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天下:尊上,请下位
字体: 16 + -

第22章 撞上无极城主

    可事实已经容不得她后悔,一双白底金边的靴子已经踏下了地,车帘子被一只多年养尊处优,看不到任何茧子的手轻轻撩起,在夜色中呈现碧绿的发丝下,是一张平凡得丢在人群中找不出第二个的脸,除了那双纯净得仿佛不掺半点杂质的眸子,和一枚泛着神秘紫光的耳钉,全身再无惹人注意的地方。

    这是距上次不成功的商议外交后,第二次见到这个表面温和肚子里一腔坏水的城主。唯一让她稍稍安心的是,她自己这张人皮面具出自于二重天小魔女之手,做得比他那张巧妙得多,任是九重天上神,也不一定能认出她的真实面貌来。

    也许是初见时留下的阴影,对于这个看不透的无极城主,她是有两分惧怕的。如今见他望着自己,一双碧色眼眸清澈得看不出任何想法,心中一紧,忙低下头。

    “这位兄弟,可是撞伤了?”年亚澜一眼就可以看出银连没有玄气傍身,虽然一贯喜欢疑神疑鬼,却因为自己此次行事十分小心,很自信无人能想到他的目的,也就没怀疑太多。

    一个不小心撞上来的山村小子罢了,打发走便是。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一个急弯拐过去,哪儿能看到这么一辆红木车驶过来。”银连挣扎着爬起,去捡掉在一边的背篓,“哎呀,我一晚上捉的冬螺蛳,背篓一倒,全落到泥巴里去了。可怜我这些平民百姓,只能以此为生,怕是要饿肚子了……”

    这一番行为,像个乡村农夫无疑了,无非就是要点钱财。

    年亚澜了然的笑,抛了一枚紫晶给她:“年某还得连夜赶路,这算是赔罪了。”

    一颗紫晶,够平常的农夫一个月的生活了。银连抓过紫晶,自然是千恩万谢的鞠了几个躬,突然一眼瞥向红木车方方正正的车体前伸出的托举状的木手,木手的掌心处就是刻着聚灵阵的地方,是驾驶位,被她一撞之下,破坏了阵法。

    当然,是蓄意破坏的。

    年亚澜自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一丝裂痕,目光一暗。

    “哎啊,真是对不起,撞坏了聚灵阵。”她连连鞠躬赔罪,一面自荐道,“好在在下早些年做过几年的车夫,对于这种小破坏,还是会修理的,恩人不必担心,放着我来吧。”

    年亚澜自己就是阵法高手,可以说天境中最擅长阵法之人,所以她才选择破坏阵法,这样也不会真的惹怒他。

    说罢,银连就动起手来,三两下将阵法复原了,虽然手法有些粗糙拙劣,但好歹能用。

    “你方才说,会驾驶聚灵车?”年亚澜缓缓问道,脸上是莫测的笑意,“一枚紫晶,做我年家驾车的家丁如何?”

    银连假装思索了几秒,看着手里的紫晶点了点头。她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年亚澜打的鬼主意,肯定到了十九叶重瓣梅的地方就要把她杀掉,但是能到那里去,她就已经满足了。要杀她,没那么简单。

    “主子唤我阿连即可,阿连什么活儿都能干,恳请主子莫嫌弃阿连出身卑微。”银连低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凤眸闪过一丝精光。“敢问主子要去往何城?”

    “我是一介小小瓜果商人,已订了流火城风起客栈的房,瓜果不宜久放,于是得连夜赶往那里。”年亚澜扯起谎来,滴水不露,整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她点头称是,就收拾上路了。不语阳与自己隔着一层帘子,一直没露面,应该是睡了。

    趁赶路的机会,她得小睡一会儿,别让自己的分身睡太久,露了什么破绽。于是坐在木手的聚灵阵上的银连悄悄改动了阵法,让它自动规避障碍物。

    年亚澜不是不懂这个阵法,只不过这种高深的阵法出现在一辆小小的红木车上,会显得很奇怪,不想惹人注意罢了。他的确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而现在自己坐在木手上,谁长的眼睛能看穿她胯下坐着的阵形?

    于是这边真身盘腿而坐,闭着眼睛,从后头看却是一丝不苟驾车的模样,一路颠簸着,竟然没有掉下木手。

    天刚刚亮,在年亚澜这一行人的目的地——流火城城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真是万万没想到,像你这种怎么也打不死的小强,竟然有这一天。”

    “你的剑术——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死在乱刀之下。”

    “不服气?跳出来打我啊,有本事你就出来,吼我、打我啊!”

    荒草萋萋,干硬的黄土上枯草歪歪斜斜,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正抱着一个酒葫芦,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细看,这男人生着雌雄莫辩的脸,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地望着前方竖直的铁碑,花孔雀一般青底绿纹的袍子上头微微敞露了几分肌肉的刚硬线条,神情复杂。

    身前的铁碑,背面刻着一个双手环抱巨剑的女子,一双半眯着的凤眼中带着冷冽与傲气,整个人的锋芒就如同出鞘之剑。

    而正面,同样是这个女子,不过却是恬静优雅的模样,大半个瞳孔被眼帘盖住,睡意朦胧的样子,却有说不出的魅力。

    若是银连早一天来到此地,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可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他偏偏比她早了一天来到此地,生生错过。

    他只知道,八重天噩梦城城主银连的葬礼上,一片刺目的素白,她死得太冤,竟然连尸体都不存,只有埋了几件平日里穿的衣冠,插上她一惯用来埋葬烈士,表达最真挚的悼念的铁碑,以此记住她的一颦一笑。

    “银连!”男子又仰着脖子倒了一口酒,像是发泄怒气一般狠狠将酒葫芦掷得远远的,“你怎么能就这样死掉!你我的战约还作不作数了!是不是怕了我!”

    “你说啊、说话啊!”

    四处空旷,无人应答,沉闷得没有一点声音。

    男人缓缓站起,缓缓向铁碑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在怀中拿出一枝白色风信子,放置于地。

    “你生前,我自我欺骗,而此刻,我只恨……醒悟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