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时上海中文报纸《申报》已经创办了一年有半（大约588天）。这张报纸因为是英国商人创办的，所以不畏中国官场，敢于说话，鉴于社会上
对杨乃武一案的注意，这张报纸也常有消息报道，不过当时还没有采访记者，除了转载邸报、宫门抄外，仅靠外来投稿提供消息，这些消息多
半来自道听途说，或者凭空捏造，故弄其事，投稿人也不署真名，因此很少可信价值。但在同治十三年旧历十月二十九、三十两天，却连续发
表了杨詹氏叩阍原呈底稿的全文，也不知它是从何处得来的。在呈文后面还登有“本馆附识”的按语云：“此叩阍呈底，原求都院奏闻，请旨
提交刑部严行根究，庶几沉冤可雪，乃读邸报，都院奏稿已全行删去，并不提及，不知何故，岂其中亦有所回护耶？抑或以此等案件，行省理
官自能了之，而不必上烦部臣耶？呜呼！人命至重而草管之；士人可杀而污辱之，吾辈不知为亲民之官者，亦尝清夜一返思之否耶？”
由于杨詹氏的原呈说得很详细，人们直到这时候才知道此案的全部始末，再加上报馆的按语，更引起社会上的兴趣，大多数人认为此
案必有冤，屈表同情于杨乃武，对余杭县刘锡彬的枉法，杭州府知府陈鲁的刑逼，表示极大的愤慨，众目睽睽，都想看此案如何结局。
杨昌浚在都察院咨回原省复审时，这因自己同意县、府两级的审判定案，申详刑部，惟恐脱不了干系，担足心事，这时奉旨将此案交
他亲审，却不敢承担责任，当即请提刑期按察司蒯贺孙来商量，决定委派湖州府知府锡光代办，另派绍兴府知府龚同绶，富阳县知县许加德，
黄岩县知县陈宝善，在杭州府总捕厅署会审。为了表示他对陈鲁的不信任，这次会审所有差役都由绍兴府署带来，名义上说是以昭慎重，实际
上是为自己开脱罪责，表示他虽照杭州府原案定谳，却和杭州府绝无关系，万一翻案，也可推说是一时失察，这是他在官场中混了多年得来的
诀窍。
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杨乃武案开始复审，就是后来评弹、戏剧、电影中所谓三堂会审。这次会审关防十分严密，人犯提齐后就
实行封门，不许人民群众观审。接着又调换到水利厅衙门审讯了四次，照样封门审讯，所以内容如何，外间无从得悉。这期间恰值同治帝驾崩――
（一说年仅19岁的同治帝是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中得了不治之症而被慈禧太后毒杀之；二说同治帝是纵欲过度而得了“花柳病”不治身亡
）光绪登基，审判停顿了相当时日，光绪元年正月内几乎全未开审，直到二月二十二日才继续审讯。杨昌浚虽委派湖州府知府锡光代办此案，
但实际上是由绍兴府知府龚同绶带头。到三月已先后审了十五次，审讯详情仍无从知晓，只传说杨乃武和小白菜已双双翻脸供，钱宝生也推翻
了自己原来的供给，说他并没有卖砒霜给杨乃武，是县主刘锡彬对他硬逼软骗，要他承认的，原来他当初以为只要到案一次，就可以回店，不
料牵连在这案子里面，成为重要人证，无法脱身。案子开审他要报到，不开审也得呆着等候，案中一干人犯可以收监，他这个证人却不在监禁
之列，还得借居客栈，花饭房钱，这使他又气又急又悔恨不迭，几乎发疯，逢人就诉苦说道：“我情愿自己送了小命，再也不敢枉攀杨乃武了
。”
这桩案子审讯的情形关防越是严密，人们想知道的心情也越是急切，终于由绍兴府带来的差役口里透露了一点儿情况：杨乃武原是屈
打成招，翻供自不必说，小白菜在第一次审讯时还心有顾虑，害怕动刑，仍旧一口咬定杨乃武同谋给毒砒不变。及至审了几堂，未加刑讯，胆
子渐渐大了起来，见杨乃武容颜憔悴，铁索锒铛（入狱），绝非珠衣玉貌、神采飞扬张绪的当年，想到他全是因自己的诬攀以致落到这种地步
，不觉天良发现。她原是心爱杨乃武的，越想越觉不忍，于是便也开始翻供，说葛云飞实系病死，并非服毒，杨乃武从未交她砒末，葛云飞死
前，自己连水也没有给他喝过，何由中毒？钱宝生更是把县主刘锡彬和刑名师爷章伦香要他承认卖砒霜给杨乃武出具供结的经过和盘托出，说
是上了他们的当，以后再也不枉攀好人
此案的主犯和要证都已经翻供，案子发展到这一地步，大家都以为翻案是必然无疑的了。可是他们却万没有想到，绍兴、湖州二府，
富阳、黄岩二县和巡抚杨昌浚有着上司下属的关系，湖州府知府锡光更是杨昌浚委派的代理人，不能不把审案的经过先报告上司，尤其是此案
已经申详刑部，又是奉旨复审，翻案非同小可，虽然明知其中必有冤屈，但谁都不敢擅自作主翻案
对杨乃武一案的注意，这张报纸也常有消息报道，不过当时还没有采访记者，除了转载邸报、宫门抄外，仅靠外来投稿提供消息，这些消息多
半来自道听途说，或者凭空捏造，故弄其事，投稿人也不署真名，因此很少可信价值。但在同治十三年旧历十月二十九、三十两天，却连续发
表了杨詹氏叩阍原呈底稿的全文，也不知它是从何处得来的。在呈文后面还登有“本馆附识”的按语云：“此叩阍呈底，原求都院奏闻，请旨
提交刑部严行根究，庶几沉冤可雪，乃读邸报，都院奏稿已全行删去，并不提及，不知何故，岂其中亦有所回护耶？抑或以此等案件，行省理
官自能了之，而不必上烦部臣耶？呜呼！人命至重而草管之；士人可杀而污辱之，吾辈不知为亲民之官者，亦尝清夜一返思之否耶？”
由于杨詹氏的原呈说得很详细，人们直到这时候才知道此案的全部始末，再加上报馆的按语，更引起社会上的兴趣，大多数人认为此
案必有冤，屈表同情于杨乃武，对余杭县刘锡彬的枉法，杭州府知府陈鲁的刑逼，表示极大的愤慨，众目睽睽，都想看此案如何结局。
杨昌浚在都察院咨回原省复审时，这因自己同意县、府两级的审判定案，申详刑部，惟恐脱不了干系，担足心事，这时奉旨将此案交
他亲审，却不敢承担责任，当即请提刑期按察司蒯贺孙来商量，决定委派湖州府知府锡光代办，另派绍兴府知府龚同绶，富阳县知县许加德，
黄岩县知县陈宝善，在杭州府总捕厅署会审。为了表示他对陈鲁的不信任，这次会审所有差役都由绍兴府署带来，名义上说是以昭慎重，实际
上是为自己开脱罪责，表示他虽照杭州府原案定谳，却和杭州府绝无关系，万一翻案，也可推说是一时失察，这是他在官场中混了多年得来的
诀窍。
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日，杨乃武案开始复审，就是后来评弹、戏剧、电影中所谓三堂会审。这次会审关防十分严密，人犯提齐后就
实行封门，不许人民群众观审。接着又调换到水利厅衙门审讯了四次，照样封门审讯，所以内容如何，外间无从得悉。这期间恰值同治帝驾崩――
（一说年仅19岁的同治帝是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中得了不治之症而被慈禧太后毒杀之；二说同治帝是纵欲过度而得了“花柳病”不治身亡
）光绪登基，审判停顿了相当时日，光绪元年正月内几乎全未开审，直到二月二十二日才继续审讯。杨昌浚虽委派湖州府知府锡光代办此案，
但实际上是由绍兴府知府龚同绶带头。到三月已先后审了十五次，审讯详情仍无从知晓，只传说杨乃武和小白菜已双双翻脸供，钱宝生也推翻
了自己原来的供给，说他并没有卖砒霜给杨乃武，是县主刘锡彬对他硬逼软骗，要他承认的，原来他当初以为只要到案一次，就可以回店，不
料牵连在这案子里面，成为重要人证，无法脱身。案子开审他要报到，不开审也得呆着等候，案中一干人犯可以收监，他这个证人却不在监禁
之列，还得借居客栈，花饭房钱，这使他又气又急又悔恨不迭，几乎发疯，逢人就诉苦说道：“我情愿自己送了小命，再也不敢枉攀杨乃武了
。”
这桩案子审讯的情形关防越是严密，人们想知道的心情也越是急切，终于由绍兴府带来的差役口里透露了一点儿情况：杨乃武原是屈
打成招，翻供自不必说，小白菜在第一次审讯时还心有顾虑，害怕动刑，仍旧一口咬定杨乃武同谋给毒砒不变。及至审了几堂，未加刑讯，胆
子渐渐大了起来，见杨乃武容颜憔悴，铁索锒铛（入狱），绝非珠衣玉貌、神采飞扬张绪的当年，想到他全是因自己的诬攀以致落到这种地步
，不觉天良发现。她原是心爱杨乃武的，越想越觉不忍，于是便也开始翻供，说葛云飞实系病死，并非服毒，杨乃武从未交她砒末，葛云飞死
前，自己连水也没有给他喝过，何由中毒？钱宝生更是把县主刘锡彬和刑名师爷章伦香要他承认卖砒霜给杨乃武出具供结的经过和盘托出，说
是上了他们的当，以后再也不枉攀好人
此案的主犯和要证都已经翻供，案子发展到这一地步，大家都以为翻案是必然无疑的了。可是他们却万没有想到，绍兴、湖州二府，
富阳、黄岩二县和巡抚杨昌浚有着上司下属的关系，湖州府知府锡光更是杨昌浚委派的代理人，不能不把审案的经过先报告上司，尤其是此案
已经申详刑部，又是奉旨复审，翻案非同小可，虽然明知其中必有冤屈，但谁都不敢擅自作主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