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因由
离开了那座沉闷地令人发疯的大院之后，顾远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驾着车，鬼使神差地就驶向了裴泠所住的别墅。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大门外了。
屋子里从外面看起来只有客厅亮着灯。顾远然隐隐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只有裴泠一个人在家。
所以他才给她打了电话。
顾远然知道她会出来的。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看着那抹在暗夜里也窈窕得令人心动的身影，顾远然的眼神早已融化成了一摊不可深见的汪水。
这个人，根本就是他一直在思念着的那个人啊。
裴泠用指纹锁好了别墅的大门，便一步不停地走向顾远然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顾远然看着她坐了进来，细心地为她调好了座位。
裴泠仿若未闻，一双眼睛娇媚又明亮：“顾警官。”
顾远然深深地看着她。
“你们家还真是戒备森严。”他淡淡地道，“连进出门，都必须要系统承认的指纹才行。”
“只是基本的防范而已，谁不想自己活得更安全一些呢？”裴泠浅浅一笑。
“要做的事比普通人危险，那自然要多方注意。”顾远然道。
“危险的事？你是指……”裴泠故作一副不清楚的样子。
“郭磊被捕了。”他说道，“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吧？”
裴泠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只是你，恐怕就连裴鸥，他一开始接近付嫣，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是他害死了裴钰？”他接着道。
“这重要么？”裴泠漠然道，“他贪污是真的，受贿是真的，生活作风不当也是真的。只要这些证据是实实在在的，无论如何他都逃不过，不是么？”
“他落到现在的下场，我知道他是咎由自取。”
顾远然的眼神开始变得急迫逼人。
“但我想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到底是因为担心裴鸥，还是为了利用我？”
裴泠深吸一口气。
“你觉得呢？”
“你对裴鸥的担心不是假的。”顾远然道，“但从一开始，你们就骗了所有人，所以你和裴鸥真正的关系……”
“其他的事我没办法和你说清，但我和他之间的事……”裴泠直直地看着他，“是真的。”
“我爱他。”
如果这个他，是裴瑟。
顾远然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我知道。”他长出一口气，“他们家对你有恩，你爱上他很容易，你也想报恩。”
“不是报恩。”裴泠道，“是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那么，”顾远然也不再追问，“我让郭磊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有帮到你么？”
裴泠这下有些错愕了。
她以为顾远然知道了这些许的真相，会暴怒，会生气。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远然面对她的视线早已从试探变成了平和。
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他都深信不疑，她每一次故意的挑衅他似乎都能纵容忍耐。
这样的态度，让她想起了裴瑟。
那个同样对她无限包容的男人。
所以无论对这个人再抱有多大的敌意，裴泠都无法再坚持对他冷言冷语了。
“郭磊下台了，你在裴家的日子应该也会好过了些吧。你……”
“顾警官。”裴泠忍不住打断他，“我利用了你，你不生气么？”
她以为今晚他把她叫出来，就是为了质问她，向她发火的。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生什么气？”顾远然眼尾微微上挑，“如果你是指，你在利用我，利用我的身份……”
“没错，我一开始接近的你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在乎。郭磊本来就是罪有应得的人。你放心，哪怕在其他人面前，我也已经撇清了你们家和这件事的关系。”
裴泠的心口一松。
这么久以来，她真正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但对上这双苍凉更甚荒原的眼，为何胸口又开始闷得发慌了呢？
“谢谢。”
最终，她低头嘶哑着声音开口道。
“没什么。”顾远然的眼神似有意无意地瞟向她，“是我欠你的。”
欠她的。
他欠她什么了？
难道近日他对她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还在把她当做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初恋？
一直以来，裴泠都只当这个所谓的初恋不过是顾远然用来从她身上打探消息的借口。
可看着眼前这人连眉角都染上的深情，她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
莫非，这难道是因为他又有了另一个目的？
环绕的险境让裴泠不得不多疑。
“顾警官，”她谨慎地开口，“你欠我什么了？”
莫非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真正要报仇的对象是他的父亲么？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郭磊的异常，这样付嫣可能也不必死，你也不必这么费心费力了。”
裴泠的心里又是一松。
“那你也不必到愧疚的程度，这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顾远然皱起眉。
她话语中分清界限的意味太明显了。
看着这个人眼底深深的防备，顾远然莫名地开始觉得心情低落。
假如这个女人真的是言言，那也不再是当初他喜爱的模样了。
可顾远然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逼她承认自己真正的身份呢？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顾远然表面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明天在警局，纪检委会来查收郭磊的一些东西。”
裴泠一脸的不解。
“你要过来看看么？”
“……我去做什么？”
“你不是怀疑他杀死了你的父亲？”顾远然一派淡然，“说不定里面，会有一些我发现不了的，只有你才能辨认出的证据。”
裴泠想开口拒绝，却又沉默下来。
如果真的能发现些东西直接把郭磊指证为杀人犯，那离彻底复仇，不是又更近一步了么？
但是。
“顾警官，”朱唇亲启，裴泠的眼神闪烁不定，“你真的不必，像这样帮我的。”
顾远然笑了。
“我本来就是刑警。查清一个人是否有罪，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是这样么？
裴泠的心有些发慌，预感有些事情发展到最后的后果她可能承担不起。
但是她开口道：“好。我明天下午会抽空过来。”
顾远然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时间也不早了。”他看了眼手表，“你回去吧。”
裴泠点点头，思忖着裴瑟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心里正巴不得赶紧走。
“啊，对了。”下车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她，“你送我的打火机，很好用。”
“嗯？”裴泠动作一顿，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随即莞尔一笑道：“那本来就是你的。”
看着她的笑靥，顾远然的心微微一动。
“你说的对，有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无论怎样最后都会回到我手里。”
“明天见，裴小姐。”
……
“现在你满意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裴瑟和赵俜治并排坐在轿车的后座上。陆久源开着车，识趣地不作声响。
“多亏了您，我今天终于见到了傅淼晟。”裴瑟扭头对赵俜治说道，“谢谢。”
赵俜治目光一闪，嘴上却还是冷言冷语：“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有本事。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你会把郭磊作为献祭给傅淼晟的礼物，说不定你们见面的时间还能更提前一些。”
“见面的时间提前，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裴瑟淡声道，“掌握的筹码发生得刚刚好，您不觉得，会更容易震撼对方么？”
“我真是说不过你。”赵俜治摇摇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傅淼晟不见得也是个好东西，比起心计手腕，说不定他更甚顾意涟一筹。”
“能够让上面的人经过多方考虑，才确认下来有能力来抗衡顾意涟的人选，我从来不认为会是什么好忽悠的角色。”裴瑟淡淡地笑，“我和他，各取所需罢了。”
“总之，除了你自己，最好谁都不要相信。”赵俜治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前座的人，“包括我。”
“我记住了。”裴瑟含笑。
车厢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你……”过了会儿，赵俜治又犹豫着开口，“你去看过你父母么？”
“没有。”
“……”
“我必须给外人留下一个不孝不义，无情势利，只知钱益的形象。”裴瑟把头撇向窗外，看着外面一帧帧晃过的景色，“况且现在大仇未报，我也没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地叹息。
“你说的对，反正都迟了这么多年了，让他们在等一会儿又何妨呢？”赵俜治苦笑，“其实我又哪来的资格来说你？在你家刚出事的时候，我为了保全自己，还不是把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撇清的一干二净？”
“我也，对不起你家，对不起你父亲。”
“赵叔，我理解的。”裴瑟道，目光无波无澜，“你那时还未站稳脚跟，顾意涟动你实在太容易了。在我父亲心里，他也一定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关系牵扯到你。”
“何况在最近的这些年里，你也帮了我们公司良多。要不是因为有你明里暗里的帮助，我们裴氏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我父亲一直把你当做他最好的朋友。你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一定不会怪你。”
“等我报完仇后，我们再一起去看他吧。赵叔。”
赵俜治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皮椅上独自哽咽。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大门外了。
屋子里从外面看起来只有客厅亮着灯。顾远然隐隐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只有裴泠一个人在家。
所以他才给她打了电话。
顾远然知道她会出来的。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看着那抹在暗夜里也窈窕得令人心动的身影，顾远然的眼神早已融化成了一摊不可深见的汪水。
这个人，根本就是他一直在思念着的那个人啊。
裴泠用指纹锁好了别墅的大门，便一步不停地走向顾远然的车旁，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顾远然看着她坐了进来，细心地为她调好了座位。
裴泠仿若未闻，一双眼睛娇媚又明亮：“顾警官。”
顾远然深深地看着她。
“你们家还真是戒备森严。”他淡淡地道，“连进出门，都必须要系统承认的指纹才行。”
“只是基本的防范而已，谁不想自己活得更安全一些呢？”裴泠浅浅一笑。
“要做的事比普通人危险，那自然要多方注意。”顾远然道。
“危险的事？你是指……”裴泠故作一副不清楚的样子。
“郭磊被捕了。”他说道，“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吧？”
裴泠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只是你，恐怕就连裴鸥，他一开始接近付嫣，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是他害死了裴钰？”他接着道。
“这重要么？”裴泠漠然道，“他贪污是真的，受贿是真的，生活作风不当也是真的。只要这些证据是实实在在的，无论如何他都逃不过，不是么？”
“他落到现在的下场，我知道他是咎由自取。”
顾远然的眼神开始变得急迫逼人。
“但我想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到底是因为担心裴鸥，还是为了利用我？”
裴泠深吸一口气。
“你觉得呢？”
“你对裴鸥的担心不是假的。”顾远然道，“但从一开始，你们就骗了所有人，所以你和裴鸥真正的关系……”
“其他的事我没办法和你说清，但我和他之间的事……”裴泠直直地看着他，“是真的。”
“我爱他。”
如果这个他，是裴瑟。
顾远然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我知道。”他长出一口气，“他们家对你有恩，你爱上他很容易，你也想报恩。”
“不是报恩。”裴泠道，“是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那么，”顾远然也不再追问，“我让郭磊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有帮到你么？”
裴泠这下有些错愕了。
她以为顾远然知道了这些许的真相，会暴怒，会生气。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远然面对她的视线早已从试探变成了平和。
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他都深信不疑，她每一次故意的挑衅他似乎都能纵容忍耐。
这样的态度，让她想起了裴瑟。
那个同样对她无限包容的男人。
所以无论对这个人再抱有多大的敌意，裴泠都无法再坚持对他冷言冷语了。
“郭磊下台了，你在裴家的日子应该也会好过了些吧。你……”
“顾警官。”裴泠忍不住打断他，“我利用了你，你不生气么？”
她以为今晚他把她叫出来，就是为了质问她，向她发火的。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生什么气？”顾远然眼尾微微上挑，“如果你是指，你在利用我，利用我的身份……”
“没错，我一开始接近的你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在乎。郭磊本来就是罪有应得的人。你放心，哪怕在其他人面前，我也已经撇清了你们家和这件事的关系。”
裴泠的心口一松。
这么久以来，她真正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但对上这双苍凉更甚荒原的眼，为何胸口又开始闷得发慌了呢？
“谢谢。”
最终，她低头嘶哑着声音开口道。
“没什么。”顾远然的眼神似有意无意地瞟向她，“是我欠你的。”
欠她的。
他欠她什么了？
难道近日他对她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还在把她当做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初恋？
一直以来，裴泠都只当这个所谓的初恋不过是顾远然用来从她身上打探消息的借口。
可看着眼前这人连眉角都染上的深情，她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
莫非，这难道是因为他又有了另一个目的？
环绕的险境让裴泠不得不多疑。
“顾警官，”她谨慎地开口，“你欠我什么了？”
莫非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真正要报仇的对象是他的父亲么？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郭磊的异常，这样付嫣可能也不必死，你也不必这么费心费力了。”
裴泠的心里又是一松。
“那你也不必到愧疚的程度，这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顾远然皱起眉。
她话语中分清界限的意味太明显了。
看着这个人眼底深深的防备，顾远然莫名地开始觉得心情低落。
假如这个女人真的是言言，那也不再是当初他喜爱的模样了。
可顾远然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逼她承认自己真正的身份呢？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顾远然表面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明天在警局，纪检委会来查收郭磊的一些东西。”
裴泠一脸的不解。
“你要过来看看么？”
“……我去做什么？”
“你不是怀疑他杀死了你的父亲？”顾远然一派淡然，“说不定里面，会有一些我发现不了的，只有你才能辨认出的证据。”
裴泠想开口拒绝，却又沉默下来。
如果真的能发现些东西直接把郭磊指证为杀人犯，那离彻底复仇，不是又更近一步了么？
但是。
“顾警官，”朱唇亲启，裴泠的眼神闪烁不定，“你真的不必，像这样帮我的。”
顾远然笑了。
“我本来就是刑警。查清一个人是否有罪，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是这样么？
裴泠的心有些发慌，预感有些事情发展到最后的后果她可能承担不起。
但是她开口道：“好。我明天下午会抽空过来。”
顾远然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时间也不早了。”他看了眼手表，“你回去吧。”
裴泠点点头，思忖着裴瑟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心里正巴不得赶紧走。
“啊，对了。”下车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她，“你送我的打火机，很好用。”
“嗯？”裴泠动作一顿，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随即莞尔一笑道：“那本来就是你的。”
看着她的笑靥，顾远然的心微微一动。
“你说的对，有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无论怎样最后都会回到我手里。”
“明天见，裴小姐。”
……
“现在你满意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裴瑟和赵俜治并排坐在轿车的后座上。陆久源开着车，识趣地不作声响。
“多亏了您，我今天终于见到了傅淼晟。”裴瑟扭头对赵俜治说道，“谢谢。”
赵俜治目光一闪，嘴上却还是冷言冷语：“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有本事。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你会把郭磊作为献祭给傅淼晟的礼物，说不定你们见面的时间还能更提前一些。”
“见面的时间提前，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裴瑟淡声道，“掌握的筹码发生得刚刚好，您不觉得，会更容易震撼对方么？”
“我真是说不过你。”赵俜治摇摇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傅淼晟不见得也是个好东西，比起心计手腕，说不定他更甚顾意涟一筹。”
“能够让上面的人经过多方考虑，才确认下来有能力来抗衡顾意涟的人选，我从来不认为会是什么好忽悠的角色。”裴瑟淡淡地笑，“我和他，各取所需罢了。”
“总之，除了你自己，最好谁都不要相信。”赵俜治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前座的人，“包括我。”
“我记住了。”裴瑟含笑。
车厢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你……”过了会儿，赵俜治又犹豫着开口，“你去看过你父母么？”
“没有。”
“……”
“我必须给外人留下一个不孝不义，无情势利，只知钱益的形象。”裴瑟把头撇向窗外，看着外面一帧帧晃过的景色，“况且现在大仇未报，我也没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地叹息。
“你说的对，反正都迟了这么多年了，让他们在等一会儿又何妨呢？”赵俜治苦笑，“其实我又哪来的资格来说你？在你家刚出事的时候，我为了保全自己，还不是把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撇清的一干二净？”
“我也，对不起你家，对不起你父亲。”
“赵叔，我理解的。”裴瑟道，目光无波无澜，“你那时还未站稳脚跟，顾意涟动你实在太容易了。在我父亲心里，他也一定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关系牵扯到你。”
“何况在最近的这些年里，你也帮了我们公司良多。要不是因为有你明里暗里的帮助，我们裴氏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我父亲一直把你当做他最好的朋友。你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一定不会怪你。”
“等我报完仇后，我们再一起去看他吧。赵叔。”
赵俜治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皮椅上独自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