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章 选
没有焦距的睁着眼睛，眼中无一物。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钉锤，每看一个字，就会在他心底留下一个空洞。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那我以前所知道的‘真相’又是什么？我一直在做的又是什么？我一直所追求的又是什么？
离开自己的故乡，他长大的南方，在父母青色坟头告别，来到这北方。问他想做什么，他想推翻这大凉，他想推翻秦凉的统治，那个位置，只要不是秦凉谁都可以。当然，现在白亦青心中有了人选，必会守约。
他不是失信之人。
是的，当年拜别父母，他也是这样说的。他会亲手，逼得秦凉一步一步走下王位。每当想到他立新王上政而秦凉失败落寞的背影，即使再想起南方父母孤寂的坟头，白亦青也不会感到那么难受。
这就是理由，这也是力量，让他前进的理由和力量。
可是呢，现实却是他还没有动手，秦凉就先给了他一巴掌，让他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一直以来以为错的是秦凉，才会让白亦青有更多的勇气前进，老天从未告诉他也从未给他预示，事实本来就和他想的相反。
秦凉，没错……
一股无力感从白亦青脚底上传到大脑，已经让他无法思考。竹简从手中掉落，清脆的响声在屋中回旋。
他慢慢走出了房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管书阁的官吏看见，唤了几句上卿大人，那人并未回答，一直朝雨中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什么地方，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想在这里待着，也不想见那个人。他想回家，嗯，回家。
出了龙凉宫，朝大街上走，一直走到深夜，才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房里早已熄了灯，大哥早已睡了吧？冬夜里的绵绵小雨，早就浸透了白亦青的衣衫，他靠着房屋的墙壁滑下，在屋檐下蜷成一团。
“好冷……”他那一腔热血在看完那本竹简时就凉了下来，如今在纸窗青瓦下瑟瑟发抖。
身心疲惫，意识也慢慢变得不清晰，朦胧间，好像听到了大哥的叫唤，他的声音中充满急切、担忧。
白步马何止是担心，他的心都快急炸了。自看见湿透了的亦青蜷缩在那里，他眉头的郁结就没散过。无论如何唤他，他也不答应，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却什么也没有。让他如何能不心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亦青，在他脑海里的亦青，从来都是快乐无忧、不服输不妥协的……
白亦青坐在浴桶里，暖入骨髓的温度让他逐渐回神。但，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豆大的泪滴破眶而出，随即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白步马一直在门外守着，听见哭声，立刻推门进来，只怕生出什么意外。白亦青看见白步马，哭得更加厉害了，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一个能懂他愿意听他诉苦的依靠。
“大……大哥……”白亦青站起身来抱住白步马，哭久了，说话的声音抽一抽的。
白步马的心神却在这时慌乱了起来，脑中千丝万缕股思绪纠成一团，变成了一团浆糊。只因，抱住他的是亦青，一丝不挂的亦青。白步马不敢朝下看，不敢看怀中的人儿，他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定是今日这热水烧太烫了。
小时候他也经常同白亦青洗澡沐浴的，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敢看这样子的亦青。
甩了甩头，勉强定下那些龌蹉的心思，扯过一旁的巾帕裹住白亦青，把他从浴桶里抱了出来。抱在怀里，不免又让白步马皱眉，他的亦青一定没有好好吃饭，还是秦家对他怎么了？若是那样，他紧了紧拳头，一定会让那些人后悔的。
“公子，宫门口的人说上卿大人往南方走了……这……”采薇不由得替白亦青着急，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万一着凉怎么办，这大冬天的……
秦扶锦抿了抿嘴，他知道白亦青上哪儿了，但也知道就算他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要等，等亦青自己想明白，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也知道，也许他永远也想不明白，那样他就会失去他。但……博弈，便是在失与得之间二选一。
他摸索着手中的玉，直觉告诉他，自己不会输。
“大哥，我错了吗？”白亦青躺在床上，被白步马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露出个脑袋。
白步马摸着他的头，“为什么觉得自己错了？”
“可是，可是秦凉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杀死我父亲，也没有逼迫我娘，更没有要致……”
“致我爹于死地？”
“……”
“我知道，但是亦青，就因为这样你就觉得自己错了？”
“难道不是么？他心怀大义，胸抱雄志，为的是国家统一，百姓安乐。而如今天下的确太平了，好不容易我们可以齐心协力抵御外邦蛮夷的入侵，战争烽火不见……”
“大哥，我……”
白步马端来姜汤，“我知道。”
白亦青看着白步马，满脸疑惑。
“可你不是还什么也没做吗？怎么会是做错了，连做都没做，谈何对错？”
是啊，因为我连做的机会都没有，慢慢垂下眼眸，“可我，可我之前的想法，全错了，不是么？”
“人世间多少人诸多事，不会全都选对，也许，连秦凉自己都后悔自己做的事……”
“……”
“历史就是这般，在历史这条大河之中，我们只能算是一两滴水，这一两滴水能有什么作用？哪怕是秦凉统一了天下，谁又知道这不是历史的必然性造成的？就算没有秦凉，还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件事……而且，谁也不能确定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也许不久后，天下再次分崩，这谁也说不定。”
“是么？是这样的么？”
“选择，二选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秦凉得到了这天下，他失去的，同样很多……”
“那……那这些年我所做的又是些什么呢？处心积虑想要接近秦凉，我所付出的努力的目的是什么呢？”
白步马也苦笑，“你可知道龙凉宫是多少人想要进的地方？你十五岁进宫，封上卿大人，秦国上下无一不知你是少年天才，救过上万条困于旱灾的人命。而你还可能培养出下一个秦国的君王，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怎么能说你付出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白亦青看着白步马，白步马看他的样子，是自己在思考，也就不说话了，等他自己想出个结局来。
“大哥，谢谢你。”
白亦青终于再展露笑颜，见他如此，白步马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了。他何曾未想过复仇？但真的是秦凉一个人的错吗？秦凉的确是个有野心的人，可他错了有多少？他比白亦青年长，这些东西他看得比白亦青明白。秦凉不该杀，他恨，但他不会动手。而如今，连那份恨意也荡然无存。
“我明日就回去，大公子肯定会着急的。”
听白亦青提及秦扶锦，刚想通的白步马又郁闷了。“你怎么觉得他会着急？”
“嗯……不知道，但肯定着急了。”
“……”
“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
“什么？”
“你会对秦扶锦说明你的真实身份吗？”
白亦青瘪瘪嘴，“不会吧……”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那我以前所知道的‘真相’又是什么？我一直在做的又是什么？我一直所追求的又是什么？
离开自己的故乡，他长大的南方，在父母青色坟头告别，来到这北方。问他想做什么，他想推翻这大凉，他想推翻秦凉的统治，那个位置，只要不是秦凉谁都可以。当然，现在白亦青心中有了人选，必会守约。
他不是失信之人。
是的，当年拜别父母，他也是这样说的。他会亲手，逼得秦凉一步一步走下王位。每当想到他立新王上政而秦凉失败落寞的背影，即使再想起南方父母孤寂的坟头，白亦青也不会感到那么难受。
这就是理由，这也是力量，让他前进的理由和力量。
可是呢，现实却是他还没有动手，秦凉就先给了他一巴掌，让他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一直以来以为错的是秦凉，才会让白亦青有更多的勇气前进，老天从未告诉他也从未给他预示，事实本来就和他想的相反。
秦凉，没错……
一股无力感从白亦青脚底上传到大脑，已经让他无法思考。竹简从手中掉落，清脆的响声在屋中回旋。
他慢慢走出了房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管书阁的官吏看见，唤了几句上卿大人，那人并未回答，一直朝雨中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什么地方，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想在这里待着，也不想见那个人。他想回家，嗯，回家。
出了龙凉宫，朝大街上走，一直走到深夜，才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房里早已熄了灯，大哥早已睡了吧？冬夜里的绵绵小雨，早就浸透了白亦青的衣衫，他靠着房屋的墙壁滑下，在屋檐下蜷成一团。
“好冷……”他那一腔热血在看完那本竹简时就凉了下来，如今在纸窗青瓦下瑟瑟发抖。
身心疲惫，意识也慢慢变得不清晰，朦胧间，好像听到了大哥的叫唤，他的声音中充满急切、担忧。
白步马何止是担心，他的心都快急炸了。自看见湿透了的亦青蜷缩在那里，他眉头的郁结就没散过。无论如何唤他，他也不答应，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却什么也没有。让他如何能不心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亦青，在他脑海里的亦青，从来都是快乐无忧、不服输不妥协的……
白亦青坐在浴桶里，暖入骨髓的温度让他逐渐回神。但，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豆大的泪滴破眶而出，随即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白步马一直在门外守着，听见哭声，立刻推门进来，只怕生出什么意外。白亦青看见白步马，哭得更加厉害了，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一个能懂他愿意听他诉苦的依靠。
“大……大哥……”白亦青站起身来抱住白步马，哭久了，说话的声音抽一抽的。
白步马的心神却在这时慌乱了起来，脑中千丝万缕股思绪纠成一团，变成了一团浆糊。只因，抱住他的是亦青，一丝不挂的亦青。白步马不敢朝下看，不敢看怀中的人儿，他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定是今日这热水烧太烫了。
小时候他也经常同白亦青洗澡沐浴的，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敢看这样子的亦青。
甩了甩头，勉强定下那些龌蹉的心思，扯过一旁的巾帕裹住白亦青，把他从浴桶里抱了出来。抱在怀里，不免又让白步马皱眉，他的亦青一定没有好好吃饭，还是秦家对他怎么了？若是那样，他紧了紧拳头，一定会让那些人后悔的。
“公子，宫门口的人说上卿大人往南方走了……这……”采薇不由得替白亦青着急，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万一着凉怎么办，这大冬天的……
秦扶锦抿了抿嘴，他知道白亦青上哪儿了，但也知道就算他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要等，等亦青自己想明白，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也知道，也许他永远也想不明白，那样他就会失去他。但……博弈，便是在失与得之间二选一。
他摸索着手中的玉，直觉告诉他，自己不会输。
“大哥，我错了吗？”白亦青躺在床上，被白步马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露出个脑袋。
白步马摸着他的头，“为什么觉得自己错了？”
“可是，可是秦凉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杀死我父亲，也没有逼迫我娘，更没有要致……”
“致我爹于死地？”
“……”
“我知道，但是亦青，就因为这样你就觉得自己错了？”
“难道不是么？他心怀大义，胸抱雄志，为的是国家统一，百姓安乐。而如今天下的确太平了，好不容易我们可以齐心协力抵御外邦蛮夷的入侵，战争烽火不见……”
“大哥，我……”
白步马端来姜汤，“我知道。”
白亦青看着白步马，满脸疑惑。
“可你不是还什么也没做吗？怎么会是做错了，连做都没做，谈何对错？”
是啊，因为我连做的机会都没有，慢慢垂下眼眸，“可我，可我之前的想法，全错了，不是么？”
“人世间多少人诸多事，不会全都选对，也许，连秦凉自己都后悔自己做的事……”
“……”
“历史就是这般，在历史这条大河之中，我们只能算是一两滴水，这一两滴水能有什么作用？哪怕是秦凉统一了天下，谁又知道这不是历史的必然性造成的？就算没有秦凉，还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件事……而且，谁也不能确定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也许不久后，天下再次分崩，这谁也说不定。”
“是么？是这样的么？”
“选择，二选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秦凉得到了这天下，他失去的，同样很多……”
“那……那这些年我所做的又是些什么呢？处心积虑想要接近秦凉，我所付出的努力的目的是什么呢？”
白步马也苦笑，“你可知道龙凉宫是多少人想要进的地方？你十五岁进宫，封上卿大人，秦国上下无一不知你是少年天才，救过上万条困于旱灾的人命。而你还可能培养出下一个秦国的君王，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怎么能说你付出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白亦青看着白步马，白步马看他的样子，是自己在思考，也就不说话了，等他自己想出个结局来。
“大哥，谢谢你。”
白亦青终于再展露笑颜，见他如此，白步马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了。他何曾未想过复仇？但真的是秦凉一个人的错吗？秦凉的确是个有野心的人，可他错了有多少？他比白亦青年长，这些东西他看得比白亦青明白。秦凉不该杀，他恨，但他不会动手。而如今，连那份恨意也荡然无存。
“我明日就回去，大公子肯定会着急的。”
听白亦青提及秦扶锦，刚想通的白步马又郁闷了。“你怎么觉得他会着急？”
“嗯……不知道，但肯定着急了。”
“……”
“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
“什么？”
“你会对秦扶锦说明你的真实身份吗？”
白亦青瘪瘪嘴，“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