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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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次.失真

    入秋的大热一点也不闷让人烦躁得很畅快,朋友四处寻找发泄的渠道来卸去原本也没什么的压力,老公的一些玩友说要去唱k,于是大家连票都没投直奔好乐迪,几个人抓起麦克就开始吼。挺快乐,又不怎么高兴,我不会唱,只就在旁边看着,傻呆呆看了近半个小时,实在没什么能让我有可以融入的气氛,于是掏出psp开始无双。一场战役还没打完手机就震个不停。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跑出包房接电话,冒出来的是个熟悉的声音。

    “芥末,你干啥呢?怎么这么大噪音?”都邮?都邮!我看了看电话,号码不怎么奇怪,普普通通的手机号,“喂,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能,不过,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我有把手机号码给都邮么?不记得啊,他怎么可能给我打电话,就算打怎么可能打得通啊?“你说。”

    “我哪有给你打电话,你糊涂了?什么电话?”

    “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声音,我还以为打不通呢。”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其中一个是都邮的话,另一个是谁?说拨错了的话,那刚才的话岂不是太尴尬了,万一是个认识的人呢,先说认识,再不认识,之后又认识,这也忒错乱了吧。只好先硬着头皮往下说,“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在校友录上看到你很早以前登的电话,打打试试,没想到还真是你。”

    “我还能有啥事儿,最近我们几个从堂上客变成阶下囚了,在监狱里混日子。”

    天,这要我说什么话来一起应付两个人?“我,嗯,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你是不是挺忙的,我听你那边挺闹,就不打扰你了,你忙先。”那个人撂了电话,我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校友?大学还是中学?我在校友录上留手机号已经是四年多前的事情了。

    “然后?你咋不问原因问然后?你今天咋了?喝多了?”都邮没在乎我的问题自说自话起来。这状态就像回到小时候,老爹总在我面前讲他自以为很有见地的大道理,我只要装作很专心地听就可以,既不需要反馈也不用赞同,他说他的,他只是想说,不在乎谁听,也不在乎听到什么。

    “我们不是杀错人,也没犯法,新和主身边的几个廷殿侍勾心斗角,以前我们跟的那个人倒了,我们就被关了。不是我说,他们也不是啥讲道理的人,整个廷殿上就没几个是能讲得通道理的。我们这次还就不逃了,亲眼看看他们怎么死在自己手里,自己把和土玩死。真他妈的见鬼了,以前是玩别人,别人玩够了就开始玩自己人,自己人玩够了是不是就该轮到自己了。”都邮气愤?没听出来啊,他最多能算是埋怨,没有多少愤怒。听起来他倒是不怎么想看笑话只期待毁灭。

    “你们在监狱里怎么杀人祭土苏神?”他们情愿留在监狱里难道是厌倦了流浪的日子?不会吧,都浪了上千年了,一下子说厌就厌?要厌早就厌了。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否则以他们那种说一样来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动不动就抽风的习性来看,应该不只是单纯蹲监狱那么简单。

    “嘿嘿,你还挺机灵的,我们咋能困在这破地方,祭土苏神比在哪儿混重要。”都邮贼兮兮地窃笑,“我们在监狱里有个营生,处理异端,外面杀不了的塞进来杀,知道了吧。现在的和主啥都不管,其实也管不上什么,权利都在左右廷殿侍手里,他就自己窝在和土殿后面研究机械啥的,听说还真发明出了些精密玩具什么的,这在以前沃土时候没准能考个工程师,也算个人才。我们嘛,其实还是老本行。”

    “知道,就是背地里私下处理呗,你们最多算是从明转到暗,还义愤填膺说啥玩不玩的,你真当自己是爱国人士了啊。”不想会包厢,在外面转来转去,看看ktv的超市里有没有啥好东西。零食、面包、酒,酒,酒,红酒,还有不少价格看起来很有科幻色彩的洋酒,真有人唱k的时候喝这么贵的东西?啊,有钱人真可恶。

    “我啥时候说过我们是爱国人士啊,你真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我们以前跟的那个官到了,还有别的官嘛,收钱办事儿,哪去讲啥感情的,又不是有多少交情。”都邮说得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他真的忘记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腔热血了吧,在我来说只是不久以前的事,他拥护的那些沃主、怜惜的那些沃主、赞同的官员、鄙视的官员、关心的百姓、遗弃的百姓,是他们七人的过去也是沃土的过去。以前他们是置身事外却心在其中,现在人在之内反而冷眼旁观。想起当初,他们为的是火忿神而活着,现在活着只想祭土苏神。时间真是强大的东西,它不动声色改变了太多事物的属性,有爱有恨还有没感情。

    “当初?”都邮叹了口气,“当初你多少还有点儿野心来着,现在呢?”

    “野心?那么高级的东西我有过?”从超市往回走,一路上都是一个个包厢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地嚎叫声,看来大家都很喜欢高音大声系的曲子。刚开门还没等随手带上,就听身后嘭一声巨响,仿佛有一只大而有力的手使劲儿推了我一下。

    很久,没有一点声音,只能感觉到一片白,忽来晃去的光。当初,刚才的话题是当初。想当初,我还有很多梦想,实现的、放弃的,满足后总会失落,追求的乐趣在得到时增加了一倍,在得到后又削弱到不剩1/4。曾经得到的也会失去,就像生命,值得留念的回忆同样会变得无影无踪,尘归尘就会是最终的幸福么?这么说的话,失去也是一种幸福,甚至比得到还幸福。

    “你想点儿有用的会更幸福。”都邮的声音冲进眼前一片白茫茫,渐渐睁开眼睛,不是医院,不是家里,也不是刚刚的ktv包厢,而是四壁立墙的小屋子,旁边坐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人,清瘦——清瘦、随意、嘴角微挑、眼神失焦,半长不短的头发乱了大半边。

    “都邮?你是都邮?”我试探地问。

    “芥末,你咋了?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都邮并没看向我的方向,我支撑着站起来走到都邮面前,“赛巴桑,你能看到我吗?我就在你面前。”

    “你开什么玩笑,我屋里根本没人啊。”都邮环视了一圈,“你咋还神神叨叨的,吓唬人玩啊?”

    “没,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我伸出手去拍都邮的肩膀,我的手既没拍到任何东西也没穿过他的肩膀。天,到底我俩谁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