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美人劫:红玉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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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梦醒心碎

    挽衣两个月来都不得安睡,这夜睡得极好,想必是心事得以了结,虽韩良臣仍未来看过她,也总算安心许多。本以为又要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不想竟然于不知不觉中跌入梦中。

    沿着山路一直走下去,山中雾气迷漫,也只能看得清几米之内,耳边清晰可闻鸟儿欢唱,湿润的空气中亦是飘着花香,挽衣只觉那路就是让她走下去,并不想让她看到前面是什么似的,她想,她是在做梦了。也是许久没做些奇怪的梦,她不知,这一次又是什么人,要托个什么梦,只想到定是极重要,便也不怠慢,一步步地沿着山路向前走,走入雾中。

    看不见太阳,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走了多久,挽衣终于看到前面一座庙,她不禁淡淡一笑,每次都离不开佛与道,这或许也就是宿命。便抬腿迈里庙内,这座庙显然是在山里久了,无人问津,不然墙壁朽坏的如此厉害也没有香客来修缮,她复又四下瞧瞧,无僧无道,看来是座弃庙,好在于这深山里,被怪石古树遮掩,反而幽静清雅,并不像其他残庙那样令人生畏。

    她径自向庙门走去,既然引她来,一定有话要告诉她吧?心念至此,才一转头,便看到一位白发白须老翁立在庙殿正中央。挽衣上前施礼道:“赶问尊长引挽衣来此,是有何教话?”

    老翁轻捋白须,慈眉善目,见挽衣直言不讳,笑道:“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看来你也知道你在何处?”

    挽衣闻言轻笑,“如果说给别人听,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地方吧?”

    “人间又要起祸端,去的来,来的走,忠的奸,奸的忠,骁勇大将军也只能保一段江山,保不了一世。”老翁缓缓说来。

    挽衣妙目频转,冥思老翁言下之意,有些话却只能自悟,她深谙其中道理,果不其然,才一垂眸,再抬眸便不见半个人影儿,这话儿要细细揣摩了。

    只是这一次不似以往,那梦像烟似地一恍就消失不见,这会儿,她仍呆在原地,四周事物没半点变化,却令她颇感意外,既然如此,定是还有什么要点化她,心念至此,挽衣便又四处看看,走了一圈,再来到院子里,顺着一个院门进了去。蓦地,眼前仿佛世外桃源,良田花房,池塘溪水,小桥木亭,俨然一户人家的住所,心下暗暗吃惊,忍不住踏入中。

    这与刚刚那座残庙如两界,再回首去看她来时的院门,也变成一面花墙,紫藤缠绕垂下,美得仿佛神仙地,称其仙境也不为过。

    如此一来,越发令挽衣不解,这个梦,到底要告诉她什么?不似过去佛光普照,不似以往战场杀戮,而这般恬静怡然。

    她边想边走,信步于仙境之中,竟然也不想离去了,不远处的小桥上,似站了个人,白衣长袍,长发飘逸,挽衣一看那气度就知是亚默,心中暗喜,这是多久没见过亚默了,便抬步冲着亚默的方向跑去,只是才跑了没多久,脚下一空,人似掉进了水里,顿时失重向下坠去。

    “亚默!”挽衣唤着亚默的名字醒来,不巧的是,床头正坐着凝视了他良久的韩良臣。

    此番情景尴尬至极,挽衣惊慌失措的神色,还有她刚刚口中喊着的名字,都令韩良臣难过,他并未怀疑挽衣与亚默之间另有隐情,心里只想着原来挽衣最危急的时刻,心里想的人竟然是亚默,而不是他,这位本应一生一世守护她的夫君,竟然都不能出现在她梦中。

    “良臣?你,你来了。”挽衣坐了起来,刚刚那梦太过真实,却又有太多不解,脑际间仍有些混沌不清,一时之间不置可否。

    韩良臣黑目直盯着挽衣,面色严峻,挽衣只恨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做这怪梦的时候来,又听到自己喊着亚默的名字惊醒,哪个男人不会恼?可他面色这般平静又是为何?还是,他也练得处变不惊,不喜形于色了?

    “你是谁?”韩良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挽衣瞪大了双眸,不知他在说什么似的。

    “你到底是谁?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么?怎么会让那么多人都臣服于你,而且还都是些人中翘楚,他们都保护你,袒护你,你若不是天上的仙女怎会这般神通广大,亚默那些的奇才,完颜烈那样的怪才,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纳木特,朝中的吕相,甚至当今圣上,无一不为你侍从,你一定不是凡间的女子,一定不是……”韩良臣都不知自己这会儿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迷茫、迷惑了。

    挽衣见他目光怪异,不禁凑上前,双手抓住韩良臣的两臂,疑道:“良臣,你没事吧?”

    “有,我大概是遇到了一只千年狐狸精,道行太深,让我离不开,也养不住。”

    “谁说你养不住?挽衣自从和你在一起,从来都是你的人,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之事,良臣,你这是怎么了?”挽衣打断韩良臣的话,双手用力地摇晃着韩良臣,似要将她摇清醒。

    韩良臣定定地凝视着挽衣,脑子也木然得不得思考,他要如何待这个女人?

    “我向刘光世主动请和,皇上很高兴。你还要我怎样?”韩良臣这番话说得生冷,好似有委屈,挽衣停下摇晃,怔怔地看着韩 良臣,不知他何出此言。

    须臾,一滴泪珠滚落,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竟然到了这步田地,“良臣,你恨我?”她恍然明白了韩良臣话中之意,他在怪她,怪她控制他,强压他,他是堂堂五尺男儿,他是堂堂大宋将军,可他事事都要受制于她。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受伤了,心受伤了。

    “良臣,你不要这样好吗?我,我以后只教儿子,不再参与外事。”挽衣连忙说道,看着韩良臣的眼神中略带惶恐。

    “相夫教子,你还要相夫,不是么?”韩良臣的话中仍有嘲讽之意,分毫不退让,挽衣含泪摇头,“不,你不喜欢的事,挽衣便不做。”

    “那还会是你挽衣?”韩良臣虽句句咄咄逼人,语气却十分平淡,倒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是。”挽衣不愿他这般看她,难道她真的错了?

    韩良臣似对她的回答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不,你是两国夫人,大宋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女人,没有任何女人有过你这样的厚禄。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是良臣配不上你。”

    “良臣!你到底要说什么?”挽衣再受不了他这般自说自话似的调侃,她想知道他到底要怎样?为何偏偏要折磨她,明知道她对他的深情,仍是要折磨她?挽衣不懂,真的不懂,这个男人变得不是当初那个韩良臣了。

    “我要说的你不是都听到了?”韩良臣挑眉,只是那轻轻一瞥刺伤了挽衣的心,她看到了什么?轻蔑?她不敢相信,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韩良臣面上平静无波,内心滴着血泪,他不想,不想这样说,可他又想说,将心底的疑惑和苦恼都说出来,她让他备受压力,他不愿她那么出色,出色得所有人都认识她,都羡慕他?

    一时之间,韩良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颗心被千万只虫撕扯一样,却不能爆发,也不想爆发。

    “我不想说什么,你太有本事,良臣配不上。”韩良臣吐出最后几个字时,心颤得快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说了,紧咬着牙关。

    这话惊住了挽衣,抓着他双臂的手陡然垂下,放开了他,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你在说什么?”

    韩良臣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他答应挽衣去求和,这不算是对挽衣的妥协么?可为什么他的心里总似压着一块石头,怎么挪也挪不走。

    “挽衣,我不能再爱你了。”每个字都千金重似地从嘴里蹦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他的口中。他只想过一辈子爱她,可如今……

    挽衣满脸泪水,她真的错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儿是不是当真是对的?挽衣只想与韩良臣同进同退,哪会想到,她的同进同退,最终成了韩良臣的压力,她何等冰雪聪明,顿悟韩良臣此刻会这般绝决。可事到如今,为时已晚,她极是后悔曾经做过的傻事,可一切,仍是晚了。不,她又抓起韩良臣的双臂,摇晃道:“你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快醒过来好么?我好怕……”

    “挽衣,你知道我们都醒着。”韩良臣偏要击碎她所有的壳,让她柔软地暴露出来,任她怎样躲藏都无济于事。

    她不相信她是醒着的,她抽回自己的手便咬,痛?是手被自己咬痛了?还是心痛?无论是哪一种痛,都痛得让她浑身颤抖,不,不是真的,她错了,她不再让他有压力,难道来不及了么?

    看着她将自己白皙的手背咬出齿痕,韩良臣的心也麻木得不知是哪一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