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修罗
今夜的医院格外有些寂静。
在顾远然找到裴泠他们之后，陈亦带着人手和救护车很快就到达了地点。他也看见了裴瑟与裴泠相拥的场景，却不觉得惊奇，只是沉默地拍了拍顾远然的肩。
裴泠作为受害者，除了惊吓之外倒也没有受什么额外的伤，倒是绑人的两个人被教训得相当惨烈，几乎只剩了一口气。虽然陈亦很想让裴家兄弟吃点牢狱之苦，可到底情有可原，还有一个能言巧辩的大律师同流合污，舆论上可是得不到半点好处，陈亦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到一晚上的时间，此次事件很快就水落石出。顾远然根据裴泠的供词，从副驾驶的那个男人的手机里搜到了一个号码，顺着查过去竟是大明星程茜身边的一个助理。那个助理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却被查出她打给两个男人的一百万最初都来自于程茜的私人账户。病床上被揍到服帖的司机也松口承认，开始那个助理只让他们揍裴泠一顿，程茜却亲自打电话来交代一定要让他们毁了裴泠的脸，想来那个助理也是不愿如此恶毒的。
顾远然二话没说，去局里批了申请就去逮捕人。这件事几乎是立即就上了新闻，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顾队，”陈亦道，“事情都了解清楚了，这个程茜以前和裴鸥在一起过，后来被他给甩了，她心怀怨恨，找人跟踪偷拍他，发现他和裴泠来往亲密。她又不知从哪打听到这兄妹俩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暧昧不清，当即认为自己被甩肯定与裴泠有关，便有了今晚这么一出。”
顾远然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陈亦迟疑道：“顾队，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吗？”
“那个司机说，他们的逃跑路线是由程茜提供的，完美地选中了市区所有监控的死角。她一个戏子而已，哪来的本事掌握这么可怕的情报？还有裴鸥和裴泠的具体关系，连我都是通过多方试探才略知一二，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又是听谁说的他们之间有不单纯的关系？况且她一个公众人物，就算再蠢也应该会知道，要做这种犯法的事好歹也要找个和自己毫无直接关联的人，她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让自己的助理去策划绑架了？程茜能在娱乐圈混到今天的地位，我不相信她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人。”
“顾队你是说，这件事情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才是主谋？”
“你不觉得这件案子和之前的杀人案有相似之处？”顾远然冷声道，“犯案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里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只是绑架裴泠的人没有想到，哪怕特意扔下她的手机，她的身上仍有能被定位的装置。”
陈亦若有所思。
“我不敢说幕后指使是同一个人……”顾远然在一间病房前站定，敲了敲门，“但能给出相同的情报，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陈亦站在他的身后，神情复杂非常。
这是裴泠的病房，现在是凌晨四点半，顾远然几乎是在程茜被逮捕后，连审问都来不及就匆匆赶到了这里。陈亦心里暗忖道，他们队专门对付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队里个个都是顶尖的精英，区区一个绑架案，虽是正好撞在了顾远然手上，却还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偏偏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是裴宥。他神情很是倦怠，见到顾远然却甚是惊喜道：“顾队，陈副队，你们来了。”
顾队点点头，步伐轻柔却毫不迟疑地向病床走去。
裴泠还在沉睡，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苍白的病色。她的身体本身的有些虚弱，药物的影响对她而言便较与普通人扩大了无数倍。在看见她体检报告的时候顾远然才知道，裴泠的身体不知何时被伤了根本，羸弱得丝毫不像平日跋扈张扬的样子。
“顾警官。”
身后传来低厚的叫唤声，顾远然往后一看，裴瑟和裴鸥也在病房内。只是房间里没开灯，他俩又在角落里，这才没让顾远然轻易地发现他们。
裴鸥忱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唤他的人是裴瑟，他长身玉立，身量与顾远然相差不远，陈亦敏锐地从这两人的对立嗅出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他想起了车厢中那两人的拥抱，以及顾远然对那个女人所抱有的情感，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退到了和裴宥相同的位置。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远然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不简单。他能脱口而出自己的姓名，想必和自己相关的信息早被握在了他的手里。裴氏几人所透露出的亦真亦假的关系，顾远然此时也没心思去辨别。只是在几个小时前裴泠望向这个男人的眼神告诉顾远然，对裴瑟，她确确实实是深爱着的。
这个认知毫不留情地撕裂着顾远然的心，几乎让他站立不住。
“……裴先生，你好。”
“这次真是多谢顾警官了。”裴瑟的声音低沉却清晰，“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阿泠失踪的消息，并且告诉我们至关重要的线索，恐怕阿泠她……即使性命无虞，也要受些苦头了。”
顾远然难得从裴瑟的话语中探得几分真心。之前这个男人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带着虚伪的面具，连微笑的角度都恰到好处。
大概他对裴泠的情谊也并非作假。
顾远然对他淡淡一笑，“这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幸亏裴先生有远见在先，在裴小姐的身上安上了定位装置……”他扫了裴泠耳垂上的黑色耳钻一眼，“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救下她。”
“我知道。”裴瑟也不介意他知道定位装置一事，“不过我要谢顾警官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顾远然微微眯眼。
“宋昱飞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强行将阿泠掳走，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并一直陪同她回来，恐怕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意外。”
“你事先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我正在和客户谈生意，哪来得及注意到这些？”裴瑟笑得毫无破绽，“刚才阿泠醒过来了一会儿，便将今晚的事统统告诉了我。”
“据我所知，宋昱飞与你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他们家与你更是有数不清的渊源。”顾远然冷笑一声，“在我眼里，宋昱飞不过是请裴小姐去吃顿饭罢了，裴先生何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要是你真觉得宋昱飞的目的如此单纯，顾警官今晚又何必全程紧盯着这二人不放？”
“我本就找裴小姐有事，看见她身无一物就上了宋昱飞的车，好歹相识一场，自然是有些不放心。”顾远然道，“只不过担心下来，似乎都是多余的。宋昱飞确实只是请裴小姐吃了一场饭罢了。”
“宋昱飞和你有亲戚的关系，你维护他我能理解。”裴瑟说着，笑容突然变得诡谲，“我倒是忘了，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好歹算是你的弟弟。”
顾远然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我和姓宋的一家都没有关系。”他沉着脸道，“裴先生也不必这般挑拨，我和他们本来就毫无亲密这一说。我也没有想维护他，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我只是提醒顾警官未雨绸缪罢了。”裴瑟走到裴泠的身侧坐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庞，动作甚是怜爱，“事实证明，防患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
“你是在警戒我，注意宋昱飞？”
“我知道你和他们有隔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裴瑟的目光狠厉坚毅，“你盯住他们家的人不放，迟早会抓住方慕柏。”
顾远然知道裴家的人对宋家心怀怨恨，裴宥在局里做事，他们听到关于方慕柏的风声他倒也不觉得意外。
“我确实要将方慕柏亲手抓住不可。”顾远然道，“可你是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和宋家有关系了？”
陈亦和裴宥在一旁恨不得寻个门缝遁地而走。裴宥是心虚愧疚，陈亦的心思却比他复杂的多。
却不知风暴中心的两个男人根本不介意他俩的存在，也就任由他们听去。
“顾警官，从我知道你把阿泠当做另一个女孩的时候，便下手去查了她的资料，自然也知道了方慕柏这个罪魁祸首。”裴瑟笑着说道，“你今晚这么着急得找上阿泠，肯定也是担忧她的安危吧？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阿泠的身份，方慕柏若是知道他曾经想要杀的人还活着，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顾远然没说话。
“我还查到，方慕柏曾经是个毒老枪。他一个小小的司机，要装的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不犯毒瘾，毒品的经济来源肯定是一大问题。”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方慕柏生性孤僻，唯独和一个人来往密切。而那个人，如今是宋氏集团旗下的一个行政经理。顾警官不觉得，这很值得一查吗？”
病房里一时无人说话，众人不敢大口喘气，唯独话音将落的那个男人云淡风轻。
“这是警方都不知道情报啊。”良久，顾远然轻轻开口，“如果裴先生所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消息来源可真是了不得啊。”
裴瑟不置可否的笑笑。
确实是了不起的消息来源，毕竟这个秘密，他藏了很多年。
在顾远然找到裴泠他们之后，陈亦带着人手和救护车很快就到达了地点。他也看见了裴瑟与裴泠相拥的场景，却不觉得惊奇，只是沉默地拍了拍顾远然的肩。
裴泠作为受害者，除了惊吓之外倒也没有受什么额外的伤，倒是绑人的两个人被教训得相当惨烈，几乎只剩了一口气。虽然陈亦很想让裴家兄弟吃点牢狱之苦，可到底情有可原，还有一个能言巧辩的大律师同流合污，舆论上可是得不到半点好处，陈亦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到一晚上的时间，此次事件很快就水落石出。顾远然根据裴泠的供词，从副驾驶的那个男人的手机里搜到了一个号码，顺着查过去竟是大明星程茜身边的一个助理。那个助理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却被查出她打给两个男人的一百万最初都来自于程茜的私人账户。病床上被揍到服帖的司机也松口承认，开始那个助理只让他们揍裴泠一顿，程茜却亲自打电话来交代一定要让他们毁了裴泠的脸，想来那个助理也是不愿如此恶毒的。
顾远然二话没说，去局里批了申请就去逮捕人。这件事几乎是立即就上了新闻，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顾队，”陈亦道，“事情都了解清楚了，这个程茜以前和裴鸥在一起过，后来被他给甩了，她心怀怨恨，找人跟踪偷拍他，发现他和裴泠来往亲密。她又不知从哪打听到这兄妹俩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暧昧不清，当即认为自己被甩肯定与裴泠有关，便有了今晚这么一出。”
顾远然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陈亦迟疑道：“顾队，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吗？”
“那个司机说，他们的逃跑路线是由程茜提供的，完美地选中了市区所有监控的死角。她一个戏子而已，哪来的本事掌握这么可怕的情报？还有裴鸥和裴泠的具体关系，连我都是通过多方试探才略知一二，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又是听谁说的他们之间有不单纯的关系？况且她一个公众人物，就算再蠢也应该会知道，要做这种犯法的事好歹也要找个和自己毫无直接关联的人，她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让自己的助理去策划绑架了？程茜能在娱乐圈混到今天的地位，我不相信她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人。”
“顾队你是说，这件事情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才是主谋？”
“你不觉得这件案子和之前的杀人案有相似之处？”顾远然冷声道，“犯案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里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只是绑架裴泠的人没有想到，哪怕特意扔下她的手机，她的身上仍有能被定位的装置。”
陈亦若有所思。
“我不敢说幕后指使是同一个人……”顾远然在一间病房前站定，敲了敲门，“但能给出相同的情报，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陈亦站在他的身后，神情复杂非常。
这是裴泠的病房，现在是凌晨四点半，顾远然几乎是在程茜被逮捕后，连审问都来不及就匆匆赶到了这里。陈亦心里暗忖道，他们队专门对付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队里个个都是顶尖的精英，区区一个绑架案，虽是正好撞在了顾远然手上，却还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偏偏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是裴宥。他神情很是倦怠，见到顾远然却甚是惊喜道：“顾队，陈副队，你们来了。”
顾队点点头，步伐轻柔却毫不迟疑地向病床走去。
裴泠还在沉睡，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苍白的病色。她的身体本身的有些虚弱，药物的影响对她而言便较与普通人扩大了无数倍。在看见她体检报告的时候顾远然才知道，裴泠的身体不知何时被伤了根本，羸弱得丝毫不像平日跋扈张扬的样子。
“顾警官。”
身后传来低厚的叫唤声，顾远然往后一看，裴瑟和裴鸥也在病房内。只是房间里没开灯，他俩又在角落里，这才没让顾远然轻易地发现他们。
裴鸥忱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唤他的人是裴瑟，他长身玉立，身量与顾远然相差不远，陈亦敏锐地从这两人的对立嗅出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他想起了车厢中那两人的拥抱，以及顾远然对那个女人所抱有的情感，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退到了和裴宥相同的位置。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远然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不简单。他能脱口而出自己的姓名，想必和自己相关的信息早被握在了他的手里。裴氏几人所透露出的亦真亦假的关系，顾远然此时也没心思去辨别。只是在几个小时前裴泠望向这个男人的眼神告诉顾远然，对裴瑟，她确确实实是深爱着的。
这个认知毫不留情地撕裂着顾远然的心，几乎让他站立不住。
“……裴先生，你好。”
“这次真是多谢顾警官了。”裴瑟的声音低沉却清晰，“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阿泠失踪的消息，并且告诉我们至关重要的线索，恐怕阿泠她……即使性命无虞，也要受些苦头了。”
顾远然难得从裴瑟的话语中探得几分真心。之前这个男人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带着虚伪的面具，连微笑的角度都恰到好处。
大概他对裴泠的情谊也并非作假。
顾远然对他淡淡一笑，“这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幸亏裴先生有远见在先，在裴小姐的身上安上了定位装置……”他扫了裴泠耳垂上的黑色耳钻一眼，“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救下她。”
“我知道。”裴瑟也不介意他知道定位装置一事，“不过我要谢顾警官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顾远然微微眯眼。
“宋昱飞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强行将阿泠掳走，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并一直陪同她回来，恐怕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意外。”
“你事先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我正在和客户谈生意，哪来得及注意到这些？”裴瑟笑得毫无破绽，“刚才阿泠醒过来了一会儿，便将今晚的事统统告诉了我。”
“据我所知，宋昱飞与你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他们家与你更是有数不清的渊源。”顾远然冷笑一声，“在我眼里，宋昱飞不过是请裴小姐去吃顿饭罢了，裴先生何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要是你真觉得宋昱飞的目的如此单纯，顾警官今晚又何必全程紧盯着这二人不放？”
“我本就找裴小姐有事，看见她身无一物就上了宋昱飞的车，好歹相识一场，自然是有些不放心。”顾远然道，“只不过担心下来，似乎都是多余的。宋昱飞确实只是请裴小姐吃了一场饭罢了。”
“宋昱飞和你有亲戚的关系，你维护他我能理解。”裴瑟说着，笑容突然变得诡谲，“我倒是忘了，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好歹算是你的弟弟。”
顾远然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我和姓宋的一家都没有关系。”他沉着脸道，“裴先生也不必这般挑拨，我和他们本来就毫无亲密这一说。我也没有想维护他，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我只是提醒顾警官未雨绸缪罢了。”裴瑟走到裴泠的身侧坐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庞，动作甚是怜爱，“事实证明，防患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
“你是在警戒我，注意宋昱飞？”
“我知道你和他们有隔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裴瑟的目光狠厉坚毅，“你盯住他们家的人不放，迟早会抓住方慕柏。”
顾远然知道裴家的人对宋家心怀怨恨，裴宥在局里做事，他们听到关于方慕柏的风声他倒也不觉得意外。
“我确实要将方慕柏亲手抓住不可。”顾远然道，“可你是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和宋家有关系了？”
陈亦和裴宥在一旁恨不得寻个门缝遁地而走。裴宥是心虚愧疚，陈亦的心思却比他复杂的多。
却不知风暴中心的两个男人根本不介意他俩的存在，也就任由他们听去。
“顾警官，从我知道你把阿泠当做另一个女孩的时候，便下手去查了她的资料，自然也知道了方慕柏这个罪魁祸首。”裴瑟笑着说道，“你今晚这么着急得找上阿泠，肯定也是担忧她的安危吧？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阿泠的身份，方慕柏若是知道他曾经想要杀的人还活着，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顾远然没说话。
“我还查到，方慕柏曾经是个毒老枪。他一个小小的司机，要装的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不犯毒瘾，毒品的经济来源肯定是一大问题。”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方慕柏生性孤僻，唯独和一个人来往密切。而那个人，如今是宋氏集团旗下的一个行政经理。顾警官不觉得，这很值得一查吗？”
病房里一时无人说话，众人不敢大口喘气，唯独话音将落的那个男人云淡风轻。
“这是警方都不知道情报啊。”良久，顾远然轻轻开口，“如果裴先生所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消息来源可真是了不得啊。”
裴瑟不置可否的笑笑。
确实是了不起的消息来源，毕竟这个秘密，他藏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