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青春记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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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吃药

    第82章   吃药

    抓药的东家也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和杨医生差不多大年纪。

    他拿了爸爸手上的中药单子,先是用手指在单子上比了一下,然后我见他将一张张草纸平铺在前台的红木桌子上。

    一共七张,那是一个礼拜的量,离开小平房时,我问过杨医生,中药要怎么吃,他只回了一句,“他会跟你们说。”

    杨医生口中的“他”指的想必就是面前的药店老板了。

    老板抓药的速度很快,先找到药单上的药材,然后用小金色杆秤称重,再分别分到七张纸上,加上老板的妻子也在一旁帮忙。

    两个人各抓各的,互不干涉,但抓的是同一张药单子上的药,可见两人之间的默契有多深。

    爸爸向来喜欢与人搭话,这是优点,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能从中得到一些有利于病情的信息。同时,这也是我学不会的。

    老板抓药的时候,爸爸问他:“这药是不是一副吃一天啊?”

    “嗯,对,一副吃一天,早上熬好了药,吃完后药渣子别倒,晚上再倒掉。”老板解释道。

    “那是不是早上熬好,把里面的药汤喝完,中午再熬的时候,直接往里加水,再熬?”那次妈妈也跟着去了,可能因为觉得熬药这种事得她来,所以要问仔细点吧。

    “对对对……”

    明显妈妈说对了,药店老板连说了三个“对”,看了我一眼,我也正在看他,我下意识的就想低头,接着我便听到他说:“你们……她这皮肤是怎么回事?白癜风吗?”

    我:“……”

    凡是看过我皮肤的,十个会有九个说是白癜风,剩下一个,绝对是病友或者专科的医生。

    “不是,她是以前得过白血病,做了移植之后……”

    妈妈又将我生病的情况用几句话说了一遍,说完后,她瞥了眼面前已经包好的中药,继续道:“这不,现在吃中药调理一下身体嘛。”

    “哦,所以,你们这又生一个,是为了救她?”药店老板说着将目光朝向妈妈手上抱着一直探着要抓药包的妹妹。

    妹妹很调皮,已经会爬了,看到新鲜的东西就想抓想啃,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最是可爱了,但也要时刻有人看着,否则一不小心就被她塞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嘴里了。

    我听着药店老板的问题,莫名想笑,还真是个脑洞打开的老板,我是2011年移植的,我妹妹2014年出生,她怎么给我做移植,而且她还那么小……

    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是我妹妹救了我之类的话,我的心中觉得药店老板无知。

    但,殊不知,在之后的几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人看到我妹妹,都会问同样一个问题,有的人甚至直接说:对你妹妹好点,她救了你的命。

    我自然会对妹妹好,不管她有没有救我。心中好无奈,好想吐槽,不过,这时候,我一般回复他们:是我妈妈的骨髓给了我,我有个好妈妈,除了救我还带着我到处看病。

    妈妈没有具体回答药店老板的话,只说了句:“这孩子是后来生的,我女儿移植的是我的骨髓。”

    很多人都以为我妈妈生下我妹妹,是为了救我,其实,恰好相反,那个时候医生说让我回家顺其自然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当一个希望快要泯灭的时候,妹妹可能就是我死后的另一个希望,给没有我在的家中的一个希望。

    药店老板没有再问了,将所有的药包用一个红色塑料袋装好,递给爸爸,然后又说:“你们去买一个电砂壶,方便些。”

    “电砂壶?”爸爸问。

    我们知道煮中药,一般用的砂锅。砂壶,老家话称为钵子,但是电砂壶是什么,插电的吗?

    “喝煮中药的器皿一样,它底座安了一个插电的,插上电就能煮,不用看火。”

    “这种壶哪里有卖?”爸爸问道。

    中药需要长期吃,买一个壶,以后也好用,妈妈之前还念叨熬药麻烦来着,现在有电砂壶应该会方便很多,还省了很大一部分的煤气钱。

    老板说:“离这不远。”他给爸妈指了卖电砂壶的店面地址。

    找到了店家,妈妈怕我体力支撑不住,让我坐电瓶三轮车上等他们,不用跟着去。

    当时的天还是有点冷的,不过,出了太阳,我坐在电瓶三轮车上等了很久,才看到爸妈提着一个东西朝我走来。

    看包装的图案就知道是熬药用的电砂壶,比平常的电饭煲要稍微小一点。

    “怎么这么久啊?”生平最不喜欢等待,还是在不知道等多久的情况下,我嗔怪了他们一句。

    “我们要搞清这个熬药的要怎么用啊,还有价钱,我们不可能随便拿起一个就走吧,也要跟卖东西的人讲价的。”妈妈回我说。

    “坐好了吗?走了哈。”爸爸坐到了我旁边,启动电瓶开关,吆喝了一句,车子便开动了。

    我心里的不痛快也随着耳边的风渐渐消散了。

    回到家,快十点多了吧,爸爸妈妈他们是吃了早饭带我去杨医生的小平房看病的,但是我因为要让杨医生把脉,还没吃。

    因此,煮面,洗砂壶,浸药,熬药,同步进行。

    家里的早餐一星期就有五天是面条,不过,吃不腻,可能家的味道就是如此吧。

    煮药的步骤,用水浸二十分钟,再开大火,滚开后小火煮二十分钟。

    电砂壶上面有大火小火的开关,很方便。

    熬至大概有平时吃饭大的碗,一半还多一点就行。

    但是,第一次熬药,妈妈就熬多了,药汤满满一大碗,放置在玻璃餐桌上,都不能用手端着,一端起来恐怕就要撒,而且药壶里还有一些没有倒出来,这份量,我看着都怕。

    “要不要放点糖?”妈妈问我。

    杨医生说过,喝中药的时候吃糖效果没那么好,我想到这点,对妈妈摇了摇头,接着说:“妈妈,下次别熬这么多了。”

    “这不是第一次嘛,没掌握好度,中午的药我熬少一点。”妈妈的脸上是略带抱歉的表情。

    中药汤很烫,我能看到黑色中带点棕色的液体表面上还在升起热气。

    我坐在椅子上,重心往后移了一点,低下头,凑近碗口,只是嗅了一下,舌根都感受到了苦味。

    该来的总要来,该自己喝的还得喝到肚子里去!待中药汤表面上的蒸汽少了一点,我便撅了嘴,在碗口吸溜了一口药汤进口腔,咽了下去。

    只是几秒而已,那苦味就如同病菌一样,侵袭了口腔内的每个细胞,遮盖了舌头上的所有味觉,只剩了苦!

    我苦着一张脸,张大嘴巴对妈妈道了一句:“好苦啊!”

    可能我这个表情很逗人,妈妈竟然笑了。

    她说:“人家都说良药苦口嘛,喝吧,喝了就好了。”

    妈妈的这句话让我想起小时候被哄骗着喝药的场景,那个时候我被妈妈抱在身上,勺子里是白色药粉混合着开水调成的药,妈妈说:“喝完这勺病就好了,你喝了我给你买糖吃。”

    长大了,没有糖,喝了药,也不知道会不会好。

    一开始吃中药,还是不太适应,只觉得苦,闷头喝,喝到觉得有点恶心,全身起鸡皮疙瘩后就停一停,缓过劲后再接着我。

    我发现,还是要讲究方法吧,以前身体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酸痛,而且一痛就是痛一整晚。

    化疗后口腔感染引起的牙痛,移植期细胞生长的骨头酸痛,移植后胰腺感染引起的肚子痛……

    久而久之,我便习惯了让自己学会怎么缓解这些疼痛,怎么能让这些疼痛降到最低。

    这是一个过程吧。

    所以,吃中药,也是一个过程。

    后来,我便学会了如何能快速喝完一整碗药汤,将药汤放置温热,然后一口接一口的喝,喝到自己能接受为止,再停下来,休息半分钟左右,等口腔内的苦味没散掉,接着干剩下的。

    当时,因为自己找到能快速喝中药的方法而开心,一天三顿,喝中药,再也不是折磨了,几分钟就能喝完的事。

    时间继续……

    已经是夏天了,我的头发长的越来越长了,可以扎起来,而且头发因为末梢剪过几次,也没刚长出来那么卷了。

    我将头发扎成了一个短的马尾辫,样子真的和没生病一样,但是,白头发还是有很多,前额,后脑勺,发顶,随处可见,很明显,加上皮肤排异,只是样子一样,相貌已完全变了模样。

    我在心中自嘲了句,如果现在这样的我出现在学校,被以前的同学看到,一定会被错认成哪个老人家吧。

    不过,那应该不可能了,同学们都毕业了,我也没怎么出过门。

    中药还在吃,但体力还是不行,上两楼就喘气,不要说上六楼了。

    爸爸每个礼拜都要带我去杨医生那里检查一次,杨医生说,一礼拜看一次,看看恢复状况,顺便根据我的情况改药单子。

    因此,每个礼拜吃的药都不一样,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