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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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谕渊之境

    溪音要去谕渊境修行了,与他同去的,还有上一届清虚弟子中的翘楚。

    因着他是此次试炼大会的榜首,故而能与他们一同前去谕渊境。

    谕渊境,是这昆仑仙山上,灵气最为丰沛的一处,其中玉树万千,如文玉树,玗琪树,琅玕树,碧树,瑶树等等。

    而那文玉树,便是一种五彩玉树,玗琪树则是赤色玉树,其间色彩千变,恍若仙境。

    传言,谕渊境中有一种树,名为不死树,若能以此树枝叶果实为药,便能长生不老,再有一赤泉,据说,饮其赤水,也能长生不死。

    也正是因为这些珍奇玉树,灵池泉水所蕴含的灵气,才能成就如此一个供人修行试炼的谕渊境。

    这谕渊境中,风景绝美,然而其中也自有千般危险。

    其中异兽居多,凶恶者众,而进入谕渊境试炼修行的清虚弟子,只能携一把长剑,两袖清风进去,除此之外,便再带不得旁的东西。

    这便可怜了那些尚未辟谷的弟子,若是不想饿肚子,便只能在谕渊境中自行找些能吃的东西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去寻那不死树,若谁能先摘回它的叶子,便算是胜者。

    而最终的得胜者,除了日后自由通向谕渊境的权力,还可向掌门提一要求,且无论大小。

    我想那谕渊境中不晓得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凶恶奇兽,若是溪音磕着碰着,那到最后不还是我的罪过?

    于是我便将溪音传来,苦口婆心的与他讲,不去那谕渊境算了罢。

    可一向温顺的溪音此次却异常果断的拒绝了我的好意。

    无论我如何劝他,最终,他也还是未能改变主意。

    此时,我与韶春等一众人立在谕渊境外,如水光波动一般的光幕悬在不远处,那便是进如谕渊境的唯一入口。

    明月里身为韶春的首徒,也是这清虚派未来的继承人,此次便是这些弟子的领头者。

    他一早便是可以自由出入谕渊境的人了,故而对其中的境况也十分熟知,若是有弟子遭遇什么要命的劫难,他也好及时出手相救。

    我正因着溪音不听我的话而有些气闷,那明月里竟还十分没眼色的凑到我跟前来,对我挤眉弄眼:“小师妹啊,你也想进去么?哎哟……可惜了,你进去若是被猞猁给吃了可就不好了。”

    我横了他一眼,双手抱臂,哼笑道:“大师兄可得小心些,万一你今日便在阴沟里翻了船呢?”

    明月里闻言,便‘啧啧’了两声,上下打量我了一番后才道:“小师妹今日火气倒是大得很。”

    我扯了扯唇角,不再答他话。

    我想着这厮既是那么嗜睡的人,韶春为何要将这等众人交于他?

    难道就不怕他在谕渊境中睡得天昏地暗?

    但我又想着明月里每每面对韶春时那副恭敬谦和的模样,便又忽的明白过来了。

    依着明月里对韶春的话那般郑重相待的模样,他应该也是睡不安稳的罢?

    “师父。”溪音清冽泠然的嗓音忽然传来。

    我抬眼,便见他已立在我的身前,而明月里早已退到了韶春身旁,正与其说着些什么,神色十分严肃。

    “有事?”我不大高兴,说话自然也有些懒散。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当下便抿了抿薄唇,一双墨瞳望着我,眼中似有一泓清泉,水波荡漾,晃人心神。

    我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微微撇过头,不再看着他的面庞。

    “师父,我……一定会赢的。”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笃定。

    我再次看向他,见他眼中神色仍然那般坚定,而适时,他的手伸过来,竟握了握的手,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他便又像是触碰到了火焰似的,蓦地瑟缩了一下,收回了手去。

    我有些惊诧,又盯着他眼尾下的那一滴朱泪痣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叹气道:“随你罢,只要别受伤便好。”

    那一瞬,我想,我终究还是无法禁锢如今的溪音的所有行为,更无法干涉他的决定。

    毕竟依照他原本的性子,只要是兴致来了,捉弄我便是家常便饭的事。

    我认了,身为长明神女,可我在他沈溪音面前,当真是半分都抬不起头来。

    我眼见着溪音跟随着明月里,以及那一众弟子进入了那光幕之中,转瞬消失,心头便像是悬着一块大石似的,颇为紧张。

    我想溪音到底是我养了大半年的徒儿,平日里又是那样腼腆羞涩的性子,我自然而然便要更担心他一些。

    韶春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安,便走到我身前来,道:“楚璎啊,你且放心,有月里在,你那徒儿是不会有事的。”

    我点了点头,又见他是那样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便没忍住道:“师父看着倒是十分悠然自得?”

    韶春面上的笑意一僵,蓦地收敛了神色,深吸了两口气,道:“身为掌门人,能教人家看笑话么?”疯癫

    他下颚一抬,朝着那不远处的木桐掌门看去。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住了嘴。

    谁能想到,那木桐掌门,在这昆仑山上一住便是好些时候,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仍未有离开之意。

    可他不走,谁又能撵他走?

    故而他便这么一直不尴不尬的住了下来,而韶春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管好吃好喝的照顾着。

    而我瞧着那木桐掌门虽说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似十分温和,却还是觉得此人这般赖着不走,定是有目的的。

    韶春虽说面上仍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儿,但心头怕是也已有些考量了。

    这十多年来,我竟仍未从他口中套出任何有价值的话来,他老人家,实在是猴精的很。

    “若是溪音少了一根毫毛,师父你当如何?”我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这老头,若说他爱脸面,可他又总是一副疯癫模样,若说他不爱脸面,可此刻面对那木桐掌门,他又注意得很。

    明明在昆仑山下,他便将自己打扮成一副破衣烂衫的游方道士,哪里是如今这副纤尘不染,仙风道骨的模样?

    韶春警惕的看向我:“你想作甚?”

    “不想做什么。”我撇撇嘴,随意道。

    韶春或是担心我给他惹出些什么事端来,当下便凑近我低声说道:“乖徒儿啊,有外人在呢,你可莫要给为师惹事!”

    我哼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这死要面子的老头子。

    “走罢,一月后再来此接你那徒儿。”韶春拍了拍我的肩,说道。

    我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着,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渐渐隐没的光幕。

    我也晓得溪音向来不凡,他只花了三万年,便从一枝残败断莲,成为蓬莱神君,自然不会是池中之物。

    但依照如今的境况来看,他也是与我一般,被这肉体凡胎禁锢了一身的术法灵力,如今身上能够施展的,怕也只是这大半年所学得的那些东西。

    而与他同去的那些弟子,却已在这昆仑仙山上待了好些年,以他那般单薄的修为,究竟能否保全自己,我不清楚。

    他将我推下重幻之眼,非要我在这俗世凡尘里来走这样一遭,我自当该是恨他的。

    然而当他作为一枝断莲,盛放在我面前,并幻化出人形时,我便再也恨不起来了。

    我以为,他是为了那一笔我一直记不起的旧债,而将我踹下这尘世里来受苦的,然而当我在这俗世中再次遇见他时,在我想起之前在重幻之眼的迷雾之中所望见的他一跃而下的身影时,我便晓得我似乎是错了。

    他若要报复我,便不该在将我推下重幻之眼后,自己也跳了下来。

    可是,他既不是为了报复我,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是我这大半年来,一直未能想明白的事情。

    但如今的溪音,终不似曾经于蓬莱时,那般高傲清冷,脾气古怪,极难相处的模样,如今的他性子绵软,温顺得很,再加上他那副世间难寻的好模样儿,便更加讨喜。

    我想着他如今那样浅薄的修为,也不知他能否在谕渊境中安然度过接下来的这一个月。

    我只盼,我那大师兄明月里,能真的尽职尽责,莫要贪睡。

    待我回到朝云殿时,便见颜芳正立在我殿门前,神色焦急。

    自试炼大会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听说她是受不得在那大会上丢了脸,便闭门不出了。

    故而此时我见到她,便有些惊诧。

    或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颜芳抬眼,在见到我时,便疾步走到我身前来,语气不善道:“敢问师叔为何迫不及待的便要沈溪音进入谕渊境?”

    我怪异的瞧了她好几眼,不晓得此事又与她何干:“你何出此言?”

    “沈溪音踏进山门不过才短短半年,即便是他赢了试炼大会的比试,你也不该让他这般早早的便去谕渊境!”颜芳怒气冲冲,竟连平日里面上的伪装都没了。

    我听罢,只觉得颇有些无奈,那谕渊境又岂是我逼着溪音去的?他赢了试炼大会的比试,自然是有了进入谕渊境修行的资格,只是什么时候去,都由他自己说了算,他执意要现在去,我又有什么法子?

    我早已劝过他了,便是方才在他进入谕渊境之前我仍旧在劝他,然而他却是不肯听我的,我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