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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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次.又役

    昨天风太大没骑车,从旁边风景不错的小区穿行,刚走到一僻静的花坛边就觉眼前一晃,嘣一声震响,十步之外赫然然躺了个人。眼睁睁看着后脑流出有红有白的一滩,还没等再迈步,周围接二连三飞起阵阵尖叫,“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看着地上那个人的后背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抬头望了望他跳下来的方向,转身从另条小路离开了。表面上装得很镇静,手却一直在哆嗦,腿肚子发软,这是第一个死在我眼前的人,他为什么死我不知道,跳下来的过程我也没看见,连这人长得什么样子我都不清楚,只是知道他死了,在距离我只有十步远的地方,死在那里,没看见有什么魂魄漂浮出来,更没有长出翅膀或渐渐消失。

    大学好友在qq上给我发来一份心理测试,说是她们院要做报告狂抓小白鼠,我被光荣地逮到了。做完上千道选择题后就觉得眼睛发花,看什么都好像在往远处移动,摇摇脑袋,眼前一片拖影,眩得我直迷糊。第二天,那同学主动在qq上敲我,告诉我可能有精神分裂和抑郁症的倾向。

    “需要看医生吗?”我倒是觉得这俩毛病没啥要紧的,起码我还没疯到满大街乱跑的程度。

    “那倒不需要,你需要去工作,找分真正的工作就能好很多。”

    “什么算真正的工作?”我对现在的金融危机一点都不怀疑,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很小,更何况有很多适合我的工作都因为距离、时间一些乱七八糟的因素被放弃了,去应聘的,也往往看不中那些老板的投机想法或经营理念。我想要找个真的能达到双赢的活儿,这想法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天真了。

    “真正工作就是时间固定,有团队参与,目标明确,内部合作,对外交流等等,关键是能激发你的动力和激情。”

    “世界上估计不存在这种工作。”不是打击她,她这个建议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切实际,“首先,固定的时间不难,难的是我坚持不了固定的时间,一定会迟到、早退等等;二来,团队参与,跟我乐意合作的人会合作得很愉快,看不中的人别说合作了,我很有可能大庭广众跟他吵起来;第三,目标明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别的能耐没有溜号一个顶俩;至于内部合作和对外交流,我最讨厌跟不认识的人交流,几乎无法沟通,除非说一就是一,那些啥扯大锯的事儿我都做不来。”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毛病为什么不改一改?”

    “哥们,我要是能改得了早就改了,我又不是没工作过,好歹毕业后也坐了三年的办公室。”每天看着那一张张为了钱而拼命的脸,提不起半点精神,可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空谈理论的痴人。

    “看你这些个选择啊,还有经常会考虑到生命和死亡。你太闲了,总想这些干啥?”

    “其实我很乐观的。”这是事实,一点都不勉强,“我只是对生命的临界点充满好奇,不过我没试过,也不想去试啦,这你放心,我还没变态到要死要活的程度。”

    “如果你能正常点儿,生活会更快乐。”她是想说服我去找工作还是觉得那个标准的“正常”很重要?

    “我已经很快乐啊,除了没钱这点之外。”

    起初接通都邮那边的几次,我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或者真的是精神分裂的症状,但随着次数的增多和频繁的交流,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就算是真有病,我也不想去治了。

    “赛巴桑,我不想做金钱的奴隶,但注定要成为没钱的奴隶。”我试着挑起话头,不愿跟别人说我想怎么样,只想埋怨埋怨吐吐苦水。

    “你见过什么是真正没钱的奴隶不?”都邮语气有点恶狠狠的,“你这样还叫没钱的奴隶?无病呻吟吧。”

    他脾气越大,我越想踩在他头上,“咋的?我就随便呻吟一下,你也有意见?”

    “我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奴隶,真的是奴隶啊!”都邮这到底是兴奋还是气愤?我咋听不太出来呢?他到底是对奴隶事件持有啥态度?光听这语气完全摸不准。“没啥态度,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说,我们看见真正的奴隶了。没见过不知道,干想也想不出来。”

    “真正的奴隶?”我对这个也很好奇,奴隶这么古旧的东西只在纪录片和史料里面偶尔能看到,能看到活的可真不容易,“你确定你说的是普遍意义上的奴隶?不是用来sm的奴隶?”

    “什么sm?就是奴隶啊!”都邮把奴隶二字强调了又强调,“奴隶!”

    “好吧,说说,有啥特别没?是不是让干啥干啥,种地、打仗,兼佣人保姆啥的。”我对奴隶的理解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那些盖金字塔的,打南北战争的,脚镣手铐外加没起义成功的。

    都邮咳嗽了两声来叫我专心听他讲,这男人是讲师出身么?大学里老师总是用这招警告那些聊天声音太大的学生,他是哪儿学来的这一出?“不是沃土上的奴隶,是峻野西那边带过来的。一些位族,这个族不是族部的那种族,表示的是种阶级的地位。”

    “这个我理解,你继续说。”

    “在峻野大陆上,位族是个可以有奴隶的一类人的泛称,不论是商人还是官员,只要蓄奴权都称为位族。峻野西主占领了半个沃土,有些位族就迁移过来了。”都邮在吹着什么,发出清脆的铜哨声,“别说经济啥的了,两个地方的习俗、意识都存在很大差别,沃土上的老百姓看到那些奴隶也觉得很新鲜。”

    “你在吹什么东西?声音很好听嘛。”

    “这个啊,清铃,待会儿再跟你说这个,先说奴隶的事情。”都邮有节奏地吹着,像是在指挥,可又动不动中途卡住,八成是还不熟练吧,“现在因为沃土上民众的影响,峻野西主也考虑取消奴隶,让他们成为普通民众。这点想法是好,但执行起来比较麻烦,首先是位族,一直认为奴隶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一旦奴隶成为普通民众,相当于严重的财产损失。另一方面来自奴隶,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奴隶,吃喝也是位族提供的,成为普通民众他们就要面临自己养活自己的处境,他们觉得很不安稳。”

    “那就别取消了嘛,反正有人习惯当主人,有人愿意做奴隶。”其实多数人都会想要奴隶,自己做主人被伺候着,张张嘴动动手指就有人去干活,是多么舒服的事情。但又口口声声说什么平等啦,人权啦啥的,觉得奴隶的存在十分惨无人道。而现在发明出来的电子产品还不都是另一种奴隶嘛,如果以后机器人技术发达了,还也是要做“奴隶”用的吧。

    “你想得没错,沃土这边有机器人,压根也用不着奴隶,奴隶远没机器做事速度快。”都邮使劲吹了一响以表赞同,“现在是两股势力较劲,一方面是沃土上原有的制造业,之前太多百姓南迁,造成沃土北劳动力缺失。他们需要工人来操作机器做事,如果有大批自由身的奴隶,北方的制造业会更好运作。另一方面是位族派,他们想自己来运作沃土北的制造业,因为手里有大量劳动力,认为只需要一些相关的技术人员和工厂就能动起来。”

    “峻野西主什么意见?”啥决定都得看领导意思,最大的头头说啥就是啥。

    “峻野西主要兵源啊。”都邮乐呵呵地笑着,“他两派都不是,他想继续扩张领土,需要很多兵,当然武器也很重要。他老爷子是又需要人又需要东西,自己也为难,一种方法就是取消奴隶制度,让那些人可以选择去工厂还是去当兵,这样两项都有了但容易引起位族的不满,万一位族因此起义,就后院着火了。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让位族直接缴纳奴隶,并给他们提供制造生产的条件,这么做是可以缓解社会压力,但时间一长相当于位族有直属的奴隶军队,造反起来更容易。”

    “嗯,这的确值得斟酌一下。”我觉得这两种方法完全有押宝的嫌疑,基本没得说哪个更安全。“那你们现在呢?”

    “我们啊,从一位族手里得到了个奴隶。”都邮吹了吹清铃,“是接了个单子的报酬,不过这人根本不会说话,只能靠清铃跟他交流。”

    “咋交流啊?他也吹哨子?”晕,这不是快回到史前文明了嘛,连语言都没的。

    “准确说是没法交流,这位奴隶大爷完全没有信息输出,只按清铃节奏接受命令的动作。不吹清铃,他就杵在原地啥也不动,打他揍他也没反应。”都邮吹了很长的一声,“就像一台老机器,真他妈的让我抓狂,那个位族给的清铃说明书里面足足有上百条哨音吹法,这到底是折腾他还是折腾我们啊?”

    “你们为啥收奴隶不收钱?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都邮啊了两声,埋怨地大喊,“就怪长辛和厚满,他俩说没见过奴隶,挺好奇的,要一个玩玩吧。我们以为随便弄一个就当是佣人。结果,现在哪里是用人,根本是用自己,见他奶奶的大头鬼了。”