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为谋:总裁的复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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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林夕言(六)

    在林夕言十五岁的那个夏天,她遇见了全世界最好的裴瑟。

    当然是只于她而言。

    平生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卸下伪装,林夕言就连在梦里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她曾经问裴瑟,“裴先生,你为什么要叫我阿林?”

    “那天leo取笑了你的名字,我以为你心里可能会有些介意。”裴瑟答道。

    “我以前也不喜欢我的名字。”林夕言说,“但住在我隔壁家的一个小哥哥会叫我言言,我觉得他叫得很好听。”

    “那个小哥哥现在还住在你家隔壁吗?”

    林夕言落寞地摇摇头。“他去念警校了。为了这个事,他和他爸爸大吵了一架。”

    “嗯……他爸爸觉得当警察不好吗?”

    “我爸爸就是警察,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林夕言道,“那个小哥哥的父亲好像在做一个很高的官,我也不太清楚。”

    裴瑟摸摸她柔软的发顶,“那你也希望我叫你言言吗?”

    林夕言笑了,“……我喜欢你叫我阿林。”

    裴瑟很满意如今她这副开朗的模样。“你看,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敢……”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好的。”

    在林夕言住的老城区,有一家洋气的咖啡厅很受欢迎,叫lavitanuova。裴瑟告诉她,这个名字在意大利语为“新生”的意思,意大利诗人但丁的一首爱情诗歌就是以此为名。

    林夕言对这个词语有莫名的感触。裴瑟不知是出于偶然还是有心,把这家咖啡厅定为了他们经常见面的地点。

    如裴瑟所言,他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仿佛是理所当然,林夕言在吐露自己那些小心思时,竟然没有一丝防备和顾虑。

    同时她也知道了许多关于裴家的事情。

    “阿宥他还好吗?”在一天下午,林夕言咬着柠檬汽水的吸管,关切地问。

    “姑姑联系了你们班主任,在电话里训斥了一通。”裴瑟有些无奈,“这次你们开学恐怕不会那么风平浪静了。”

    “我们班主任她……她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林夕言忍不住道,“因为有时候上课的时候,其他的同学也会故意针对阿宥。”

    她越说越愧疚,“对不起……我没有帮到他什么。”

    “不用往心里去,我理解的。”裴瑟笑着说,“你只是一个小姑娘,又有多少力量和整个班的人作对呢?要是你真的因为他被牵连进去,我反倒要过意不去了。”

    “阿宥是个很好的孩子。”林夕言喃喃道,“他们都是因为对他有偏见,嫉妒他,才会这么欺负他的。”

    或是喝了太多的汽水,林夕言起身去厕所。而裴瑟在这个空隙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裴宥在那头糯糯地问好,“大哥。”

    裴瑟叹了口气,“终于肯从房间里出来了?”

    “开学之后,我会和姑姑去学校把情况说清楚。”裴宥说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真正给我们添麻烦的,是你根本没有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当一回事。”裴瑟的神情很严肃,“平常我们就经常给你说,无论在学校里发生了多不好的事都要告诉我们。新闻上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孩子那么多,你难道真想让姑姑有有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刚开始确实很难过。”裴宥说道,“可是后来你也知道,我觉得有林夕言这一个朋友就已经足够了。她告诉我,那些人都是因为嫉妒我才会那么对我,让我不要太介意。”

    “这话倒是没有错。”裴瑟语气稍有缓和,“阿宥,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心里对别人的看法都有一柄秤。当一个人在他的心里,优点和缺点持平的时候,他对这个人的态度才会变得平稳。这大概就是无论我们碰到多么优秀的一个人时,都会费尽心力地从他身上挖出短处,来平衡自己心里的原因吧。当一个人在你的心里实在是无法挑剔的时候,心里的这把秤就会倾斜,倒塌,最后溢出的,是散发嫉妒的毒药。所以他们排挤你,跟你多么优秀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他们自己被扭曲了心灵,真正可怜的人是他们,所以你大可不必去太在意。”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关心你,你明白了吗?”

    林夕言听见了这席话,背着裴瑟,靠在墙上,缓缓地闭上了眼。

    嫉妒确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情绪,它最可怕的一点是,明知自己被它控制了大脑,扭曲了内心,变得满腹恶毒和戾气,偏不肯回头,自欺欺人地放任自己沦陷下去。

    要是她能早点遇见这个人,早点明白这个道理,该多好。

    ………………

    浓秋季节,林夕言终于等到了新学期。每日要面对继母和妹妹的滋味实在是难熬,在一群唉声叹气暑假结束的孩子里,她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异类。

    只是距开学已去一周,林夕言没有看见裴宥。

    他没有来上学,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林夕言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但又羞于直截了当地去向老师打听或者联系裴家的人。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直到考完半期考,她终于等来了裴宥。

    他是来办退学手续的,和裴瑟一起。林夕言站在人群的最远处,看清了他们衣袖上别着的黑纱。

    她踉跄着不敢往前走,因为他们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于悲伤。往日的救赎还是被骤冷的温度砸成了碎末,林夕言直觉他们即将远去。

    “我妈妈去世了。”

    学校后面的草坪上,裴宥找到了林夕言。他坐在她身边,眼神哀怆。

    林夕言再一次恨起了自己嘴笨,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你道什么歉呢,我又没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裴宥笑道,“八年前我家发生了一场火灾,那时我才三岁。我父亲当场被烧死,他的秘书拼死救出了我和母亲,自己却不治身亡。我母亲从此缠绵病榻,直到两个月前才能开口说话。”

    他笑了笑,“她临终留下遗言,希望我们离开这里去美国。”

    林夕言咬咬唇,“你别太伤心了……”

    裴宥的眼角含泪。“她受了这么多苦,早点解脱也好。”

    林夕言毫无安慰他的办法。她只能沉默地给予陪伴,希望能以微薄之力给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温暖。原来裴宥身上的成熟不是错觉,怕是在无人知晓的过往里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煎熬与痛楚。

    “阿宥,我们该走了。”

    裴瑟出现在他们身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不同于往常。

    裴宥站起身,拍了拍背后的灰尘。林夕言低着头,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眼中的不舍。裴瑟迟疑地看着她,仿佛有话要嘱咐。可裴宥就在一旁,他对兄长与好友之间的小秘密并不清楚。

    可林夕言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她几乎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真的有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会将真正的她放在心上。不需要更多,这便已经足够。

    “以后会再见面的。”裴瑟说道。

    林夕言点点头。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她说,“不论在哪里。”

    那日之后,林夕言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裴家的人。直到有一个周末,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裴宥打给她的。

    “我想瞒着家里偷偷去一个地方。”裴宥说道,“因为以前家里发生过火宅,所以我们曾搬去涧河岸住过一段时间。在那个地方还留着一些我父母给我东西,我想去拿回来,但又不想让姑姑他们触景伤情,所以你可以陪我一起吗?在我们走前,再见一面吧。”

    林夕言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她随手拿上了书包,赶去公交车站,在那里见到了裴宥。他看上去消瘦不少,可精神头看着还好。

    涧河岸口在s市尚属于未开发的地区,随处可见的都是瓦砾土墙和旧楼。或许人们都趁着周末出门游玩,朗朗乾坤之下街道上竟没有多少人。

    裴宥看上去很是苦恼。

    “我不记得当初的单元号了。”他说。

    林夕言有些好奇,“当初你们搬回去的时候,怎么不顺便就一起带走了呢?”

    “那个时候家里的氛围很低迷,我自己也就七八岁左右,懵懵懂懂,只以为很快就能回来取走,哪知一走就是好几年。”裴宥苦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被那个叔叔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和手里拿着的玩具。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那些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能够怀念的了。”

    本来正在漫无目的地寻找,林夕言却敏感地发现了前方不远有熟悉的人影在喧闹。

    凑近一看,熟悉的也不是人影,而是身着制服的警察正在挨家问询,好像正在找什么人。

    林夕言自小看着这身制服长大,此刻不由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阿宥,你还记得那时你家周围的环境长什么样吗?不如我们去问一下这里的居民怎么样?”

    她边说边往警察所在的地方靠近。回头一看,裴宥却没有跟着她身后,反而满目寒霜,警惕地看着前方。哪怕是在学校里裴宥被欺负得最为落魄之时,林夕言都从未看见过他的面上出现如此显而易见的憎恨和厌恶。

    “你怎么了?”林夕言疑惑地问。

    “别过去。”裴宥小声地说,害怕惊扰了什么人,“警察在前面,我们绕开他们。不要和他们撞上,我讨厌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林夕言有些愕然。“他们……他们是警察呀,不是坏人。”

    “你不懂。”裴宥摇摇头,想拉着她往旁边走。

    裴宥的情绪不可能来得莫名其妙,可林夕言没问,她习惯在好奇的时候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那群警察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嘿,你们两个,等一等!”

    迎面走来一个警察,裴宥比林夕言矮一些,正好可以躲在她的身后。那个警察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问道,“你们有见过这个男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穿着背心露着臂膀,长着一副林夕言在路上偶遇都会自动远离的狠厉面相。

    她摇摇头,“没有,没见过。”

    “这样。”那个警察说道,“这个人是我们正在通缉的连环杀人犯,根据最近的消息他曾经在这里出没。如果你们不小心遇到他,一定不要自己硬抗,赶快报警逃离这个人,明白吗?”

    林夕言表示自己明白。那个警察带着自己的下属,又开始对另一家用户询问。

    待他们走远,林夕言才得空看顾裴宥的状况。在他们刚才说话的空档,裴宥始终低着头不肯抬起,脸色苍白,额角开始冒冷汗。林夕言觉得不太对,她想到裴瑟说过裴宥小时候曾有过自闭症,不知道此时算不算发病的一种。

    “阿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林夕言很是担心,“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反正明天周日同样有空,我们明天再来好吗?”

    此时的裴宥却出奇的固执,“如果明天再出门,我大哥肯定就会发现不对劲了。应该就在附近了,我们找找吧。”

    林夕言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他继续在居民区晃悠。周遭安静地过分,四周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林夕言心里的不安越演越烈,至于裴宥,他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旧居上面,眼神飘忽,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离他们较远的第三个路口猝不及防地爆发了冲突。人声鼎沸中掺杂了怒吼声,错乱的脚步声,还有警车的鸣笛。

    甚至还有枪声。

    林夕言哪见过这种阵仗,只拉着裴宥开始慌不择路。她扯着裴宥拼命地奔跑,其实她尚不了解情况,只是直觉告诉她应当迅速远离那危险的地方。跑了没多远,林夕言与一间偏僻的屋子擦肩而过。那间屋子位置在角落,没有关拢门。因为好奇,林夕言向那望上了一眼,竟发现门前有斑斑血迹。她惊恐地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阴鹫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与不久前刑警手里照片上的人,竟有着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