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重现
“然后呢？”顾远然问。
已然结束了一段坦白的审讯室安静得很。男人在陈述那段血腥的过往时，冷漠得仿佛局外人的神情，让顾远然觉得可悲和又可叹。人心要麻木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到这样的事不关己？
“然后？”
“你们是怎么逃脱医院的警讯的。”顾远然平静地问道，“既然局里的系统里有过备案，就说明医院确实是帮白思思报过警吧？”
“那个男人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舒白轻轻地抬头。
“既然你已经逃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逃下去？”
“你们已经在开始监视我的父亲，那么迟早也会查到我的头上去。”舒白的眼神黯了黯。“都是因为我把凶器和证据藏在他那里才给他招惹了这么多麻烦。警官，我之后做的事他一点都不知情，他只是在按我的吩咐做事而已。既然我已经投案，你们就不要再去骚扰他了，至少留一个安详的晚年给他吧。”
“这么说，”顾远然顿了顿，既没同意也没拒绝：“你承认了那些案子是你和那个男人共同做的？”
“刺杀第一个女人失败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舒白道，“你知道，人类的胜负心是种很神奇的东西。我不想让那个男人觉得我不如他，我想要证明给他看，就算没有他，我也一样可以让惹恼我的人消失掉。”
“后来我也对一些目标下过手，在湿漉漉的雨夜里，在四处无人的街道旁，在荒凉只有野草的山顶上，但是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让我得逞。到最后时我终于肯死心，原来只凭我一个人，是真的无法摆脱折磨的。”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男人提出了要继续帮你？”顾远然道，“你们一起行动，他满足他的杀人欲，你满足你想要折磨别人的心。”
舒白把头微微撇向一旁。
“是的。”他说。
顾远然转了转手中的笔，刷刷地在笔录上写下些东西。
“你们是怎么行动的？”
“离开了我父亲的杂货铺后，我就在一些超市四处帮工。”舒白道，“每当我碰见那些趾高气扬，能让我想起我杀的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把她们作为新的目标。”
“毫无例外，那些女人同样地喜欢指使别人。她们相当享受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场，是她们亲手把自己送进地狱之门的，这怨不得任何人。”
“每当我确认了新的目标，我就会通知那个男人，让他根据我发给他的地址来找到我。所以每次送货的时候，我都会故意在楼下停留一会儿，以确保那个男人有足够的时间潜伏在楼道内。当她们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开始在楼道里回响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开始等待她们的出现。然后当她们开门进屋的一瞬间……”
“那个男人就冲上去从后背抱住她们，把刀狠狠地捅进了她们的腹内。”
舒白说着说着，寡淡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个时候就该我出场了。”他说道轻描淡写，却难掩语气中的兴奋，“我看着她们张大了嘴巴，那张刻薄，令人作呕的嘴巴里连一声呼救都叫唤不得……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啊流，慢慢渗进了整个地板……最后连反抗的机会，甚至呼吸都没有了。”
“我沿着她们的手腕切开她们的血管，就好像我还在被手术台上的灯光照耀着……我一刀都不敢懈怠，如同在雕刻一个精致的艺术品。对每一个人都是，每一个都是相同的位置。”
“地板上的血迹颜色更深了，从鲜红到黑。我唯一的观众是那个男人，他的旁观更是让我气血翻涌，大脑甚至会一阵阵地激昂到空白。”
“当我的兴奋感消退和从施虐的快感中清醒的时候，那个男人连伪装的现场都布置好了。”舒白微微一笑，“每次都是一样。他天生就适合杀人和犯罪。”
“所以你在每次选择工作地点之前都会刻意先打探一番周围的情况，专门挑人烟稀少没有监控的地方？”顾远然问。
“那个男人说，为了避免怀疑，安全的做法是每杀完一个人就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舒白道，“那个男人很熟悉s市各个监控的位置和数量，地点基本都是他为我挑选的。”
“但是最后一个死者付嫣呢？”顾远然问，“她死之前没有在任何超市买过东西，住的小区安保也很全面。她是你杀的么？”
舒白的笑突然变得满意又狰狞。
“说到她，她是我一个唯一一个靠自己杀死的女人。”舒白笑得得意，“我和那个男人合作虐杀完最后一个女人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倦了。我本来是个医生，现在却只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体力活，虽然是自作自受，但我还是不甘心了。正巧碰上那个小区的物业在招聘保安，我凭着高学历，凄惨的过往和因为搬运工作练就的一身肌肉很快容易就应聘上了。那个时候我也再次下定过决心，从此收手不干的。”
“可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叫付嫣的女人不好！她每次看见我的时候，就如同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眼神轻蔑不屑至极。虽然她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但她比那些直接羞辱我的女人更加可恶！”
“直到那个晚上，她再次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那个小区虽然戒备森严，但大楼里的安全通道是没有摄像头的。在那个女人乘电梯上去以后，我偷偷揣着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刀，慢慢沿着楼道爬上去。”
“那个女人住的楼层很高，为了不引人注意，我爬了很久才爬到。”
“可我到的时候，她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男人了。她很快就给他开了门，我看见那个男人把自己的鞋留在门外，就跟着那个女人进了屋。”
“我不知道我在门外等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会儿，也许是很长时间。正当我以为那个男人那晚不会出来的时候，门开了，那个男人走了出来，很快就离开了。”
“当男人乘的电梯的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快速地敲响了她家的门。那个女人显然是以为她的情人去而复返，一点都没有怀疑就开了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吃惊的表情。”舒白笑了笑，“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除了轻视以外的表情。我很满意。”
“我掏出了刀，飞快关好了门，在那个女人来不及质问和尖叫之前就按照着那个男人的动作把刀刺进了她的体内，动作意外地流畅，因为已经在我脑海里演练了千遍万遍。”
“我终于第一次独自成功杀了人。”
隔着一面玻璃墙监视着审讯室的辛博和小伍，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这么说，与进她家的那个男人无关了？”顾远然却面不改色。
“当一个警察来询问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嫁祸给他是个不错的主意，所以就告诉警察那个男人确实出现过那里。但事情进展的不如想象中顺利，当我在那个商业区看见你们把我父亲准备移交给我的东西搜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态不妙了。”
“看起来你很崇拜那个男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顾远然眯了眯眼，“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崇拜者这么快就在警察面前把他给卖了，你说他会怎么想？”
舒白抬头正视顾远然的眼睛。
“他不会介意的。因为无论我透露多少他的信息，你都抓不到他。”舒白平静地说道，“永远。”
“哦？”顾远然嘴角微勾，眼底却一片冷厉。“那你倒是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听听？”
“你不会想听到这个名字的。”舒白说。
“这么无畏无惧，不认识一下这个人我会觉得非常可惜。”顾远然笑了笑，眼眸染上了冰冷的怒意，“说，他的名字。”
舒白笑了笑，悠悠地吐出来一个名字。
隔壁的辛博和小伍同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站起，不可置信互相忘了一眼；辛博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小伍的面上是如同亲眼望见毁天灭地的神情。
然后他们同时看向了顾远然。
门外急切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门被一个人大力地撞开，是陈亦，他脸上的表情尽是惊惶失措，急喘着开口道：“顾队，局里突然来了消息，说是在离市区二十公里的森林发现了一具女尸，凭着她身上的身份证，我们确认是十几天前因失踪被登记在案的企业女白领秦瑶。被发现的时候，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折断，脖颈上有明显的一圈淤痕，死因是窒息。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虽然已被腐蚀的面目不清，但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两道死后很久才被刀划的血痕，一道从左脸到右颊，一道从上额到下颔。她的死因和死状，都像极了，像极了十二年前的那个——”
陈亦说不下去了。
从陈亦吐出的第一个字开始，顾远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坐在那里，表情漠然，瞳孔似失去了焦距。
他听了陈亦的话后，目光重新僵硬地移回到了舒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道：“你再说一遍……那个人的名字是？”
舒白嘴角的笑意扩得越来越大。
“方慕柏。”舒白道，“我说，他叫方慕柏。”
那是陈亦第一次在顾远然脸上见到只需看一眼就能令人浑身战栗的神情。
阴寒，森冷至极。
已然结束了一段坦白的审讯室安静得很。男人在陈述那段血腥的过往时，冷漠得仿佛局外人的神情，让顾远然觉得可悲和又可叹。人心要麻木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到这样的事不关己？
“然后？”
“你们是怎么逃脱医院的警讯的。”顾远然平静地问道，“既然局里的系统里有过备案，就说明医院确实是帮白思思报过警吧？”
“那个男人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舒白轻轻地抬头。
“既然你已经逃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逃下去？”
“你们已经在开始监视我的父亲，那么迟早也会查到我的头上去。”舒白的眼神黯了黯。“都是因为我把凶器和证据藏在他那里才给他招惹了这么多麻烦。警官，我之后做的事他一点都不知情，他只是在按我的吩咐做事而已。既然我已经投案，你们就不要再去骚扰他了，至少留一个安详的晚年给他吧。”
“这么说，”顾远然顿了顿，既没同意也没拒绝：“你承认了那些案子是你和那个男人共同做的？”
“刺杀第一个女人失败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舒白道，“你知道，人类的胜负心是种很神奇的东西。我不想让那个男人觉得我不如他，我想要证明给他看，就算没有他，我也一样可以让惹恼我的人消失掉。”
“后来我也对一些目标下过手，在湿漉漉的雨夜里，在四处无人的街道旁，在荒凉只有野草的山顶上，但是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让我得逞。到最后时我终于肯死心，原来只凭我一个人，是真的无法摆脱折磨的。”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男人提出了要继续帮你？”顾远然道，“你们一起行动，他满足他的杀人欲，你满足你想要折磨别人的心。”
舒白把头微微撇向一旁。
“是的。”他说。
顾远然转了转手中的笔，刷刷地在笔录上写下些东西。
“你们是怎么行动的？”
“离开了我父亲的杂货铺后，我就在一些超市四处帮工。”舒白道，“每当我碰见那些趾高气扬，能让我想起我杀的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把她们作为新的目标。”
“毫无例外，那些女人同样地喜欢指使别人。她们相当享受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场，是她们亲手把自己送进地狱之门的，这怨不得任何人。”
“每当我确认了新的目标，我就会通知那个男人，让他根据我发给他的地址来找到我。所以每次送货的时候，我都会故意在楼下停留一会儿，以确保那个男人有足够的时间潜伏在楼道内。当她们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开始在楼道里回响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开始等待她们的出现。然后当她们开门进屋的一瞬间……”
“那个男人就冲上去从后背抱住她们，把刀狠狠地捅进了她们的腹内。”
舒白说着说着，寡淡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个时候就该我出场了。”他说道轻描淡写，却难掩语气中的兴奋，“我看着她们张大了嘴巴，那张刻薄，令人作呕的嘴巴里连一声呼救都叫唤不得……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啊流，慢慢渗进了整个地板……最后连反抗的机会，甚至呼吸都没有了。”
“我沿着她们的手腕切开她们的血管，就好像我还在被手术台上的灯光照耀着……我一刀都不敢懈怠，如同在雕刻一个精致的艺术品。对每一个人都是，每一个都是相同的位置。”
“地板上的血迹颜色更深了，从鲜红到黑。我唯一的观众是那个男人，他的旁观更是让我气血翻涌，大脑甚至会一阵阵地激昂到空白。”
“当我的兴奋感消退和从施虐的快感中清醒的时候，那个男人连伪装的现场都布置好了。”舒白微微一笑，“每次都是一样。他天生就适合杀人和犯罪。”
“所以你在每次选择工作地点之前都会刻意先打探一番周围的情况，专门挑人烟稀少没有监控的地方？”顾远然问。
“那个男人说，为了避免怀疑，安全的做法是每杀完一个人就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舒白道，“那个男人很熟悉s市各个监控的位置和数量，地点基本都是他为我挑选的。”
“但是最后一个死者付嫣呢？”顾远然问，“她死之前没有在任何超市买过东西，住的小区安保也很全面。她是你杀的么？”
舒白的笑突然变得满意又狰狞。
“说到她，她是我一个唯一一个靠自己杀死的女人。”舒白笑得得意，“我和那个男人合作虐杀完最后一个女人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倦了。我本来是个医生，现在却只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体力活，虽然是自作自受，但我还是不甘心了。正巧碰上那个小区的物业在招聘保安，我凭着高学历，凄惨的过往和因为搬运工作练就的一身肌肉很快容易就应聘上了。那个时候我也再次下定过决心，从此收手不干的。”
“可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叫付嫣的女人不好！她每次看见我的时候，就如同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眼神轻蔑不屑至极。虽然她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但她比那些直接羞辱我的女人更加可恶！”
“直到那个晚上，她再次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那个小区虽然戒备森严，但大楼里的安全通道是没有摄像头的。在那个女人乘电梯上去以后，我偷偷揣着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刀，慢慢沿着楼道爬上去。”
“那个女人住的楼层很高，为了不引人注意，我爬了很久才爬到。”
“可我到的时候，她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男人了。她很快就给他开了门，我看见那个男人把自己的鞋留在门外，就跟着那个女人进了屋。”
“我不知道我在门外等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会儿，也许是很长时间。正当我以为那个男人那晚不会出来的时候，门开了，那个男人走了出来，很快就离开了。”
“当男人乘的电梯的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快速地敲响了她家的门。那个女人显然是以为她的情人去而复返，一点都没有怀疑就开了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吃惊的表情。”舒白笑了笑，“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除了轻视以外的表情。我很满意。”
“我掏出了刀，飞快关好了门，在那个女人来不及质问和尖叫之前就按照着那个男人的动作把刀刺进了她的体内，动作意外地流畅，因为已经在我脑海里演练了千遍万遍。”
“我终于第一次独自成功杀了人。”
隔着一面玻璃墙监视着审讯室的辛博和小伍，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这么说，与进她家的那个男人无关了？”顾远然却面不改色。
“当一个警察来询问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嫁祸给他是个不错的主意，所以就告诉警察那个男人确实出现过那里。但事情进展的不如想象中顺利，当我在那个商业区看见你们把我父亲准备移交给我的东西搜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态不妙了。”
“看起来你很崇拜那个男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顾远然眯了眯眼，“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崇拜者这么快就在警察面前把他给卖了，你说他会怎么想？”
舒白抬头正视顾远然的眼睛。
“他不会介意的。因为无论我透露多少他的信息，你都抓不到他。”舒白平静地说道，“永远。”
“哦？”顾远然嘴角微勾，眼底却一片冷厉。“那你倒是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听听？”
“你不会想听到这个名字的。”舒白说。
“这么无畏无惧，不认识一下这个人我会觉得非常可惜。”顾远然笑了笑，眼眸染上了冰冷的怒意，“说，他的名字。”
舒白笑了笑，悠悠地吐出来一个名字。
隔壁的辛博和小伍同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站起，不可置信互相忘了一眼；辛博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小伍的面上是如同亲眼望见毁天灭地的神情。
然后他们同时看向了顾远然。
门外急切的脚步声突然响起，门被一个人大力地撞开，是陈亦，他脸上的表情尽是惊惶失措，急喘着开口道：“顾队，局里突然来了消息，说是在离市区二十公里的森林发现了一具女尸，凭着她身上的身份证，我们确认是十几天前因失踪被登记在案的企业女白领秦瑶。被发现的时候，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折断，脖颈上有明显的一圈淤痕，死因是窒息。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虽然已被腐蚀的面目不清，但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两道死后很久才被刀划的血痕，一道从左脸到右颊，一道从上额到下颔。她的死因和死状，都像极了，像极了十二年前的那个——”
陈亦说不下去了。
从陈亦吐出的第一个字开始，顾远然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坐在那里，表情漠然，瞳孔似失去了焦距。
他听了陈亦的话后，目光重新僵硬地移回到了舒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道：“你再说一遍……那个人的名字是？”
舒白嘴角的笑意扩得越来越大。
“方慕柏。”舒白道，“我说，他叫方慕柏。”
那是陈亦第一次在顾远然脸上见到只需看一眼就能令人浑身战栗的神情。
阴寒，森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