你自个儿好好想想!”便出了门。

    母亲的话让婉秋的心有如刀锥。赵禹平不来见她的时候,瑶姨在病房说的话她都刻在心里。就在她以为全世界都要抛弃她时,赵禹平又回来了。就像落水的人遇上了一根稻草,她不愿意去追究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也不想去听周围的人对她说的任何话。

    此刻她只想抓住他,如一只卑微的蝼蚁。

    瑶姨心情烦闷地从婉秋房里出来,媚姨也急冲冲地刚从厨房出来,她看见瑶姨,劈头便问:“每日给康儿做药引子的人参怎地没有了?”

    瑶姨神色倦怠,眼底却闪过一丝暗喜,她揉揉太阳穴道:“盛记药材铺的盛太太前几日就说,如今前线正打着仗,运货的车过不来,人参紧俏的很!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也供不上货。”

    媚姨着急道:“上回送的人参还剩下不少,用到下月也是用不完的,怎么今天就没了!”

    瑶姨不耐烦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道:“你只管来烦我做什么!我又用不上那劳什子。保不定家里的人多用了,你且找他们去!”

    瑶姨回房关了门,好一会儿一个厨房粗使的丫头偷偷摸了进来。

    “说了吗?”瑶姨坐在镜前慢悠悠地褪下身上的首饰。

    那丫头赶忙回答:“说了!就按太太教我那样儿,我告诉姨太太说,三小姐上次受伤要补身子,让我天天替她煲人参汤。”

    瑶姨淡淡道:“她什么反应?”

    “跟太太想得一样,姨太太闹着要去找三小姐。我就劝她忍一忍,告诉她外头上常说的‘南白北顾’,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三小姐如今有那两位撑腰,就连太太也不敢多说两句,怕姨太太过去,冲撞了活佛。”

    瑶姨一笑,这个丫头倒伶俐得很。

    那丫头见她神色和缓,又接着回道:“姨太太听了我的话,没有立时去找三小姐,只是在厨房里骂骂咧咧了许久,说什么登高易跌重,她迟早要叫三小姐摔个大跟头。”

    瑶姨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随手拿起面前首饰盒里的一条料子递给她,道:“事情办得不错,不过……”

    那丫头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忙回道:“太太放心,桃儿的嘴紧得很。”

    瑶姨点点头:“桃儿是吧?从明儿起,你到小姐房里去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