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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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决绝

    小别胜新婚,凌云在无休止的索取。

    但是常言道,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更何况还是一头老牛。

    肖萍渐渐发现了异常。这不对劲,凌云不是这样的,甚至宾馆里的那一次,凌云也没有这么兴奋。

    “你怎么了?”肖萍推开又靠过来的凌云。

    “我太想你了。”凌云含糊不清的说着,又要贴过去,肖萍一巴掌扇在凌云胳膊上,绷着脸看向凌云。

    “你这不是想我,你是把日子当成末日过了,我感觉到了你的决绝和不舍。”

    凌云盯着天花板,不吭声。

    “你不是说家里都弄好了么,房子盖好了,还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绝望?你不该瞒着我。”肖萍这是有些生气,有些哀怨。

    “我爸我妈这辈子受苦太多了,他们不该临老了还要受这种羞辱。”凌云喃喃的说着,好像是自言自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萍急了。

    凌云仍然不出声,躺着一动不动。

    肖萍拉过凌云的胳膊枕在头下,一只手搭上凌云的胸膛。

    你不说,我就不问,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离职手续很快办好,车间主任也受不了凌云无休止的请假,走了对大家都是解脱。

    出租屋很久没住过了。旧电脑,还有一些能用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到肖萍那里,破电动车也放到肖萍门口,工地上也许有用。

    “志辉,晚上整瓶酒喝。”

    “来吧,老家捎来几箱子杜康,淹死你。”王志辉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吆喝,凌云的耳屎都震出来了。

    我手机听筒已经换了两个了,原来都是你给吼坏的。

    凌云默默的收起了电话。

    红木茶几,普洱香茗,花生小菜,杜康陈酿。

    “家里弄好了?”王志辉举杯,两人走了一个。

    “弄好了,二子给我做的粉刷。”这个荣耀值得凌云显摆一下。

    “哪个二子?”王志辉果然被震到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

    “你说呢?还有谁敢叫二子。”凌云面带笑意,举起杯又走一个。

    “哈哈…哈哈…你隔壁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吧!”王志辉笑的真豪迈。

    他是屁都不敢放,但他敢打我妈。

    凌云脸上仍然笑着,但是不说话,又走一个酒。

    “喝杯茶压压,吃两口菜。”

    喝的急了,王志辉有些不适应。

    “终于完工了吧,以后再不用操心房子的事了,兄弟这房子盖的,惊心动魄呀!”王志辉也是为凌云放下了一颗心。

    “还没装修,早呢!”凌云随口应付着,话题渐渐扯到了初来广州那会儿。

    “刚来的时候真难。工作找不到,回家不甘心,你还记得不凌云,咱们当时租了个农家小院,用大灶台煮米饭,结果柴火不够,煮一半去院子里划拉半干不湿的芭蕉叶子来烧,又烧不着,煮了一锅夹生饭。”一脸红光的王志辉提起往事,也是一阵唏嘘。

    “那还是好的,后来房子也租不起了,晚上咱们几个人拿张凉席睡到乱坟堆里,怕倒是不怕,就是快被蚊子吃了。”凌云说起更艰难的日子,两人眼圈都有些红了。

    没吃的,没住处,还要躲避治安队查暂住证。也有人晚上睡公园里,一样是蚊子咬的要死,半夜迷迷糊糊还会被治安队抓走关一晚上,第二天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找老乡熟人出钱来赎。要是没人赎,到晚上就会被一级一级转送,最后送到湖南境内某地集中干活,挣够路费,遣返回老家。

    “整整十年呀!刚开始真苦,现在好歹算是安稳下来了。”王志辉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好日子干杯!”

    我的好日子结束了,我又要踏上新的征程。

    “干杯!哈哈哈哈…”凌云大笑:“好兄弟,来,划两拳!”

    于是凌云就醉的人事不省。

    头疼,撕裂一般的疼。睁开眼,肖萍背对着凌云在翻阅电脑。

    头下脚上的转了几圈,总算弄清楚了方向,原来还是睡在肖萍的床上。

    怎么回来的?

    凌云隐约记得吐了一茶几,很漂亮的红木茶几吐着些污秽,看起来也是很恶心。好像跟谁吵架了,好像哭的很伤心。

    肖萍听到有动静,转过头看见凌云醒了,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样子。

    “能不能喝酒呀你?两瓶还没喝完,就成这个样子了?吐人家一桌子,回来又吐,屋子里到处都是,快把我熏死了!”肖萍顶着个黑眼圈,娇嗔的埋怨着:“又是扫又是拖的,我都差点也要吐了。”

    “我自己回来的?”后面的事凌云一点都记不起来。

    “王志辉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我过去接的你。当时你根本就不会动,最后是王志辉把你背进来放床上的,还好没吐人家车里。”肖萍提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愿意遇见一个熟人,你倒好,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凌云看着肖萍那张佯怒却带着关心的脸,心脏突然觉得好像被刺了一下,一阵的疼。

    就算没发生母亲被打的事,凌云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肖萍。当初就没考虑过未来,轰轰烈烈的爱了一场,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现在仍然是一样,再次相逢,却重复着同样的故事。

    总想爱得潇洒,

    不辜负青春明丽的韶华。

    如果要爱,

    就爱得有声有色,

    如果要走,

    就走得无牵无挂。

    谁料,

    秋瑟难忘春花时,

    愈想潇洒,

    偏难潇洒。

    拿是拿得起,

    放却放不下。

    汪国真的这首诗,当年两人读起来觉得很洒脱,现在凌云再想起来,满嘴的苦涩。

    别人的事叫故事,自己的事叫事故。

    那就这样吧。

    “我饿了,我要出去吃点东西。”凌云穿衣起床。

    “你别起来,我去给你买。”肖萍站起来,却被凌云摆手拒绝:

    “不用,我想出去走走。”

    胡乱洗把脸刷了牙,凌云拿起手机钱包,打开门走了出去。

    广州火车站,人山人海。

    凌云好容易才买到一张火车票,随着人流集上火车。铁路这么凄惨,应该为国家做些贡献,不能只想着照顾兄弟。

    凌云打开关着的手机,不去看未接电话,给肖萍发了条短信。

    “对不起,你不要再想我了,我们没有未来。”

    关机,泪流面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