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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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复活 大骇

    隔着遥远的星空,晓得你的难。

    人海茫茫,得花了多少辈子的轮回,才得以在这红尘之中,与你相遇。

    遇见已经足够,不做他想。

    哪怕从始至终,你我隔了八万里,

    牧风,栉雨,奔波,哭泣,没有爱人的肩头可以解相思。

    秋妃在轻轻的阅读声里,昏昏地睡去。

    她只是虚脱而已。

    无碍。

    庆幸的是,秋妃被就近送到了一所军队医院。

    在一间约20平米的房间里,没有人注意挂了什么牌子,是个什么科室。

    送秋妃到医院的不是救护车。

    外面大雨如注。

    所有的注意力与力量,都去救这个城市最美也是地位最高的女人廖梅如了。

    救护车的笛声在暴雨中鸣起,拉长……

    秋妃,她从隧道的另一端现身。

    她没来得及变为蝶。

    落泊透顶。

    虚弱透顶。

    透过雨幕,见她欲堕未堕。

    政府公务车把她送到了就近的医院。

    接待她的居然是一个白发老妪,怎么看就有70岁的年纪。

    一个70岁的老妪,居然值着夜班,在一个内科,完全不合常理。

    这个老妪用一个奇怪的方法,让秋妃迅速沉睡。

    阅读。

    她读了一首云里雾里的诗,却那么管用。

    可是,三四个穿着皮鞋的人突然闯进诊疗室。

    为什么不送急救中心?

    而是,一个办公室楼里的一个行政人员的科室?

    此刻,谁知道这些閰进来的男人,他们的皮鞋里灌进了多少雨水。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

    并不着急。

    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把秋妃,不,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白头发,长的很没有个性特征的老太叫什么。

    也没有一个人,是的,哪怕一个人去深究,为什么漆黑的夜里,从坍方的隧道的另一端走出来一个老妪。

    她是人是鬼,还是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只是一个虚幻。

    一个影子,或者一个幽灵?

    她被送到了这间诊室,居然不是急诊,也不是门诊的某一个夜班诊室。

    送完她,没有人等,全走了。

    因为,在穹窿山隧道,那些职位比较高的领导,还需要照顾着返程。

    天知道,为什么,暴雨如注。

    下了七七四十九天了,为什么没有止住的迹象。

    是的,这个老妪,医生老妪就是柳佩璜。

    她冷眼看着被抬进来的这个女人。

    她甚至没有拿听筒,像绝大多数医生做的那样,去给躺着眼睛未睁的老妪查查心跳。

    秋妃。

    难道这个老妪医生知道秋妃不是人类,没有正常人类的心跳?

    她是爱莲,是老年的爱莲,她闭着眼睛,像一片枯萎的落叶。

    她的思维其实已经醒了。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护工给她擦拭身子,并给她换了一身蓝白条状纹的病号服。

    安心的躺在一张单人床上。

    此刻,她像进了天堂。

    风不再冷。

    没有雨侵体。

    舒服透顶。

    居然有一张如此舒适的床。

    空气里干燥。

    气温暖洋洋里。

    昏睡的秋妃静静地。

    但她知道身体里积聚了千年的寒气正滋滋地往外冒。

    千年寒气,加上几十天的雨水侵体。

    自打她重阳间,没有一天是好天气,雾霾,阴雨,然后是雨水如注。

    她冷的如置身冰窖。

    而且天天头痛如鼓。

    好了,居然有一张床。

    她躺到了床上。

    那老妪医生,数次去墙角调高空调的温度,嘴里自言自语:奇了怪了,室内气温聚降,哪里来的一股阴风冷气。

    秋妃气息微弱。

    她没有睁开眼睛。

    自从她对人间有了留恋后,她就用上了心计。

    她可不会在得到一点点温暖,有了一点点元气,就睁看眼,然后让医生查出她是个异类。

    柳佩璜值夜班,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

    医院的老院长因为要去国外带孙子,他的位置又不想给别人,等他半年后回来,老院长还要回到岗位的。

    这个岗位就是高干养生科保健医生。

    年轻时的柳,情人相好多到数不清。

    这个老院长就是一个。

    肥水不留外人田。

    柳佩璜在她60岁的时候,正需要一个老来伴时,她的老伴被查出了淋巴癌,偏偏人拗的很,不肯吃药,很快就去马克思。

    柳老妪不甘心寂寞,凭她多年的医务经历,不愁找不到人玩。

    但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柳医生出现,她就是最年长的一个。

    自从医院院长把这个位置给她后,眼界顿时一敞。

    她遇见了自己的第70个春天。

    来这里问询身体健康问题的,都一把年纪了,特别怕死,脸上的老年斑一个赛一个大。

    但有他们的好处哇,个个都曾身居要职,退休后待遇奇高。

    国家把他们当至宝一样供着。

    养着。

    哄着。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年收入都可以养活一家子。

    柳佩璜喜欢打扮,假牙、假发,拉皮,涂唇,穿手工刺绣的中装,长裙拖地。

    全套都用上,使出浑身解数。

    这些都潜意识的为了吸引那些70岁甚至快满百的老革命老干部。

    一时,白天门庭若市。

    柳精神好。

    各种补。

    各种保养。

    况且心年轻得她自己都脸红,都害怕。

    所以,她晚上也上上夜班。

    把一间办公室的灯开得亮如白昼。

    医院的灯光二十四小时都亮着。

    空调四季都开着。

    她安坐其中。

    经常觉得自己还是年华正好的女子。

    搔首弄姿也是常事。

    那些老革命,养尊处优的,后来,像蝗虫一样地来了,看病,诉说,干坐着,柳佩璜感觉好到飞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秋妃被送了进来。

    柳医生看到秋妃的第一眼,身体像过了电。

    她记得这个女病人。

    她给她治过病。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又来了?

    柳佩璜见惯了生死。

    她并没有惊恐,而是静观其变。

    她电话求助值班护士,她自己出钱,找来了两个护工,帮忙清理了秋妃身上的泥水与脏衣服,热水洗清。

    然后,重新把她放到病床上。

    柳医生挥挥手,请所有人都走开。

    她说:她没事,就是饥饿加淋了雨。

    在秋妃被人架着,擦洗身子时,柳医生掀开了秋妃的上衣,看到胸口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柳医生倒吸一口凉气。

    是她,是一个被她误诊,把胆囊炎当做心梗治的女病人。

    哪知,这个女人流血不止。

    什么办法都没用,血流不止,心脏停跳。

    那时,柳医生正与颜老省长打的火热。

    那老家伙,呵呵,柳老妪后来有些恨颜省长,因为,唉,柳医生太老了,都忘了因为什么,她从爱一个高官到恨一个高官。

    但那时,她即使出了医疗事故,也没有人敢说出去一个字。

    眼下,这个死去的女病人,以这种方式,到了她的高干养生诊室。

    她不明白。

    但她也不惧。

    命就一条,且老迈,且来索,怎么地!!!

    秋水面沉似水。

    她的心神已聚。

    她明白了这个70多岁的医生老妪是谁。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从未有过的怦怦跳了起来。

    差点控制不住这强烈的心跳。

    她不能过于激动。

    是的,这个老妪隐藏得多深啊。

    还记得兖州城外的树林吗?有一队士兵穿过,有小兵被毒蛇咬伤,差点送命,有一个女巫医治好了这个士兵。

    呵,我想起来了。

    秋妃的心里反而平静了。

    她,眼前的医生就是女巫赵岫,也就是处于秋妃前朝的真妃。

    她有一子正是赵鹤。

    赵鹤借了乌鸦族的力量转化为人,投胎到一个快要死的寡妇的腹,来到了人间。

    尚未睁眼,被躺到人间避乱的赵岫拾了抚养。

    后来,赵岫,是的,就是那个懂医术的女巫带着赵鹤,在朝廷里旧识的帮忙,到了宫中。

    赵鹤被……

    哦,让我想想。

    这真是一个很难很难的问题,太难了。

    如果我想起来,头会疼死。

    这么说,梅仪与赵珏没有生育。

    赵珏太监了吗?

    如果是,他与梅仪抢了赵岫的养子。

    一定是的。

    躺在50公分宽的病床上的秋妃,渐渐地清醒起来。

    蝶族让她穿越到当朝,真的是有太多的谜要她来解开啊。

    历史的谜。

    宫中大臣赵珏并没有嫡亲的子嗣,他设计请同乡旧好梅仪进宫,造成了假象,两个人旧情复燃。

    有了苟合,但完不成共同育有一子的愿望。

    但赵珏的前朝旧人真妃,曾经得了赵珏的庇护,被掩人耳目,活着就扔到了乱坟冈,这才逃出了宫中,没有被新上位的皇上格杀勿论。

    这就是真相。

    秋妃一直在找的真相。

    明白了此,秋妃安心地躺在病床上。

    她不知道柳佩璜会不会对她下毒手,但,如果她是蝶族争取来拯救她的呢?

    是敌是友,且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