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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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次.众逸

    都邮在他的牢房里开了个秘密会议,只有他们七个加上我,主要内容全是关于监狱背后那座怪山的。

    “较采,你经常研究那围墙,知道是什么石头不?”长辛完全是命令的语气,“那个啥,发光的事儿你以前知道不?”

    较采摇摇头,“发光不知道,不过建造围墙的石头倒是很像民间谣传的予目石。”

    “予目石?那东西不早就没了么?如果有还不得价值连城啊。”长辛高呼着手舞足蹈,“发财了,这下子发财了,发大财了。”

    “发不了财。”较采拽了拽长辛的胳膊,“石头中含有予目石成分最多能提炼出予目石粉末,没有大块的璞石,不值钱。”

    “予目石具体是什么东西?”疏痕问了我想问的话。

    较采刚要说,第一个音才发了一半就被长辛打断了,“予目石是一种类似石英类的石头,民间说里面寄生着一种叫予目的虫子,其实不是啥虫子是种菌类,这种菌类借助石头来吸收周围的能量,吸收到多的也都储存在石头里,当消化能量时就会发出微弱的光。”

    “吸收能量?好强大,可以做生物武器不?”我觉得能吸收这个过程很有趣,当然,肠道蠕动除外。能量的分解转化比魔术神奇多了,我上初中时候还野心勃勃想走化学那条路,无奈数学太差,只好弃化从文。“吸收的是什么能量,转化以后呢?”

    “吸收的就是生物的能量,具体是什么也没人研究出来,动物植物都能吸收,动物被吸收后只是明显感觉容易疲惫,至于植物,影响不是很大,不会枯萎也不能变种,最多是生长得相对较慢。”长辛皱了皱眉。“转化以后?那就不知道了。”

    “会不会就是转化成光了?”厚满有一搭无一搭地插话进来,一边拆着上次用过的空气炮,说是要把它改得在便携得基础上再便携一些,,“吸收了能量,发了光就完了。”

    “只是发光的话,也没啥意义了。”长辛摇摇头,“就是为发光,不可能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你见过啥菌类活着讲意义的?难道蘑菇是为了让人吃才长出来的?乳酸菌是为了你大便通畅才有的?”厚满斜着眼瞄了瞄长辛,“别的菌啥的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觉得能干出啥有意义的事儿来。”

    讨论了很长时间关于予目石的问题,绕了半天才说到这次开会的目的,都邮叫长辛统计以前的所知的信息来确定传说中释奴山的位置。可结果并没有惊喜,释奴山距离这儿起码有上百公里,也就是说除非山长脚长腿,否则不会挪到这儿来定居。而传说里并没有释奴山会走路的片段描述,更没有类似愚公移山的传闻。

    问题回到了原点,如果不是释奴山的话,这山是什么山?

    “咱们活了这么长时间,这山一直在。”长辛在自制地图上搜索着信息。从刚开始它就在这个地方,监狱是沃土时期建造的,当时只是个大型仓库,放置军粮军饷,后来随着边境线的进退,变成了个商旅歇脚的中转站,和土时期才改建成监狱,当时因为要照顾到各个等级犯人的不同,才给监狱也划分了级别,最初这个监狱只关押皇亲国戚和开国元老的后裔,因此才订了直接隶属于和主的规矩。至于为什么选这里,详细原因未知,据传言这山底有一条沉睡的猛兽,可镇住一切邪魔,飞禽走兽能感觉到它的气息不敢靠近。让它沉睡的就是山上这些能吸收能量的石头,发出的光就是猛兽渐渐消耗的元气。

    “元气?元气没了不就死了?千年都没死,这得多大的怪物啊?”岁的吐糟正好也是我想说的,“这山总有个名字吧,到底叫什么?”

    “我不是正要说嘛,山名就是根据那个传说来的,叫兽守山。”长辛紧跟着强调了一遍,“兽守山,不是守兽山,第一个兽是野兽的兽,第二个守是守护的守,是猛兽守护的山,不是守护猛兽的山,明白不?”

    厚满、茂属、较采和岁一起猛摇头。我则在一旁偷笑,原来还有叫受受山的啊,那会不会有攻攻山?

    “摇什么摇,哪儿不明白,说!”长辛一拍桌子,“老娘给你们解释个明白!”

    茂属挠挠头,粗着嗓子问,“猛兽在哪里?”

    传说中的猛兽始终没有任何踪迹,山上平平静静,山内冷冷清清。都邮他们仍在继续寻找关于释奴山和兽守山的线索,但进展极为缓慢,得到的信息几乎没有实打实的准信儿。都邮和厚满为了扩大影响范围,从以前的时不时讲故事到每天讲故事,再到每天一人讲一回,说得都是关于羦狛教的典故传说,为了能从听故事的人那里多少榨出点儿传说过的信息,监狱里零星几个文化人听过他们讲的以后还真提供了些看似有用的线索,但绝大多数捋着捋着就断了。千年来,沃土上发生过太多的战争,太多的文化流失消亡,对或错早就没了依凭的根据。

    “我看,山的事情还是放弃吧。”难得疏痕主动发表意见,“即便有结果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都已经做了干嘛不做到底?”厚满托着下巴盯着疏痕,“你个缩头乌龟。”

    “不是缩头不缩头的问题。”疏痕低着头沉默了片刻,“你们没发现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什么异样?吃得饱睡得好,没啥人冲进来闹事儿,也没谁跑出去送死,还能有啥问题?”厚满打了个哈欠,“你有工夫操心还不如去山里面多转几圈。”

    都邮故意咳嗽了一声,“疏痕是说最近咱们买卖减少的事情吧?”

    “嗯,最近两个月少得厉害,进来的人也骤减,守卫也比以前少了。”疏痕深呼吸一口气严肃地说,“我怀疑外面有事情。”

    “外面一直有事情好不好?”长辛拍拍手背,“你把有事儿当个事儿,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和主位子要不保,咱要被迫出山。”疏痕抬头瞅了瞅几个人,“再等一两个月好了。”

    并非如疏痕所预计需要一两个月才见苗头,仅仅半个月,监狱的看管和餐饮就有了状况,监狱长不知所踪,守卫也时有时无,伙食大不如以前,三餐变成了两餐,最后在食堂贴出大片大片的告示征犯人入伍,参军者均可减免刑期。大半个月没有任何生意单子到都邮的手上,大家这才意识到的确出了麻烦。不过对他们几个骨灰老油条来说,天大的麻烦也不会成为要命的问题,只不过觉得安稳日子过到头了挺可惜。

    “走人吧,这么待下去不是办法。”较采叹了口气,“我还有点舍不得的。”

    岁已经收拾好东西打了两个行李包,吭哧吭哧拎到了疏痕的牢房,“我准备好了,咱走吧。”

    “我说姐姐,你这东西太多了,要精简,咱穿山要爬三层,没车没电梯,你这两个大箱子谁帮你扛啊?”厚满拍了拍胸脯,“看我,就一个人,啥多余的都不拿。”

    长辛挥手扇了厚满后脑勺一巴掌,“找死啊你,你啥都不拿,谁保护我们几个?该扛枪的不扛枪,吃多撑糊涂了你?”

    “我们今晚走,还是再计划一下?”茂属看着都邮,“一旦发生*,咱还能多赚几条人命。”

    “我想带几个人出去。”都邮犹豫了一下,“当然,到底带不带还尊重大家的意见。”

    “带谁?”

    “那几个比较了解地理,历史又不错的家伙。”都邮掰着手指数名字,“一共四个,怎么样?”

    厚满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

    “我觉得——”厚满拉长了音一字一顿地,“他们会背叛咱。”

    “背叛?没加入哪儿来的背叛?他们几个都很认真在听关于羦狛教的事情。”都邮挥挥手,“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无所谓。”

    “就是因为很认真我才觉得蹊跷。”厚满皱了皱眉,拍拍桌子,自言自语着“不行,绝对不行,都邮,我跟你说,他们几个有点危险,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这四个人给杀了。”

    “这做得有点绝了吧。”茂属拉了下厚满的胳膊,“你别那么偏执,杀人好说,可也不能胡乱下刀子。”

    “谁说要下刀子,我用枪的,不用刀。”厚满手指一勾,“我必须得说说想法,不然你们肯定不服气。一个人铁了心就在这监狱里混吃等死干吗还会对遥远没谱的宗教认真学习仔细做笔记?就算退一百步讲,他们是在追求心灵寄托打算投奔了咱的羦狛教,但他们在听的过程中为什么没有针对自己的顾虑,甚至完全没有任何疑问,只是一味地接受?”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企图?”

    “有什么企图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正常。”厚满笑嘻嘻一呲牙,“你们觉得呢?”

    “真要是有企图,放在身边监视着不是更安全么?”较采轻轻地问,“到时候想留想杀更方便。”

    “不可以!”我连忙喊住都邮,“你让厚满去杀了他们!”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都邮表情为难,想必不论杀还是留,他都还不太愿意相信那四个人另有预谋吧,“你也同意杀掉?”

    “完全同意,百分之二百赞成。”我高举双手,示意着疏痕,再大声警告都邮,“你不能学平子盯着蓝染啊,否则你会被虚化的!”

    “你说的是啥?”都邮惊讶地合不拢嘴,“你再说一遍,不会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吧?”

    “啊,不是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打个比方。”脑子里一个劲儿在思索怎么把平子被蓝染虚化的了事情说得简明扼要,“呃,被自己防备的人冷不丁插一刀的事情很普遍,就这样!”

    “哦,这样啊。”都邮略有所思得感慨着,“既然这样的话,等*吧,趁乱把他们几个杀了。”

    “你真是耳根子软,说杀就同意杀了。”我走到都邮的面前,用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即使知道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我却十分想这么做一下,“弱男!弱大叔!没立场的软弱大叔受!”

    “太有立场没法息事宁人长命百岁啊。”都邮呵呵苦笑了两声,“要么就这样,要么就那样,总要有人让步,不如我来让步。”拍拍自己的脑顶,“只能预计,谁也决定不了。”

    “决定不了什么?”我跟在都邮后面出了疏痕的牢房,“喂,赛巴桑,决定什么嘛?说啊。”

    “决定结果。”都邮鼻子里细细哼了两声,“我说你啊,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就不想着回去么?”

    “怎么回去?”我长吁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此乃我生活一大原则,你刚才不是说嘛,既然这样了就不能那样了,你那句话让我想起一个网友的qq签名。嘛,嘛,不过无所谓了,现在我又没办法上网。”

    “呵,你倒是活得挺自在。”都邮带着明显的嘲讽口气,“没愁事儿。”

    “原来神仙也会觉得别人比自己活得快乐啊。”看着都邮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可爱,就像很多父辈的中老年人一样,厌烦得让人有点无奈。

    不到一周,就陆续有军队的人到监狱里来揽兵丁,第一批还是自愿加入,隔一天第二次来时见身强力壮的就捆了。没等第三次抓人,监狱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比想象中得要顺利,根本没什么人阻拦,这些人反倒内部产生了分歧,出去还是不出去?没人拦着他们出去,可一旦出去外面就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而不是平安享福的日子等着。不出去,这监狱里起码没炮弹空袭,虽说吃不好但总也能保一时险。是出去战一番事业还是留守监狱保命?可出去未必能功成名就,更有可能是做炮灰。在监狱里也未必能留住命,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某某的口粮。

    厚满和疏痕借着*杀掉了那四个无辜的“好学”者,按照计划当晚就领着其他人从山体的隧道中离开了。在山上停留了不到两天,下山时看到不少人从监狱中涌出来,越过监狱前那条人工河,他们就又回到了和土上的世界。都邮一群人并没有走人工河那条路,而是顺着河道前行,去哪里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掷骰子选出来的。

    河水比我以前远望时感觉要深很多,疏痕潜下去探底,说是基本深度大约六七米,最深的地方应该超过十米以上。河底用的也是山上那种予目石,最深的地方也能看见微弱的光,水里没有鱼,只有水生植物和很小的虾,“三米以上的水很浑浊,下了三米就很清澈,三米以下到河底的石头都是予目石,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奇怪,予目石起码有三百年没见到大批量出现了,怎么一出来就这么多?”长辛坐在岸边看着远处缓缓飘过来的浮尸,“今天打破昨天的记录了,第二十五个,为啥扔到河里就不栓个石头啥的,这么漂来漂去多有碍观瞻啊。”

    “你以为是故意沉尸啊,还栓东西?”厚满吐吐舌头,“大姐!只有漂来没有漂去,没哪个尸体会逆流漂,漂着好歹落个全尸,在岸上的话都被豺狼虎豹当晚餐。”

    “更有可能是秃鹫。”岁捡起个长树枝戳了戳泡肿了的尸体,看得我直恶心,感觉有只手在抠嗓子眼,“赛巴桑,你叫岁别捅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别介意,她就乐意这口儿,在里面关时间长了没得玩,以前她自制药水泡的尸体还不如这个中看呢。”都邮瞅着岁微微一笑,“要尊重他人的爱好,无害的恋尸癖也是很可爱的。”

    “好变态,好变态,我以为我已经算是够变态的了。”我几乎不敢去看那尸体的模样,扭着头用余光偷瞄了两眼,如此有临场感的探案片画面还是第一次,看上去像是扔在脏水池子里的一块奶油蛋糕,时间一长招来不少苍蝇虫子,有红有白有黑,色彩斑斓却毫无美感,尽管尸体的腐臭被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儿冲得很淡,可还是在视觉上进行了嗅觉的脑内补全,连捂住鼻子都能直接想到那股子烂臭。

    “死了就死了,挺好。”长辛煞有介事地鼓掌,“等我们死了最好也泡在水里,没有火没有土,挨不着谁跟谁的。”

    “我们回去吧。”茂属抬头望着天上那零星的几片云彩,“回监狱看看,出来快一个月了,不知道那边咋样了。”

    厚满诧异地盯着他,“回去?发什么神经?”

    茂属一挺腰坐了起来,一脸惊讶,“难道你们都没想过回去看看?”

    七个人争论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折回去,继续顺着河道往内陆方向前进,在从荒野到城镇的路上连续消灭了大约两个排人数的后援军,抢了四辆车和两箱子军火武器还有半新不旧的通讯设备。四辆车在茂属的手里修修补补三天半变成了俩小一大,仔细分析抢来的军事地图后,大家决定向和土廷殿方向前进,深入腹地看个究竟。在向廷殿行进的一路上,光是解决土匪山贼差不多每天都要杀人,还有冷不丁跑出来求他们了结生命的老百姓。满世界都是人杀人的时候,也就没什么怜悯不怜悯,精神不精神的了,至于所谓的人权,谁还会想那无聊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