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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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每个夜跑者都有个孤独的灵魂

    舒曼和江山相识那天是三月五日,三月是舒曼最爱的季节:一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

    那晚,舒曼做完家事,换好跑步衣服准备去夜跑。

    每个夜跑者都有个孤独的灵魂,他们在夜晚关闭与尘世的羁绊,自己和自己谈谈心。

    舒曼在女儿章炜彤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她。

    彤彤戴着一个大大的头戴式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写作业。

    舒曼一开始是反对一边听音乐一边做作业。

    但是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彤彤就坚持要听着音乐写作业。舒曼说得多了,她干脆买了一个头戴式耳机戴着听,还说:“不打扰你,可以了吧?”

    舒曼明白她是故意听不懂自己的话,拒绝同自己站在同一个频道上。她经常有一种自己正在失去她的感觉。

    正好那天彤彤的测验成绩并不理想,舒曼抓过卷子来展开竖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考成什么样子了,不专心怎么能做好事?”

    彤儿尖叫着把试卷撕得粉碎,“你只看得见我考得不好的那一次,你永远只能看见我不好的地方。你说,我有没有什么地方你还算有点满意的?我每次月考都是全班前五,还不够好吗?必须第一吗?一晚有十六七张卷子,你来做啊?为什么我必须按你说得做?我不可以有我自己的想法吗?”她把自己扔在床上开始痛哭。

    舒曼想,也许自己真的是这样的吧!

    第二天舒曼说:“如果你觉得听着音乐能让你愉快地学习,那你就听吧。”

    舒曼走进去揉揉彤彤的头,轻声说:“我跑步去了。”

    彤彤点点头。

    舒曼纯粹是因为喜欢运动而运动,她觉得运动时,断绝了和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的任何关系,她只为自己活在自己的身体里。每晚夜跑的一个多小时,是她一天里最轻松的时光。

    那晚舒曼穿了件收腰的中袖t恤和紧身的跑步中裤,手机和钥匙放在缠在胯部的跑步腰包了。她侧身看看镜子里自己完美的长腿和结实的翘臀,给自己一个美丽的微笑。她每天出门都要求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漂亮的身体,给自己一个甜美的微笑。越是艰难的时候,你越是要笑得甜美,不然怎么对抗这世界的恶意?

    因为彤彤在附中读书,舒曼和女儿租房住在旁边明大的教师宿舍小区里。小区门口就是一个足球场,里面新铺了塑胶跑道,坚韧而有弹性,很适合跑步。但是舒曼不喜欢去,球场周围的跑道上全是人,你要不停的穿梭避让,还要留意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的熊孩子,更不要说人声嘈杂得仿佛是菜市场。舒曼通常爬过天桥到对面的明大校园里跑步,虽然也有不少像她一样的夜跑者,但是校园很大,一晚上就偶尔擦肩而过几个人。舒曼喜欢一个人跑,她戴上耳机,跑在自己的世界里。

    舒曼跑在明大著名的樱花道上,正是三月樱花刚绽放的季节,白天樱花道上挤满了人,而此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舒曼一边跑一边抬头看着头上的樱花,白天娇艳欲滴的樱花,现在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奇异的金色光芒。

    忽然舒曼感到自己绊到什么东西,左脚往旁边一崴,尖叫一声,重重的扑到地上,而被她绊到的东西也被她踢倒了,压在她的一条腿下。腿下的东西开始挪动,舒曼才明白是个人。舒曼努力地想站起来,然而她的两只手掌、蹭到地面的那条腿的膝盖、脚踝一阵阵剧痛,她只能把腿挪到了一边。

    那人站了起来,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路中间系鞋带。”一边过来扶她。

    舒曼用手肘支撑着,努力想站起来,可是她根本站不起来。

    那个男人扶她坐起来。

    借着微明的月光,舒曼看见自己的两个手掌和左边膝盖全部破了,月光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对不起,我鞋带散了,想着没有人,就直接蹲下来系了。”那男人满怀歉意地说。

    “是我自己不好,我走神了,看着天没看路。”舒曼说。

    “能站起来了吗?”

    舒曼试着站起来,然而那受伤的脚踝一阵阵剧痛,“不行,我大概扭到脚了。”

    那男人回头看看,对舒曼说:“我抱你到花台那儿坐坐?”

    “我自己来吧!”

    “好像你自己能过去似的。”他说着把舒曼抱起来,走到花台边放她坐下。

    舒曼很多年没有跟任何男人这么接近过了,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和同她侧面接触的肌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那男人也在她旁边坐下,“抱歉,让你摔一跤。”

    舒曼扭头对他笑笑,这才发现他的额头一片暗红色,大概也破了一块。“你额头也摔到了。在流血呢!”说着拿出纸巾抽一张给他。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吧,舒曼觉得他两鬓好像是白了,月光下看不太清楚,看起来高大健壮,尤其刚才抱她时,舒曼知道自己的172大高个有多重,他毫不费力地抱起她,感觉非常强壮有力,舒曼判断不出他的具体年龄。不过在校园里独自夜跑的一般都是中年人,这个时候正是年轻人玩得最嗨的时候,谁会来这里浪费青春。

    他用纸巾压压,看看纸巾上的血迹,“问题不大。我看看你的脚踝吧。”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已经肿起来的脚踝。

    “要不去医院照个片看看有没有骨折?”

    “现在?不必了吧?就扭到而已。”

    “那我仔细看看,会有点疼。”他坐到舒曼对面的地上,脱了她的鞋袜,握着她的脚抬起来检查有没有外伤,他轻轻从上到下顺着摸了摸踝关节两边,问舒曼疼不疼。

    “有一点点。”

    他一点点地移动着适当加力寻找痛点。

    “会有点疼啊!我要看看韧带受伤的情况。”他把舒曼的脚踝轻轻地朝里翻了一下,舒曼疼得一声惊叫,他又朝外翻了一下,舒曼又是一哆嗦。

    “现在会更痛。”他一只手握着脚后跟,一只手握着脚踝上方说,他把脚踝往后推,脚后跟往前拉。舒曼“啊!”的惨叫了一声。

    他放下舒曼的左脚,拿起了右脚,也脱了鞋袜,同样把脚踝往里外各翻了一次,握着脚后跟和脚踝又推拉了一次,完了给舒曼穿好鞋袜。

    “肿得像个馒头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应该是没有骨折也没有脱臼,韧带损伤也不太严重。”他把她的左脚举起来给她看,然后解开腰包拿出一卷绷带稍稍用力给舒曼慢慢缠上,在用水把绷带浇湿。

    绷带有点束缚感,加上凉水的冰凉感,舒曼觉得舒服多了。

    “你好专业啊!还随身带着绷带?”舒曼觉得自己有点崇拜他。

    “你没有受过伤吗?明天要到医院照个x光,看有没有骨折。今晚回去用冰敷,不能用热水,不能揉。如果没有骨折,24小时后要把绷带缠紧些,不然你漂亮的脚踝就会变得又粗又大,以后有事没事就扭到脚。这段时间把这条腿垫高,最好高于心脏。”他抬起头对着舒曼温和地笑笑。他把舒曼的裤腿往上拉拉,把整个膝盖露出来,“我帮你把膝盖和手上的伤也处理一下?我大概有点强迫症,看见谁受伤了就忍不住想马上处理。”

    舒曼其实明白自己应该拒绝,不过她鬼使神差地说好,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曾被人这样细心照顾过。

    他拿出一小瓶药水告诉舒曼是双氧水,他用纱布接着冲洗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擦干。

    他冲洗了舒曼的膝盖,用绷带缠紧,然后同样处理了舒曼的两只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