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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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美色惑人

    那重明鸟大抵是从未如此狼狈过,故而他一上岸,便拖着湿漉漉的翅膀,怒气冲冲的来到我与明秀面前。

    “芍药花!你好大胆子!”他张着鸟喙,声音虽带怒气,却仍是好听。

    明秀被他这般咆哮吓得身子一颤,不禁后退了几步,一双眼中神色惊惶。

    我见明秀被他吓成这副傻样,当下便高声道:“不过是只臭鸟罢了,神气什么?”

    那重明鸟似乎这擦注意到被明秀捧在手掌中的我,他一见我这副模样,那双重瞳竟骤然放光,很是激动:“女娲神?!”

    而后他又晃了晃脑袋,嘀咕道:“不对,女娲神早就陨灭了……”

    他细细的打量着我,半晌才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道:“你是女娲同宗同族之人?长明山的?”

    我一愣,不晓得他是如何这般轻易的便晓得了我的底细的,于是便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那重明鸟抖了抖羽毛上的水渍,怎料却溅了我与明秀一身。

    我倒是还好,只是可怜了明秀,整个人瞬间湿淋淋的,那模样甚是可怜。

    她委屈的瘪瘪嘴,似乎是要哭了。

    我连忙安慰道:“明秀不哭,回去将衣服换了就是了……”

    “你堂堂长明山人,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那重明鸟却是个没眼色的,见明秀都要哭了,他却半点反应都无,反而是执着的盯着我,问道。

    我实在是不喜他一壁说话,一壁掐诀用木梳给自己梳理羽毛的模样,于是我便道:“这又与你何干?”

    “你!”那重明鸟被我这话一噎,顿时怒了,那双重瞳瞪向明秀,问道:“你二人为何要烧我尾巴?”

    明秀被他这么瞪着,早前那些愤懑都已被吓得消失殆尽,她瑟缩着身子,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而我见此,便挺胸抬头道:“烧了你尾巴的是我,你吓她作甚?”

    我是真不知这只臭鸟有什么好,值得明秀这般惦念。

    “你这长明山的人,为何要来蓬莱作乱?”那重明鸟似乎气的很,扑棱了几下翅膀,质问我道。

    我冷哼一声,淡淡答:“想来便来了。”

    那重明鸟被我这态度气得炸了毛:“这蓬莱谁人不知我月澜素来爱惜羽毛,你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烧了我的尾巴!”

    说罢,他又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或是见其原本雪白的尾羽呈焦黑色,便更是气极。

    “月澜大人,奴婢知错……”明秀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已带着些哭腔,我仰头看她,正巧见她埋着头,眼眶渐红。

    可那重明鸟却似乎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只听他冷着声音道:“你倒真是罪无可恕!方才扔了你那难看的东西,这会子竟就带着人来寻仇了?”

    他这话一出,明秀的眼泪便骤然砸下来,正落在了我的身上。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我微微愣了神。

    她的难堪,我都看在眼里,我忽然有些后悔,怂恿她走这么一遭。

    在我眼里,明秀一直都是个善良活泼的姑娘,我何曾见她这般哭过?

    我要她与我走这一遭,却是让她更加伤心了。

    那一刻,我的心头隐隐有些愧疚,看着明秀脸上的泪痕,我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说到底,这名为月澜的重明鸟,委实是有些过分了。

    我正开口想要好好骂他一骂,却听明秀低低的说道:“楚璎,我们……走罢。”

    我一怔,顿时住了口。

    “赶紧离开,这一次我便不追究,若再有下一次……哼!”月澜似乎因为尾巴被我烧焦的事情,此刻仍未消气,对待明秀时,他语气也十分不好。

    明秀未曾言语,只是对着月澜弯腰一礼,便捧着我,转过身就要离开。

    只是这一转身,我便见那溪音神君竟不知何时已立在不远处。

    他仍是那一身如雪白衣,一张脸明艳如玉,他就立在那画桥边上,身长玉立,一身风华。

    明秀忙行了礼,唤一声:“神君大人。”

    而我愣愣的望着溪音自那桥边缓步走过来,绣着银色纹饰的云轻纱外袍曳地,拂过地上的落花,却始终不染纤尘。

    他身披华光,眼瞳深邃,右眼尾下的朱泪痣仍是那般动人心魄。

    他渐渐地近了不知怎的,我却觉得,他那一步又一步,跫音声声,都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莫名的悸动,心头一阵疾跳,那一瞬,我只觉得美色惑人。

    “惹祸了?”他清冽泠然的嗓音传来,也不知怎的,又让我登时心头一窒。

    我想我大抵是病了,否则,我为何竟会觉得自己脸上烫烫的,心里无端端的便有些发慌?

    或是见我不说话,他方才看向明秀身后只顾梳理自己羽毛的月澜,道:“你何时竟这般大胆,竟敢私自出来?”

    月澜顿时身形一僵,脑袋低垂下去,似乎有些心虚:“这不是见你不在,便想着出来透透气么?”

    溪音冷笑一声,一双眼微眯着,语气透露出些许危险的意味:“若非念着你我往日还有些情分在,我定会将你拔了毛,扔去六道。”

    那月澜一听这话,羽毛竟都竖了起来,整只鸟怕得不行:“溪音!是我错了!”

    溪音听罢,却是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明秀,而后才又对那月澜道:“你既嫌一人待在戴月湖孤单,那么我便将明秀遣去戴月湖侍奉你,如何?”

    此话一出,不只是月澜,连我与明秀都愣了。

    只见那月澜反应过来后,便跳脚道:“我如何能要一个伙同他人烧了我尾羽的人侍奉我?”

    “你愿意,明秀还不愿意呢!”我实在看不惯这臭鸟的德行,便开口反驳道。

    谁知我话音刚落,便听见明秀弱弱道:“奴婢……愿意的。”

    那一瞬,我只觉得自己算是丢了老脸了。

    而溪音见此,便当即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罢。”

    而后无论那月澜如何反对,溪音都不为所动。

    或是嫌弃月澜太吵,溪音一挥袖,便将其再次打落于瀛水之中。

    随后,他便自明秀手中接过我,将我放在他的手心里。

    当他带着我踏上画桥时,临风拂柳,水流潺潺。

    他停下来,殷红的薄唇蓦地一勾,笑了。

    我何曾见他笑得这般灿烂过?那一瞬,我只觉得他这一笑,犹如一夜初放花千树,美得惊人。

    他的眼瞳深邃,眼尾下的一点朱泪痣烫如胭脂,风情万千。

    恍惚间,我听见他轻笑道:“你本该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对我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