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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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浅尝

    一路行去,自然与夜捕头相谈甚欢。

    他本名夜见君,取思君不见君之意;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便是他娘亲在怀上他时,他父亲便因战事不得不背井离乡,去那贫瘠之地,征战杀伐。

    可惜,自古有情多迟暮,不许人间到白头!

    沙场是残酷的,有的人一去便再难回来,一缕幽魂飘散,尚不知能否寻得故乡归途!

    夜见君的父亲显然成了那幽魂一缕,再也寻不得回家的路。

    所以,夜捕头才有见君之名。

    日夜所思,终不得见,这份柔肠,怕是早已千疮百孔……

    “寻月先生,我们到了。”

    夜见君的话打乱我的思绪,我知道我们到了衙门。

    “见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前那些个尸体可是在衙门内安置?”

    我所来,便是为了查探这些尸体,看看他们之间有何相同。

    “原来先生是为了这事,不过,有些尸体早已被他们家人认领回家,安葬下地了,如今在这衙门里的不过三四具,都是些流浪的可怜人。”

    “三四具,够了,可能让我一观?”

    我询问,毕竟这是衙门,不是什么可以随意的地方。

    “寻月先生哪里话,你于我等都是有恩,而且所做之事也是为民除害,我们焉有不帮之理,是吧,弟兄们。”

    “是啊,是啊,寻月先生你就别担心,我们哥几个给你把风,保证没人能够知道你来过这里。”

    “就是、就是……”

    他们如此拥护,便是感激我之前所救,我微微抱拳感激。

    夜见君领我与诗儿到那停放尸体的房间,刚走进,那尸臭味便冲鼻而来。

    “先生,难闻!”诗儿有些抱怨。

    这味道来的突然,诗儿自然没有来得及掩住自己的口鼻,那味道的确是让人泛呕。

    我从怀里取出香囊,这是我之前采集路上的野花野草所做,可提神醒脑,也可屏除周围臭味。

    “拿着。”

    “先生送给诗儿的?”诗儿有点兴奋,却又试探问道。

    “诗儿若不要,先生可就收回了。”

    我作势欲要收回,诗儿便一把从我手里夺了过去,速度飞快。

    “先生,哪有你这样的,明明说送给我,还要拿回去,哼……小气……”

    她的嘟囔抱怨我又岂能当真,推开那门,冲鼻的味道更加浓烈。

    “寻月先生,用这绣帕掩住口鼻吧!”

    “嗯……”

    接过夜见君递过来的绣帕,我便在诗儿的搀扶下进了那屋子。

    整个屋子里有些冰凉,想是为了保存尸体而特地这般设计,只是,明显效果不是多么理想。

    我是看不见的,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几具尸体上悬浮的那团黑气,那是死者不愿散去的咒怨。

    “诗儿,有什么发现?”

    我看不见,但我知道诗儿已经将我想看的看得清楚,有时候,诗儿便像是我的一双眼睛。

    “先生,这些死者与之前我们遇见那一具死法一致,皆是被人咬住脖子吸食全身精血而亡,整个身体除了脖子上有伤口,便再没有其他创伤,看来他们甚至连与那人搏斗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造成这个原因的可能是那毒雾的关系。”

    “毒雾……”

    听到这话,我明显听到身后夜见君咽口水的声音;先前倘若不是我与诗儿将他们救活,谁知道那行凶之人会不会折返回来,也将他们吸食个干净。

    “先……先生,先前的事还是真得谢谢你。”

    “无妨,若不是我与诗儿兴许你们也不会被迷昏;对了,这些尸体你们还要放多久?”

    死者不能入土为安,那怨气便会堆积越深,难保以后不出什么岔子。

    “先生,也是你运气好,这些尸体今晚本已是最后一晚,明日天一亮,便会寻个地方将他们殉葬,哎,都是可怜人啊!”

    的确可怜,这些流浪者身前本已是穷困潦倒,死后也无人送终。

    我的手在空中微微拂过,我听到身后夜见君那倒吸冷气的声音,多是被我手上金光所惊吓。

    金光拂过,那上空的怨气便慢慢消散,我这么做不过是安抚死者,也是为了不让它们滋生出恶灵。

    轮回,也许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出了那屋子,刚清洗完双手,身后却是响起脚步声。

    “寻月先生,喝酒吗?”

    夜见君带我来这里后,便独自离开,我却没有想到他是去拿酒。

    “什么酒,香吗?”

    “我娘亲自熬的酒,据说这可是我当年父亲最喜欢的,不信,先生试一试。”

    “这么说,那我怕是拒绝不了你给的这诱惑了。”

    怀里的诗儿有些躁动,我知道她是不想我喝酒,可在酒面前我的定力的确很差劲。

    揉了揉她后背毛发,轻轻一拍:

    “别闹,就几杯!”

    我如此说,诗儿这才安静下来,在我怀里侧了个身,继续酣睡。

    “咦,寻月先生,你这白狐好可爱啊,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到;对了……诗儿姑娘了?”

    夜见君的名字虽然颇具文采,可整个人却是大大咧咧,他这么久才发现诗儿没了踪影我也不奇。

    “她好玩,这会指不定跑了哪里去。”

    刚说完,诗儿却是在我怀里一拱,显然是对我的话辩驳。

    “可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啊。”

    危险!我苦笑摇摇头,这落日城内怕还没有可以制住她的人。

    我不说话,只是苦笑,夜见君也是想起什么,讪讪笑道:

    “我倒是忘了诗儿姑娘的武功比我厉害多了。”

    “好了,不是喝酒嘛,这里可有能坐的地方?”

    我喝酒,坐着,靠着都可以,唯独不喜欢站着。

    “来,我扶先生过去。”

    是一方石桌,夜见君扶我坐下后,便是一番交杯换盏。

    酒渐酣,夜见君的情绪却逐渐低落,我知道他是有心事。

    “先生,你说男儿一生当如何?”

    “你待如何?”

    他问我,不是我能给他答案,而是他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差了一盏可以照亮那路的灯。

    “好男儿一生难道不应横刀立马,马革裹身?”

    原来,这便是他心里的苦闷!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许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有些东西,是人骨子里就存在的,便似一种血脉的特殊性质。

    可是,夜见君也担心,担心自己的娘亲;他的娘亲已经失去了他父亲,怎么会愿意让她的儿子重蹈覆辙了。

    一个人,失去了最爱,又怎能失去最亲!

    我举杯,一口饮尽,还未开口,却听嘭的一声,竟是他醉了过去。

    夜,风正缓,酒正香,唯我一人浅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